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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东宫 作者:匪我思存-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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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一个人 。   
我问:“ 如果有一天,我危及到你的皇位、 你的江山、 你的社稷, 你会不会杀了我?”   
李承鄞却避而不谈: “小枫,比皇宫更危险的地 方是东宫 ,比当皇帝更难的是当太子 ……我这一路的艰辛, 你并不知道……” 
我打断他的话:“你会不会 ,有一天也杀了我 ?”   
他凝视我的脸,终于说 :“不会 。”   
我笑了笑 ,慢慢地说 :“你会。 ”   
我慢慢地对他说:“ 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地方,名叫忘川 ?”   
他怔怔地瞧着我。   
“忘川之水 ,在于忘情 ……”我慢慢地转过身 ,一路哼唱着那支熟悉的歌谣, “一只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晒着太阳 …… 噫……原来它不是 
在晒太阳 ,是在等骑马路过的姑娘……”   
我知道, 我心里的那个顾小五, 是真正的死了。   
李承鄞明明知道赵良娣派人用慢毒毒死绪宝林 ,可是他一点儿都不动声色。   
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命如草芥一般。   
李承鄞明明只不过利用赵良娣, 可是他还能每天同她恩爱如海。 
与他有过白头之约的女人,亦命如草芥一般 。   
李承鄞明明知道赵良娣陷害我, 可是他一点儿都不动声色,仍旧看着我一步步落入险境, 反倒利用这险境,引诱顾剑来,趁机将顾剑杀死 。   
他不会再一次跟着我跳下忘川。   
我心里的那个顾小五 ,真的就这样死去了。   
我衣不解带地守在阿渡身边,她的伤势恶化发烧的时候 ,我就想到顾剑,上次是顾剑救了她 ,这次没有了。   
阿渡发烧烧得最厉害的时候,我也跟着病了一场 。 
那天本来下着暴雨, 我自己端着一盆冰从廊桥上走过来,结果脚下一滑,狠狠摔了一跤。   
那一跤不过摔破了额头 ,可是到了晚上,我也发起烧来 。   
阿渡也在发烧,李承鄞说是阿渡将病气过给了我 ,要把阿渡挪出去 。他说我本来才养好了病,不能再被阿渡传染上 。   
是谁将阿渡害成这样子 ?   
我怒极了 ,拿着金错刀守着阿渡 ,谁都不敢上前来。 
李承鄞也怒了,命人硬是将我拖开 。   
阿渡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去了,我被关在内殿里头 ,我没力气再闹了 ,我要我的阿渡,可是阿渡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   
我不吃饭 ,也不吃药 ,永娘端着药来,我拼尽了力气打翻了她手中的药碗,我只要阿渡。 这东宫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我要阿渡 ,我要回西凉。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一直做着噩梦。 我梦见阿娘,我梦见自己流了许多眼泪,我梦见阿爹,他粗糙的大手摸着我的发顶 ,他对我说 :“孩子 ,委屈   
你了 。”   
我不委屈 ,我只觉得筋疲力尽, 再不能挣扎。像是一条鱼,即将窒息 ;又像是一朵花,就要枯萎 。      
李承鄞和东宫,是这世上最沉重的枷锁,我已经背负不起 。   
后来永娘将我轻轻地摇醒,她告诉我说:“ 阿渡回来了。”   
阿渡真的被送回来了 ,仍旧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李承鄞如何会改了主意 。   
我摸着阿渡的手,她的手比我的手还要烫, 她一直发着高烧,可是只要她在这里 ,我能陪着她,就好 。 
永娘并没有说什么, 只说:“阿渡回来了, 太子妃吃药吧。”   
我一口气将那一大碗苦药喝完了 ,真是苦啊 ,我连压药的杏饯都没有吃。我朝永娘笑了笑 ,她却突然莫名其妙地掉了眼泪。   
我觉得甚是奇怪,问 :“永娘, 你怎么了? ”   
永娘却没有说话,只是柔声道: “太子妃头发乱了,奴婢替您重新梳吧 。”   
犀梳梳在头发中,很舒服 。永娘的手又轻又暖 ,像是阿娘的手一般 。她一边替我梳着头发 ,一边慢慢地说道:“ 记得那时候太子妃刚到东宫,就病得厉   
害, 成宿成宿地烧得滚烫。 太医们又不敢随便用药,怕有个好歹。奴婢守在您身边, 那时候您的中原话还说得不好,梦里一直哭着要嬗子 ,要嬗子 ,后来奴 
婢才知道 ,原来嬗子就是西凉话里的阿娘 。”   
我都忘了 ,我就记得刚到东宫我病过一回, 还是永娘和阿渡照顾我,一直到我病好。   
“那年您才十五岁。 ”永娘帮我轻轻将头发挽起来,“ 一晃三年就过去了。”   
我转过头看她,她对着我笑了笑 :“娘娘的芳辰,宫中忘了 ,殿下也忘了,今天娘娘十八岁了 。”   
我真的忘了这些事, 阿渡病得死去活来,我哪记得起来过生日 。宫里掖庭应该记得这些事 ,可是据说现在宫中乱得很,高贵妃出了事, 其余的人想必亦顾 
不上这样的琐事 。   
只有永娘还记得。   
她用篦子细心地将我两侧的鬓发抿好:“从今以后 ,太子妃就是大人了 ,再不能任性胡闹了 。”   
任性胡闹 ?   
我觉得这四个字好遥远 ……那个任性胡闹的我 ,似乎早就已经不在了 。三年前她就死在了忘川的神水中 ,而我, 只是借着她的躯壳,浑浑噩噩 ,又过了三   
年。 我把一切都忘记,将血海深仇都忘记 ,跟着仇人 ,过了这三年。直到 ,我再次爱上他。 
他却永远不会想起我了 。 
幸好,我也宁愿他永远不会想起我 。   
阿渡的伤渐渐好起来的时候,夏天已经快要结束了 。   
在养伤的时候,她打着手势告诉我一些事情 ,比如,顾剑是怎么救的她 。原来最早的那次 ,因为我要顾剑救她的内伤,结果顾剑为此折损了一半的内力 。 
若不是这样,他也不至于死于乱箭之中 。   
阿渡同我一样傻气。   
我慢慢地比划出一句话 ,我问她 :“你是不是喜欢他? ”   
阿渡没有回答我,她的眼睛里有一层淡淡的水雾 ,她转过脸看着窗外的荷花, 不一会儿就转回脸来, 重新对着我笑。   
我明明知道她哭了。 
这丫头同我一样,连哭起来都是笑着对人。   
从阿渡那里 ,我知道了许多事, 比如第一次李承鄞遇刺,阿渡出去追刺客,被刺客重伤。 我一直以为那真的是皇后派出来的人,可是最后阿渡却发现不   
是。   
“是殿下的人。”阿渡在纸上写 ,“孙二为首 。”   
我被这个名字彻底地震到了。孙二 ?如果孙二是李承鄞的人,那么皇后是冤枉的 ?根本不是她派人来行刺李承鄞 ,而是李承鄞自己的苦肉计?在鸣玉坊的   
时候 ,又是孙二带着人去泼墨闹事,将我和李承鄞引开 ,这中间的阴谋, 全与李承鄞脱不了干系? 
他到底做了什么?李承鄞他 ,到底做了些什么 ……   
阿渡一笔一划在纸上写着,断续地告诉我: 当日她在鸣玉坊外觉得情形不对, 就尾随孙二而去,想查看个究竟, 不想被孙二发现,孙二手下的人武功都非   
常高 ,她寡不敌众,最后那些人却没有杀她,只是将她关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幸好几天后顾剑将她救了出去 ,并且带她去破庙见我 。她质问顾剑为什么   
将我藏在破庙里 ,才知道顾剑原来和孙二都是受李承鄞指使。 而原本李承鄞让顾剑去挟制陛下, 是想让陛下误以为有人阻挠他追查陈家旧案。 谁知我会冲出   
来自愿换做人质 ,所以顾剑才会将计就计带走我。 
我已经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我只觉得每每想到,都像是三九隆冬 ,心底一阵阵地发寒 。李承鄞现在于我,完全是一个陌生的人 ,一个可怕的陌生人 ,   
我永远也想不出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三年前他做过的一切那样可怕,三年后他更加可怕 。他设下圈套杀顾剑 ,是不是想杀人灭口 ?顾剑明明是他的表亲 ,   
替他做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李承鄞连阿渡都不顾惜,是不是永远也不想让我知道一些事情 。   
我觉得心里彻底地冷了 ,他到底在做什么? 我第一次觉得,这世上的人心这样可怕,这东宫这样的可怕 ,李承鄞这样的可怕 。   
可怕到我不寒而栗。   
我和阿渡仍旧被半软禁着,现在我也无所谓了 。在这寂寞的东宫里 ,只有我和她相依为命 。 
月娘来看过我几次, 我对她说: “你一个人在宫里要小心。”   
帝王的情爱 ,如何能够长久。皇帝将她纳入宫中 ,只是借着她的名头替陈家翻案 ,宫里的美人那样多 ,是非只怕比东宫还要多。高贵妃急病而卒, 私下里   
传说她是因为失势 ,所以吞金自尽。宫里的事情, 东宫里总是传得很快。   
我知道月娘的处境很微妙,皇帝虽然表面上对她仍旧宠爱 ,但是她毕竟出身勾栏 ,现在朝中新的势力重新形成, 陛下又纳了新的妃子。 大臣们劝说他册立   
一位新皇后,但陛下似乎仍没拿定主意 。 
如果有了皇后,不知道月娘会不会被新皇后忌妒 。永娘对我说过前朝兰妃的事 ,她是因为出身不好, 所以被皇后陷害而死的。我实在不想让月娘落到那样   
的下场 。     
月娘嫣然一笑:“放心吧 ,我应付得来。”   
她弹了一首曲子给我听 。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 莲子清如水……”   
月娘的声音真好听啊 ,像是柔软的雾,又像是荷叶上滚动的清露, 更像是一阵风,吹过了高高的宫墙 ,吹过了秋千架,吹过了碧蓝的天 ,吹过了洁白的云 
…… 那碧蓝的天上有小鸟, 它一直飞, 一直飞,往西飞 ,飞回到西凉去, 虽然西凉没有这样美的莲塘,亦没有采莲的美人 ,可是西凉是我的家 。   
我想起从前在鸣玉坊的日子,那个时候我多么快活 ,无忧无虑 ,纵情欢歌 。   
我叹息: “不知道下次听你唱曲 ,又是何时了。”   
月娘说道 :“我再来看你便是了 。”   
我没有说话 ,我已经决心回西凉去了。 
阿渡的伤好了,我们两个可以一起走了。   
李承鄞命裴照选了好些人跟随在我左右,名义上是为了保护我 ,其实是看守罢了 ,那些人看守得十分严密,如果我同阿渡硬闯出去,我想还是不成的 。所   
以只能见机行事 。   
七月初七的乞巧节, 对宫中来说是个热闹的大日子。因为陛下的万寿节也正巧是这一天, 所以从大半个月前,宫中就张灯结彩 ,布置苑林 ,添置新舟 。这   
天的赐宴是在南  苑池的琼山岛上 ,岛上有花萼楼与千绿亭,都是近水临风、 消暑的好地方。   
李承鄞一早就入宫去了 ,我比他稍晚一些。 万寿节陛下照例要赐宴群臣,所以承德殿中亦有大宴。而后宫中的宴乐 ,则是由陛下新册的贤妃主持的 ,安排 
得极是妥当。我从甘露殿后登舟 ,在船上听到水边隐隐传来的乐声 ,那些是被贤妃安排在池畔树阴下的乐班 ,奏着丝竹 。借着水音传来,飘渺如同仙乐。   
正式的宴会是从黄昏时分开始的 ,南苑池中种满了千叶白莲,这些莲花花瓣洁白 ,千层重叠 ,就是没有香气。贤妃命人在水中放置了荷灯 ,荷灯之中更置   
有香饼 ,以铜板隔置在烛上 ,待烛光烘焚之后香气浓烈,远远被水风送来 ,连后宫女眷身上的熏香都要被比下去了。临水的阁子上是乐部新排的凌波舞, 身   
着碧绿长裙的舞姬仿佛莲叶仙子一般, 凌波而舞。 阁中的灯烛映在阁下的水面波光, 流光潋滟, 辉映闪耀得如同碎星一般。   
陛下对这样的安排十分满意,他夸奖贤妃心思灵巧 。尤其是荷灯置香 ,贤妃笑吟吟道:“ 这哪里是臣妾想出来的,乃是臣妾素日常说, 莲花之美, 憾于无 
香。 臣妾身边的女官阿满, 素来灵巧, 终于想出法子,命人制出这荷香灯来 ,能得陛下夸奖,实属阿满之幸 ,臣妾这便命她来谢恩吧。”   
那个叫阿满的女官, 不过十六七岁,姗姗而出 ,对着陛下婷婷施一礼 ,待抬起头来,好多人都似乎吸了口气似的 ,这阿满长得竟然比月娘还要好看 。所有   
人都觉得她清丽无比 ,好似一朵白莲花一般 。陛下似乎也被她的美貌惊到了 ,怔了一怔 ,然后命人赏了她一对玉瓶,还有一匣沈水香 。我还以为陛下又会将   
她封作妃子,谁知陛下突然对李承鄞说道 :“鄞儿 ,你觉得此女如何?”   
李承鄞本来坐在我的对面,他大约是累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现在听到皇帝忽然问他,他方才瞧了那阿满一眼, 淡淡地道: “是个美人 。”   
陛下道: “你身边乏人侍候,不如叫阿满去东宫 ,我再命掖庭另选人给贤妃充任女官。” 
李承鄞说道 :“儿臣身边不缺人侍候 ,谢父皇好意。”   
我忍不住动了动,陛下问 :“太子妃有什么话说 ?”   
我说道: “父皇,殿下脸皮薄, 不好意思要。阿满长得这么漂亮, 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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