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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父与子(下)txt-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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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您若能仔细想想,必能知道我的建议实行并不复杂,想法合理。 总之纸包不住火,而彼得嘛,我可以给予应有的开导,到时带他去决斗地点就是了。”

    “您在继续开玩笑,”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边说边站起身来。“在得到您大方许诺之后,就不再有任何请求了……这么说,一切都谈得差不多了……顺便问一句:您没有手枪吧?”

    “我打从哪儿来的手枪,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

    我又不是军人。“

    “既然这样,用我的好了。 您尽可以放心,我已经五年没打过手枪了。”

    “这倒是个令人宽慰的消息。”

    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拿起了手杖……

    “现在,敬爱的先生,我只剩下感谢了,我不再打搅您的科研工作。 愿你一切愉快,谨向您告辞。”

    “期望着愉快的会面,我敬爱的先生,”巴扎罗夫一边说,一边送客。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走了,巴扎罗夫在门口站着,突然他叫了起来:“呸,见鬼!多么文雅,多么愚蠢!我们就像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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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过的狗用后脚表演一样,演了一场喜剧!但是拒绝却又不行。 一旦拒绝,他准能动用手杖,那时我……(巴扎罗夫想到此处连脸都白了,自傲感使得他怒从中来)那时我就像勒死一条狗一样非把他勒死不可!“他回到显微镜跟前,但是已经没法安心,观察时必要的平静心态已被打破……”今天毫无疑问是看到了,“他想,”但是,难道就是为了护卫他兄弟?

    接个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别有原因。 莫不是他自己爱上了?当然,是爱上了,这是大伙儿都清楚得不过的事。 乱了套!……糟透了!“他一一作了分析,”无论从哪方面说都很糟。 第一,要伸着头去挨子弹,不死也得从此离开,可是怎么向阿尔卡季……又向那个大老实人尼古拉。 彼得罗维奇交待呢?糟!糟!“

    这一天过得特别静,特别忧郁。 世上如同不存在费多西娅,她好比耗子躲在洞穴里似的一整天坐在她的房里。 尼古拉。 彼得罗维奇愁眉苦脸,他得知,他寄予很大希望的麦子生了黑穗病。 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高雅的、冷冰冰的举止使得包括老仆普罗科菲伊奇在内的全家大小都感到压抑。 巴扎罗夫打算给他父亲写信,才开了一个头,就把信纸撕了,扔到桌子底下。 他想:“我假如真的死了,他们反正能知道,何况我死不了。 不,我还有得活呢!”他叫彼得明天清晨就过来帮忙,因为有急事要办。 彼得听了暗暗猜想:大概是要带他去彼得堡。 巴扎罗夫睡得很迟,一整夜乱梦不绝如缕……奥金左娃在他面前打转,而她又是他的妈妈;她身后跟着黑胡子猫,而这猫却是费多西娅;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被想象成一片黑漆漆的林子,不过,仍要跟他决斗。 四点钟的时候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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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叫他来了,于是他立刻整衣出门。是个清凉的,新鲜的早晨。 片片彩云好比群羊羔一样在鱼肚白的天空闲荡。 点点滴滴的晨露散落在树枝、草尖和蛛网上,闪着银白色的光。 湿润的、黑黝黝的大地上还保持着朝霞的粉红色印记。 满天都是云雀的歌声。 巴扎罗夫在小丛林边找了个荫凉的地方坐下,这才向彼得说明该办的工作。这个有教养的仆人差点儿吓昏过去,不过巴扎罗夫及时安慰他说,什么事也不与他相干,他只要站得远远的看就行,不用承担任何责任。“然而,”巴扎罗夫说,“你想想,你扮的角色有多么重要!”彼得双手一摊,垂下眼,身子靠到了白桦树上,脸变成青的了。从玛丽伊诺村出来的路要绕过林子,这时路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土,还没有被人踩过,被车轮辗过。 巴扎罗夫不时打量着这条弯弯的小路。 嘴里衔着一根他拔下的青草,心里在打转儿:“干这种蠢事!”清晨的寒气不由使他连续打了两次颤……彼得从旁悲伤地看了他一眼,但却他只是一笑:才不害怕呢!

    路上响起了马蹄声……从树丛后面出现一个农民,他赶着两匹拴在一起的马自巴扎罗夫身旁过去了。 经过时好奇地瞥了他一眼,但没有脱下帽子。 为这彼得动了气,认为这是凶兆。 巴扎罗夫却在想:“他起得那么早是因为有事,可我们呢?”

    “似乎是大老爷来了,”彼得低声说道。巴扎罗夫抬眼看见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穿件花格子上装,下身穿一条雪白的裤子,掖了只裹着绿呢的匣子正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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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来。“请原谅,大概让你们久等了,”他说着,先是向巴扎罗夫,后又向彼得躬身致以歉意,因为彼得此时像是公证人,应该受到尊重。“我不想叫醒我的跟班。”

    “不要紧,我们也刚刚到,”巴扎罗夫回答。“啊,那最好,”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环顾一下四周,“见不到一个人,也没有一个人来打搅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一切应该准备就绪,没什么问题了吧?“

    “开始吧。”

    “我想,您也许不需要新的解释了?”

    “不需要。”

    “是否由您来动手,把子弹上膛?”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熟练地从匣子里拿出两管手枪,问。“不,您上子弹,我量步数。”巴扎罗夫接着笑了笑,补充道:“我的腿长。 一,二,三……”

    彼得此时像发寒热病一样全身不住地颤抖,他结结巴巴地说:“叶夫根尼。 瓦西里伊奇,不管怎么说,我可要走了。”

    “四……五……你走开得了,老弟,你走开得了,甚至可以站到树的背后,捂住耳朵,但是眼睛不能闭,假如有谁倒下,你就跑去搀扶,六……七……八……”巴扎罗夫收住脚。“这下够了吗?”他问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或者,再增加两步?”

    “听便,”后者回答说,他正在忙着装第二颗子弹。“那好,再增加两步。”巴扎罗夫又因为走了两步,用脚尖在地上划了条线,“这就是界线了。 顺便问问:我们俩各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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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的界线后退几步呢?因为这个重要问题是昨天没有讨论过的。“

    “我建议每人后退十步,”

    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一边回答,一边把两支枪递给巴扎罗夫,“我真心地请您挑选。”

    “我恭敬从命,然而您,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不认为我们这次决斗是多么不同寻常,多么可笑吗?您不妨看看我们公证人那脸色。”

    “您真爱开玩笑,”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回答。“我同意您的说法,我们这次决斗的确有点儿古怪、不寻常,但是我有责任提醒您,我是认真对待它的。Abonentendeur,salut!”

    “啊,我一点也不怀疑,我们是来决斗的,但为什么就不能utiledulci?也好,您对我说法语,我对您说拉丁语。”

    “我交起手来可是认真的,您可别认为我在开玩笑,否则吃亏的是您,先生!”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再一次说。 他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巴扎罗夫也在他那一侧的距界线十步远的地方站定。“您准备好了吗?”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问道。“一切都准备就绪。”

    “那就可以彼此走近了。”

    巴扎罗夫慢慢地向前走去。 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左手插进裤袋里,右手慢慢地举起枪,枪口瞄准对方,迎面走来……

    “他是在对着我鼻子瞄准哩,”巴扎罗夫暗自想,“还一本正经的眯起眼儿,这强盗!给我这样的感受倒底不愉快。 就让我来瞄准他胸口的表链……”刷的一声,什么东西擦过了巴扎罗夫耳边,同时响起了一声枪响。“听见了,就是说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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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想法在他大脑里一闪。 他逼近一步,不用瞄准就随即扣动了板机。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稍微一颤,用手扶住大腿,血沿着雪白的裤管不停往下流。巴扎罗夫扔掉手枪,朝敌方奔去。 “您受伤了?”他问。“您有权叫我再走近界线,”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说的时候呼吸急促,“这是没什么紧要的轻伤,按照规定双方还可以各补一枪。”哦,对不起,把这放到以后吧,“巴扎罗夫说着抱住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看见对方的脸色在渐渐发白,”如今我已不是决斗者而是医生,首先得检查一下您的伤口。 彼得,你快过来,彼得!你躲到哪儿去了?“

    “小事一桩……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断断续续地说,“应该……再……”他刚想捻捻胡子,但是手却乏得抬不起来,眼珠往上翻,忽地晕厥过去了。“新鲜事!昏过去了!这才好办呢!”巴扎罗夫叹了叹口气道,他把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平放倒在草地上,“让我看看伤口怎样。”他掏出手帕,拭去血,按了按伤口周围,“没有伤着股骨,”

    他半抿着嘴说,“子弹擦过肌肉,vastusexternus,伤口不深,三个星期后又好好的了……但是,他却已昏死过去了。 啊,这等人的神经多么脆弱!皮多么嫩!”

    “大老爷被打死了?”从他的身后传来彼得的痛苦低语。巴扎罗夫回过头去。“去取水来,老弟,今后他还要和咱们一块儿过日子呢。”

    但那位有教养的仆人仿佛没听懂他的话,呆愣着不动。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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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尔。 彼得罗维奇慢慢地睁开了眼。“就要死啦!”彼得喃喃地说着开始划十字。“你们说得不错……我这么一张傻脸!”受伤的绅士强笑着说。“快去取水来,你这家伙!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巴扎罗夫大声说。“不用……我只是vertige,一下子就能过去的……请扶我坐起来……好,就这样。 这么个小小的擦伤,敷点儿药就行了,我可以走着回家,或者派辆马车接我。 假如您不反对,决斗到此为止,今天您做得很体面……今天,请您记住。”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巴扎罗夫回答道,“至于将来嘛,不必为此费神,因为我已经决定离开此地。 现在让我来给您包扎一下伤口。您的伤没有危及到生命,但还是止住血为好。眼下首先是要叫这木头人醒一醒。”

    巴扎罗夫揪住彼得的领子搡了几下,命令他赶快去找马车。“小心别把我弟弟吓着了,”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冲彼得的后背补充道,“千万告诉他不得。”

    彼得一溜烟跑了,两个仇敌默默地坐在草地上,不吭声。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尽可能不用眼去瞧巴扎罗夫:就此重归于好——他不情愿,但是又为自己的傲慢、为自己的失败、为这番愚蠢的行为而羞愧,虽然没有比这样的结局更好的了。“谢天谢地,至少这个人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了,”他安慰自己说。 沉默是如此地尴尬,如此让人难耐,各人都觉得不是滋味。 各人明知对方在想什么,只是心照不宣。 如果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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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照不宣当然愉快,但是作为仇敌,就很不痛快了,尤其是当既无法走开而又无法解释的时候。“我包扎得不太紧吧?”巴扎罗夫还是开了口。“不,很好,”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回答。 过了会儿,又补充说:“这事瞒不了我的兄弟。 我们就说是政治争端。”

    “行,”巴扎罗夫说,“您就说我痛斥了所有的亲英派。”

    “很好。现在,您认为那个看见我们的人会怎么想了?”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指着路过的农民问道。 那人在他们决斗前曾经赶着拴在一起的马匹自巴扎罗夫身边走过,现在他原路返回,见有“老爷”在,就脱帽表示“敬意”。

    “谁知道!”巴扎罗夫答道,“很有可能他什么也没想。 俄国农民是猜不着摸不透的,拉特克利甫夫人曾经不止一次论证过。 谁弄得清楚?就连他本人也弄不明白。”

    “啊,又开玩笑!”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正要往下说,忽地叫道:“看,您那傻驴彼得惹出什么事来了!

    我兄弟赶这儿来了!“

    巴扎罗夫一回头,果然看见尼古拉。 彼得罗维奇坐在两轮马车里,脸色苍白。 他不等马车停止就跳了下来,直奔他的哥哥。“怎么回事?”他惊惶地问,“叶夫根尼。 瓦西里伊奇,敢请教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有什么,”帕维尔。 彼得罗维奇代为回答,“白白地把你打扰了。 我和巴扎罗夫先生发生了一些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必要的矛盾,为此我受了个小小的惩罚。”

    “上帝啊,究竟是什么开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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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样对你说好呢?

    因为巴扎罗夫先生对皮尔。 罗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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