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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猛虎嗅蔷薇--冷宫-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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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脸面,何苦不大度些。想必母亲也不会介意,她给了我她最珍惜的东西,原本也是要我在宫里过的好一些。
  
  明天,新皇就该登基了吧?这后宫里先皇的女人们明天就该听封的听封,出家的出家,殉节的殉节,会很热闹吧。唯独我们这冷宫是个例外,它永远都是那么冷,像冻死的一块冰。无论哪个皇帝走了,那个皇帝又来了,我们不会变,不会被处置。因为这里就是我们的处置,我们出家的寺院,我们殉节的坟墓。
  怨

  人总说什么样儿的人,什么样儿的命。我不怨天尤人,怨的是我的命一早就注定好了的,我是什么样儿的,我做了什么都一概的无关紧要。那英武的帝王早想好了一步又一步的棋,我聪明一世,错生在帝王将相家,便逃不脱做棋盘上的棋子。
  
  只是这个男人,当他把我压在身下施我以雨露之时,却早知道终有一天会把我压在那触不到阳光雨露之境,他如何可以笑得那么坦荡,也许这就是成就千秋伟业的城府,也或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是他的臣子,我是他的女人,对我有什么做不得。真是应了我常常对着他说的那句话:“臣妾是皇上的人,皇上对臣妾做什么,臣妾都是甘之如饴的。”
  
  多么可笑,凉我多么的聪明玲珑,机关算尽,也没想到会有这一步吧。原以为至多就是个色衰爱弛,在宫中寂寞度日。不知道寂寞也有千样万种,竟是可以寂寞如斯的。
  
  天更阴了,雨却丝毫没有歇的意思。难道天子去了,老天也要为自己宠爱的儿子鞠上一把泪吗?
  
  七皇子是父亲的学生,这是她母亲裕妃一早定的。她父亲和我父亲是同科的进士,交情颇为深厚,也深慕我父亲为人高洁,学识渊博。正是这一层一早定下的缘分,在加上七皇子的心比天高,我的命就在命书上写好了。
  
  裕妃出生书香门第,自己也是个女才子,写得一手好诗文,常能博君王一笑。生得七皇子更是文韬武略,在众皇子中可拨得头筹,再加上有我父亲做他的老师,更是如虎添翼,在朝中自成势力,死死的盯住了储君的位子。可惜他持才而骄,处处不把沉稳内敛的四皇子放在眼中,更不肖说是其他的皇子了。
  
  他太年轻了,正如当年的我太年轻一样。都不懂:做人,为官和当皇帝都是一样的道理,看中的往往并不是才学,越是高洁如临渊的水仙,傲人的牡丹,越是容易折损。
  
  而他…当今的圣上,走过了如此艰辛的路才登上帝位,最是明白其中的艰险,而他也明白国家刚刚恢复了元气和生机,绝不可以再重演一番当年的祸起萧墙。所以他不可以像他的父皇那样心慈手软,他一定要防患于未然,他要替他的后来者铺好路。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要伤只需伤其羽翼就行了,让他明白如何乖乖的做个王爷。
  
  所以当七皇子的侍卫打伤了四皇子的下人时,我父亲被责了一个督导不严,官贬三级。不久,又说我父亲和七皇子的来往信函中对上有微词,大不敬,竟被削官发配了。就如此轻松容易的,父亲苦心经营的一辈子,一切化为乌有,烟消云散了。
  
  如此的变故,我的处境在宫中即便是王美人也强我千百倍了。不久,皇上的一个新宠小产,疑是有人在她的吃食里放了堕胎的药。皇上命皇后主持彻查此事。我一心挂在父亲身上,挂念父亲的身体,挂念他可曾平安到达,挂念他在那边衣食起居可安好,挂念他岭南多瘴之地,可有人照顾……只想着,原本做一切事,说一切话,小心翼翼,处处经营,都是怕在这虎穴之地,一个不留神,就牵累了全家上下。如今家里已然如此,我在宫里也不用再费心思量,一切都无所谓了。却全然不曾注意后宫的风起云涌。
  
  有一天,我身边的一个小宫女被皇后派来的人提了去,没有几个时日,就说已经招了,是我的指使,皇上大怒,皇后、封贵妃一众都坚持要将我发落,否则无以警后宫。没想到,倒是王美人在皇上跟前替我说话,说我对皇上情深意重,定是一时糊涂,迷了心窍。裕妃多少念我父为七皇子所累,又念着彼此父亲的那点情谊,也是苦苦求情,说我父亲虽说有错,但毕竟两朝元老,曾立下汗马功劳,他刚走,女儿就丢了性命,恐伤了朝中一干老臣的心,望皇上三思。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的进了冷宫。一呆,就是这么多个年头。进来的头一年,我日日几近疯癫,总想着皇上曾为我如此痴迷,曾谓我的舞姿乃仙人乎。不会就这样结束的,一切不会就如此收场的,我不相信。
  嫁衣

  第一次在君王面前起舞是在他回宫三月之后。这三个多月来,我可算是宠冠后宫。
  
  本朝对后宫嫔妃晋级管制颇严,没有为皇上生下子嗣的嫔妃,再好的家世,也不能受封为贵妃。我很奇怪,怎么这夜夜专宠竟还未能让我受孕。要是能有个一儿半女,即使日后失宠了,下场也不会太凄惨。 
  
  奶娘一再的安慰我说:“想是年纪还小,再过个一年半载,就一定能行的。而且说不定已经有了或是很快就会有的。”我也就没再多做他想,毕竟我自己的心性还是个孩子,要不是皇家的女人太难做,我能真的想要生孩子吗?
  
  皇上此次亲征大败突厥王,他的亲弟弟乘机夺位,自立为新王,为了向朝廷示好,以获得支持,派了使节带着珍宝无算,各式异域特产还有众多美女来向我王称臣纳贡。
  
  一则,皇上自班师回朝以来,三军人马都在修整,二来积下的政务也一直让他脱不开身,所以也还没来得及正式设宴犒劳立功的将领。此次,乘着突厥进贡,宫中大摆盛宴,皇上既是接见使节,也是犒赏群臣。端足了我天朝的威严,也给足了新突厥王颜面。 
  
  所以这一日,宫中繁花锦簇,宫人们穿梭如织,为着晚上的盛宴做好准备。皇后,封贵妃以及我,在宫中本就地位不凡,又都是宗室重臣之女,今晚也会出席。
  
  从前一日皇上传了旨,我就一直不能平静,为着盛宴之上便能见到父亲了。为了穿什么,我着实费了思量,我年纪轻,太过华丽的宫服反倒盖过了我的清新,可必需得端庄华贵,不能在各国使节面前失了天朝的尊贵,又要合我的身份,不能强了皇后、贵妃的风头,还要让父亲知道我在宫里过的很好,很开心……一袭袭的华服穿上又脱下,直到伺候的宫人们和我都已经气喘嘘嘘,浑身是汗。我挑呀拣呀,却没有一件合了心意。
  
  轰走了宫女们,我坐在窗前独自发呆,现在想要赶做是来不及的,可究竟穿什么呢?对,我的嫁衣!“奶娘,我的嫁衣呢?快找我的嫁衣来。”我心里想着那是嫁衣,母亲也是当它嫁衣准备的,其实不过是我进宫那日穿的衣裳。贵妃以下女子入宫,也不过是顶轿子,连寻常女子出嫁都不如,尚且不能带太多的嫁妆,那是会折损了皇家的。不知道那好多好多年前母亲就开始准备的十里红妆现如今是不是还静静的躺在我的闺阁之中。
  
  按惯制,只有皇上的大婚,亦或是皇后册封大典,是皇后才能凤冠霞配的。其她女子进宫是不可以的。母亲不甘心,最后想来想去,为我准备了一袭桃红色的长裙,因为是当嫁衣了做的,所以那袖和摆都比寻常的宫服要来得宽大,又请了京城最好的绣工,这一身衣裳本有些艳的好似扎了眼,可却独独最称我的肤色,腰身也收的恰恰合适。我特意在梳成的坠马髻上只簪了一支凤凰展翅金步摇。这样的发式显得我谦卑,不争那母仪天下,只摆明了我是皇上的妃宠,却也不失简洁大气。我施的脂粉很淡,比在宫里的每一天都淡,这样我穿着那日离府的衣裳,父亲看见我的模样会觉得和还是做他女儿时的一般无二。
  舞

  我以为我处处想的周全了,可当整个御花园的男人全都死死的盯着我的时候,我知道我办了蠢事,皇上那薄薄的唇角往上轻翘了一下,我看不分明那是讥诮还是冷笑,亦或是满意欢喜。皇上的几个兄弟如今也都是各有功勋爵位的王爷,也都是我未入宫时逢过面的。三王爷的眼光飘到我身上又飘走了。六王爷倒是豪爽,笑着说道:“老尚书的女儿真是出落得越发美丽了,难怪皇上宠爱有加呢!”八王爷是我最熟碾的一个,父亲和他交情不错,他待人一向温和大度,待我也一直有如兄长,只有他挂在脸上的暖暖的笑对我而言尚称得上友好。
  
  我见了礼,入了坐,就打算一言不发,再不去理会那纷杂的目光,只是定定的看向父亲。父亲也在看着我,他脸上的神情是再高兴不过的意思,那眼中的盈盈泪光,是父亲在极力隐忍。千言万语我都看得分明,装进了心里。父亲是不会察觉我漂亮不漂亮,也不会注意别人是如何看我。在他眼里,我就是他从小捧在心上的宝贝女儿,不曾差了分毫。如今只得远远相望,再不能抱着他的臂膀说:“爹爹,你就答应孩儿吧。”母亲说每次我一晃父亲,父亲就被我晃晕了头,什么都应了我。其实,我知道父亲哪里是被我晃晕了头,他只是被我哄得开心。
  
  哎,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希望它停在那年的夏天,父亲刚刚开始教我诗文的时候。我假装一遍遍的背不会,气得父亲问母亲说:“怎么儿子那么聪明,百日便会识字,生个女儿倒是个傻子,这可如何是好?我怎能让人家笑我竟生了个傻女儿?”父亲后来对我说,直到我跟着先生念书,发现我伶牙俐齿可以气倒先生,他才总算松了口气。 
  
  “爱妃,早听说你善舞,且会跳胡旋舞,不如也舞上一曲,也叫寡人看看本朝流传的和这正宗的差在哪里?”却原来在我走神的这点功夫,突厥使节已令他带来的那一众突厥美女献上了舞蹈。 
  
  在我做出反应前的那短短刹那,我看见突厥使节诚惶诚恐的弯腰鞠躬,我看见皇后和封贵妃那得意和讥讽的笑,还看见老父那凝在脸上的尴尬,更看见紧紧靠坐在皇上身边的子高将军深深的盯着皇上,脸上却带着那一丝暧昧的似乎又满足的笑……
  
  我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因为知道那时那刻容不得我的丝毫犹豫。这三个月来,好多想不明白的事,我一下就明白了。
  
  皇上要弹压七皇子一系,不曾想父亲却在这时节为他立下了大功,明要赏,实却要满朝文武知道七皇子没有机会靠近皇权,父亲也不得宠。要我堂堂的皇家妃子当众现舞,就是生生的折辱了父亲;
  
  要天朝的妃子当着各国使节跳胡人的舞蹈,无非是已经把人家打得溃不成军,俯首称臣,大可以放下身段以示友好和亲近;
  
  宠了我三个月,如今给我吃这个亏,也平了后宫里的怒气,也叫我明白自己的地位,丝毫不要逾越;
  
  还有秘而不宣的一层,也许是普通百姓从不曾想的。但对我们,后宫的女人却都是心知肚明的。皇上对外臣,尤其是长年在外征战,战功卓著的将军们用的笼络之法远远不止是犒赏。有什么能比肌肤之亲更能把人握在手心呢?君王要收服的不仅是他的女人,更是他的功臣,他的天下。
  
  那子高将军年轻俊美,神勇威严,年不及二十,已是叱咤风云,立下了赫赫战功。据说,在战场上为皇上驾车挡箭,同卧同起,竟是寸步也不离的。如今立下了这盖世的功勋,皇上也可成为名垂千秋的英武之君了。而这样的人,眼里看重的,岂是区区封官晋爵。
  
  宫里相传,皇上和他感情甚笃,皇上还在做皇子时,两人已是亲密无间,一起打猎射箭,一起征战沙场,一起发誓说将来要封疆拓土,创下万世基业。那是少年意气风发时结下的情谊,亲如手足;那是战场上以血铺就的信任,金石难破;那也是耳鬓厮磨间交换的真情,犹如夫妇。宫人们传说,皇上甚至在床祶之间和他玩笑说:“爱卿此处甚伟,吾若为大将,君副之,天下女子兵不足平也!”(1)多少年后,我听说皇上将子高将军的尸骨从塞外带回,陪在了皇陵,他的身侧。
  
  然而在此时此地,君王是要借着我对他说:女人,再受宠,不过是以色事主,随手可弃的敝履吗?
  
  注:
  (1)此话在历史上实有出处,为一帝王对其爱将及佞幸所说,且说时以手持其阳具。
  舞起

  在进宫近半年后的今天,我终于觉悟了什么我的他,我的良人,那都是年轻女子的痴梦。无论是武将,妃子,还是男人,女人,在这一场场的欢爱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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