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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琵琶三绝-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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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有些喜欢充场面的豪容,能凭特殊交情,跟柳婆子打交道,临时商请把琵琶娘子转来弹一曲,或是仅仅敬一杯酒,即使花上一两百银子也在所不惜,反而觉得很够面子呢!
  当然,最乐的莫过於柳婆子,想不到走了柳青儿一棵摇钱树,竟来了琵琶娘子这个金矿,使她财源滚滚,终日笑日常开,乐得心花怒放。
  今晚是郑老板在菊花厅宴客,这位长安城内最大绸缎庄的东家,跟当今国舅杨国忠的交情不错。
  据说,杨国忠不得意时,曾获郑老板不断以金钱接济,如今杨太真成了皇帝最宠爱的贵妃,他自然靠妹妹的裙带关系,水涨船高,声势早已驾凌在李林甫之上。
  如今杨国忠时来运转,摇身一变,贵为当朝承相,大权在握,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总算还有些念旧,没有把当初对他有过相助之情的郑老板忘记。
  郑老板若想当官过过瘾,杨国忠要为他安排个一官半职,实在是轻而易举。但郑老板志不在此,他只希望让人知道,杨国忠跟他有著深厚交情,沾上这份光,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就足够了。
  他已拥有足够的财富,半身不遂的老妻,又终年不下床,对他的一切既不过问,也不加约束,尽可每晚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又何必当什麽官呢!
  尽管郑老板是长安城的巨富,执绸缎业的牛耳,但为了要包下琵琶娘子一整夜,仍须足足等了半个月,柳婆子才替他安排出时间。
  由此可见,琵琶娘于实已红得接应不暇,只恨分身乏术了。
  今晚除了作东的郑老板,其他应邀的几位,也都是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富商巨贾。包括城东最大粮行的陈老板,被誉为神医的古大夫,京记钱庄的东家金老板,古玩玉器巨商杜老板,以及城南神威镳局的黄老镳主。
  从这份名单可以看出,宾主八人中,除了古大夫是读书人,黄老镳主为一介武夫,其他都是不学无术的市侩。
  物以类聚,古大夫与黄老镳主这一文一武,又怎会跟这几个市侩混在一起,岂非格格不入?
  原来郑老板与古大夫、黄老镳主三人有著密切的连带关系。
  古大夫与郑老板是连襟,且终年义务为半身不遂的姨妹治病,经常在郑府走动。他虽已届知命之年,却仍寡人有疾,与郑老板可说臭味相投。
  而黄老镳主则是古大夫的表亲,表兄弟两人都喜欢花天酒地,自然跟郑老板走得很近,经常呼朋引类,有志一同,厮混在一起了。
  今晚这个场面,满桌山珍海味不在话下,更有青春貌美的六位姑娘相陪著,以及数个丫环随侍在侧,但主要的重头戏,则是琵琶娘子的弹唱献艺。
  这时宾主八人正在聚精会神聆听著,只见毒美人浓妆艳抹,手抱琵琶坐在一旁调整著琴弦,婉儿与莲儿则站在她身後的两侧。
  弹奏开始,真个是“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生平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後六么,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当代大诗家香山居士白居易的这首“琵琶行”,确将弹奏琵琶时的情景,描写得淋漓尽致而传神,使人如身历其境。
  毒美人弹奏了一遍过门,随即边弹边唱起来。
  她这时唱的,正是以前韩宏秋娘所作,使秋娘唱红的那两折悲曲之一。
  秋娘以迟暮之年,能奇迹似地唱红,可见韩宏作词谱曲的功力之深。若论毒美人弹唱的技艺,实不及秋娘,加上弹唱的又是同一首曲子,自然略为逊色。
  但毒美人以姿色取胜,而在座的这宾主六人,又非真懂得欣赏,他们只不过是假冒斯文而已。
  对他们来说,眼福比耳福更为重要。
  毒美人却不同了,她故意重弹秋娘的旧调,显然别怀居心,另有目的呢!
  因为——
  秋娘与“琵琶三绝”虽毫无相干,但却因她而引出了朱丹。马平昌更因挟持她,遭了杀身之祸。
  秋娘在平康里巷的乐坊,多年没没无闻,只能靠卖笑维生。由於韩宏代作的两折悲曲,才使她突然红了起来。
  自从她悄然离开长安,途中被人截获,掳回了终南山,从此那两首词曲已成绝响。
  今晚毒美人特地选了这两折悲曲,旧调重弹的目的,显然是想藉此诱出朱丹。
  在座的宾主六人,以前曾听秋娘弹唱过此曲,此刻听来很熟悉,更觉津津有味。
  尤其是郑老板,还用手拍著自己大腿,为毒美人的弹唱打著拍子,一面自得其乐地轻哼低吟著。
  一曲甫毕,立时响起热烈喝采及掌声。
  郑老板大叫道:
  “好!好!好得不能再好了,真他娘的过瘾!”
  杜老板接道:“以前听秋娘也弹唱过这个曲子,总好像美中不足,欠缺些什麽,可是又说不上来缺点在哪里。今晚听琵琶娘子这一弹唱,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要看什麽人弹唱啊—”
  毒美人笑问:“杜老板,那您说我的缺点在哪里?”
  杜老板一本正经道:
  “缺点?姑娘弹唱得实在太完美了,简直是毫无缺点!”
  毒美人风情万种地一笑:“我真有那麽好吗?”
  杜老板竖起大拇指道:“好!好!人美、声妙、琴艺更绝,称得上是才貌双全,色艺俱佳!哈哈……”
  陈老板不甘寂寞道:“老杜,别把好听的全让你一个人说完了,留两句给我们说说行不行。”
  杜老板笑道:
  “行!行!我哪说得完,各位有什麽好听的,尽且里赞美吧!”
  金老板开腔了:“唉唉唉!你们两个有完没完?究竟是听你们说话,还是听琵琶娘子弹唱呀!”
  陈老板今晚出门前,被老婆刮了一顿,骂他又去花天酒地,以致心情不太好,眼皮一翻:
  “嫌我们话多,你可以不听,可没权利不许我们说话!”
  金老板也把眼一瞪:“你!……”
  身为主人的郑老板忙打圆场: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杠子头,凑在一起就喜欢抬杠,也不怕琵琶娘子看了笑话。来来来!琵琶娘子弹唱半天也累了,我们大家敬她一杯。”
  毒美人嫣然一笑道:“不敢当,我敬各位爷们。”
  这一来,气氛才缓和了下来。
  毒美人敬完酒,又继续弹唱了。
  她仍然是重弹旧调,唱的秋娘另一折成名曲子。
  谁知刚唱不到几句,突见柳婆子闯了进来,先向在座的宾主六人笑著打个招呼,然後走至毒美人身旁,向她附耳说了几句什麽。
  郑老板看在眼里,即问:“柳大娘,什麽事?”
  柳婆子忙陪笑脸道:
  “是这样的,李侯爷来了,指名要见琵琶娘子……”
  郑老板脸色一沉:“那个李侯爷?”
  柳婆子郑重道:
  “就是三原开国公王府的小侯爷哪……”
  “李存信?”黄老镳主失声叫出。
  柳婆子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李存信李侯爷!”
  郑老板不禁为之一怔,正在兴头上,这确实是很煞风景的事。他虽自认跟当今丞相杨国忠算得上有些交情,但却惹不起这位三原开国公李靖的後人。
  柳婆子察言观色,心知郑老板虽不悦,却又不敢断然拒绝。为了给他个台阶下,便陪著笑脸婉转道:
  “郑老板,实在很抱歉,扫了各位大爷的兴头。我看这样好了,就让她去跟李侯爷打个招呼,敬杯酒就回来吧!”
  郑老板能说什麽,不同意也不行,除非他敢不卖李存信的帐。
  但他必须考虑到後果,真要把事情闹僵,就连杨国忠也不便为他出头,那他就别打算在长安混了。
  为了个琵琶娘子,他实犯不著意气用事。
  无可奈何,他只好答应放人。
  柳婆子又连谢带陪罪,才催著毒美人去见李存信,婉儿和莲儿自然也跟了去。
  郑老板铁青著脸,憋了一肚子的气,可是发作不得。
  其他几人也是愤愤不已,几乎连“三字经”都骂出口了。在座相陪的姑娘们一看气氛不对,相互交换一下眼色,只有赶紧敬酒。才算使场面又热闹起来。
  这时柳婆子已领著毒美人,婉儿与莲儿紧随在後,来到了楼下的荷花厅。
  柳婆子把门帘一挑,便见李存信正独自据桌饮酒,只有两名丫环随侍在侧,别无其他人,亦未召姑娘相陪。
  这倒是很少见到的情形,尤其是来乐坊这种地方,侯希逸竟然未陪他同来,甚至未带一个跟班小厮。
  柳婆子对这位侯爷,既恭敬又巴结,把毒美人拖至他面前,春风满面地笑著:“快拜见李侯爷呀!”
  毒美人敛衽一礼:“拜见侯爷!”
  李存信作了个手势:
  “不敢当,姑娘请坐。”
  毒美人落落大方地在一旁坐下,婉儿和莲儿仍随侍两侧,彷佛是她的贴身保镳。
  柳婆子一看这情形,心知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脱得了身的,只好识趣地笑道:“李侯爷,你们多聊聊,恕我失陪了。”
  李存信又把手虚空一托:
  “大娘请便。”
  等柳婆子出了厅,李存信即问:“方才听姑娘弹唱的一曲,好像是以前有位秋娘也唱过的?”
  韩宏有段时期不得意,为乐坊的歌倡捉刀之事,已经是众所周知,公开的秘密。当然,秋娘因而唱红,也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毒美人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含笑点了点头:“奴家才浅艺不精,只能拾人牙穗,尚望侯爷不要见笑。”
  “哪里话,姑娘过谦了。”李存信略一沉吟,又道:
  “不过,据我所知,平康里巷所有的歌倡,一旦得一佳曲,无论是自创或由人代作,都若获至宝,绝不会词曲唱谱流落他人之手。
  秋娘已离长安甚久,此曲因而成为绝响,从此没有人唱它了,不知姑娘是如何得到唱谱的?”
  想不到李存信要见琵琶娘子,竟是为了查问这件事。
  毒美人暗自一怔,心想:
  “啊!我们真是百密一疏,怎会竟忘了这个人?这些时日以来,真正跟韩宏接触最多的,既不是大相国寺附近一带的曹二虎等混混,也不是新结交的许俊,而是李存信和侯希逸啊!
  我们当初认为,以李存信和侯希逸的身份,似不可能为了“琵琶三绝”,卷入江湖纷争,所以一直没有怀疑这两个人。
  难道是我判断错误,这两人竟然……”
  李存信见她沉思不语,洒然一笑,轻描淡写道:“姑娘若有不便,就不必说了。”
  毒美人猛然回过神来,随机应变道:“其实这也没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秋娘唱红的那两折悲曲,原是新科进士韩爷代作,日前曾带了他夫人来向大娘辞行,正好见到奴家在,便以那两首旧作当见面礼,转送给我了。
  当时奴家不好意思接受,唯恐被讥为掠人之美,韩爷便说,反正秋娘已从良,离开了长安,不想让两折得意之作成为绝响,一定要奴家收下,并且要我练好了有机会唱给他听听。
  今晚奴家一时兴起,就弹唱起来,不想惊动了侯爷。想必侯爷以前曾听秋娘弹唱过此曲,那奴家一定差她太多了。”
  其实那日韩宏与柳青儿,答应回去合谱一首词曲相赠,事後一忙就忘了,毒美人第二天也未派人去取。
  但她脑筋动的相当快,乾脆把那日的事扯上了,反正韩宏已离长安,李存信也绝不可能为此去求证。
  况且,毒美人的神色自若,表情逼真,好像真有那麽回事似的,使李存信似已信以为真即使李存信真想探听秋娘,这番话也使他无懈可击了。
  果然李存信不再追问下去,转移了话题:
  “你与柳青儿姑娘是旧识?”
  “不。”毒美人笑道:“我才来不久,那时她已嫁作进士夫人了。”
  李存信“噢”了一声,注视著毒美人的脸上道:“姑娘一脸福相,只是眉宇之间……”
  说到一半,他故意欲言又止起来。
  毒美人不禁好奇地追问:“怎麽样?”
  李存信道:
  “恕我直言,姑娘眉宇之间带有杀气!”
  毒美人一怔,惊道:“那是说,我可能遭凶罗?”
  李存信笑了笑,道:“那倒也不尽然,也许姑娘将来是位将军夫人,或是位女将军,手操生杀大权吧!”
  “侯爷会看相?”毒美人笑问。
  李存信洒然一笑道:“请姑娘把右手伸给我瞧瞧!”
  毒美人毫不拘怩,大大方方伸出了右手。
  李存信在伸手托接住她手掌时,竟以大拇指反扣,轻按在她腕穴部位。
  武功再高的人,腕穴一被对手扣上,就等於被人制住,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对手只要一施压力,尤其是遇上功力深的一局手,就足以当场致命。
  所以,会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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