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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哑证人-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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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很容易。我们坐上你的车,去访问莫顿庄园。” 
  莫顿庄园实际是一座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建筑,房子丑陋但坚固。一位年老提弱的管事出来见我们,但他有点怀疑,因此,立刻转回来问,是否我们已事先有约。 
  “请告诉皮博迪小姐,我们从格兰杰医生那里来。”波洛说。 
  等了几分钟后,门开了,一个矮胖的女人摇摇摆摆地走进屋来。她稀疏的白发整齐地从中间分开。身上穿着黑色天鹅绒的衣服,有几处绒毛已磨得完全脱落了,脖子上系着美丽的针织花带,胸前别着一个大玉石别针。 
  她穿过房间,象近视眼人那样凝视着我们,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人多少有点吃惊。 
  “有什么东西要卖吗?” 
  “没有,夫人。”波洛说。 
  “真没有吗?” 
  “确实没有。” 
  “没有吸尘器要卖吗?” 
  “没有。” 
  “没有袜子要卖吗?” 
  “没有。” 
  “没有地毯要卖吗?” 
  “没有。” 
  “噢,好吧,”皮博迪小姐一边说着,一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我想可以了,你们最好坐下吧!” 
  我们顺从地坐了下来。 
  “请原谅我问你们,”皮博迪小姐说,神态中流露出一丝歉意,“我不得不小心,谁都不好相信到这里来的人。仆人不行,他们也弄不清,分辨不出谁是好人。这也不能责怪他们。那些来这里的人,声音、衣着和名字都看不出有问题。仆人怎么能分辨出呢?他们自称是什么里奇韦司令、斯科特·埃杰顿先生、达奇·菲茨赫伯特船长,他们有的长得还挺漂亮,但是,在你要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前,他们就当着你的面把我家一台制作奶油的机器推走了。” 
  波洛非常认真地说:“我向您担保,小姐,我们可不是那种人。” 
  “可是,你们应该知道,确有此事。”皮博迪小姐说。 
  波洛一下子又把自己编的故事讲了出来。皮博迪小姐不加评论地听他说,小眼睛眨了一两次。波洛讲完时,她说: 
  “打算写一本书吗?” 
  “是的。” 
  “用英文写?” 
  “当然——用英文。” 
  “但你是外国人,嗯?你说说,你是外国人,不是吗?” 
  “是的。” 
  她把目光移到我身上。 
  “我想你是他的秘书吧?” 
  “噢——是的。”我含含糊糊地说。 
  “你能写优雅的英文吗?” 
  “我希望我能写。” 
  “你是在哪儿上的学?” 
  “伊顿。” 
  “那你不行。” 
  皮博迪小姐如此非难这古老神圣的教育中心,我真想反驳。但因为她又一次把注意力转向了波洛,我因此没能同她进行争辩。 
  “打算写阿伦德尔将军的生平吗?” 
  “是的,我想您认识他。” 
  “是呀,我认识约翰·阿伦德尔,他爱喝酒。” 
  稍停片刻后,皮博迪小姐继续沉思地说: 
  “写印度之乱,嗯?在我看来有点白费劲。不过,那是你们的事。” 
  “您知道,小姐,这些事情很时兴。目前表现印度的事时髦。” 
  “也许是这样,有些事情又回到原先那样了。瞧,现在衣服的袖子又做成和以前一样了。” 
  我们有礼貌地保持着沉默。 
  “象羊腿的袖子,总是很难看,”皮博迪小姐说,“但是在主教眼里,我穿这种式样的衣服却看上去挺好看。”她用明亮的眼睛盯着波落,“噢,你想知道些什么?” 
  波洛摊开双手说: 
  “什么都想知道!家庭历史,轶事趣闻,家庭生活。” 
  “我告诉不了你有关印度的事,”皮博迪小姐说,“说真的,有关这事我没听说什么。但这些老人和他们的轶事使人很讨厌。他是一个很傻的人——但我敢说,将军还是不坏的。我常常听人说,才智不能使你在军队里高升。要多关照你上校的夫人,洗儿恭听你上司的吩咐,你就能官运亨通——这就是我父亲过去常说的。” 
  波洛对这一格言表示尊重,过了一小会儿,他才说: 
  “您和阿伦德尔家庭的关系很密切,是吗?” 
  “他们家的人我全认得,”皮博迪小姐说,“玛蒂尔达是老大,这姑娘脸上尽是雀斑。她过去在教会学校教书,爱上过一个牧师。再就是埃米莉,她擅长骑马。她父亲喝醉酒时,她是唯一对父亲什么都能干得出的人。喝完的酒瓶子一车一车拉出屋外,夜间她们把瓶子埋起来。让我想想,下面该谁了,是阿拉贝拉还是托马斯?我想下一个该是托马斯。我总是替托马斯感到遗憾。这家里共有一个男人,四个女人。在这群女人中,这个男人就象个傻瓜。托马斯自己有点象个老妇人,谁也想不到他会结婚。因此,当他结婚时,大家感到有点震惊。” 
  她抿着嘴轻声地笑起来——一种圆润的、维多利亚时代女人的笑声。 
  很明显,皮博迪小姐在孤芳自赏。她几乎完全忘记我们是她的听众,而完全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再就是阿拉贝拉,一个很普通的姑娘。脸长得象烤饼。尽管她是家里长得最不好看的,她还是结了婚,嫁给剑桥大学的一位教授,那时这人的年纪就不小了,肯定有六十岁。他来这里讲了几次课——我记得讲的是关于现代化学的奇迹。我也听了几次。我记得,他留着胡子,话也不清楚,他讲的大部分我都听不清,阿拉贝拉常常在他讲完后,留下来问他问题。她自己那时也不年轻了,已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好啦,他们现在都死了。这是一桩相当美满的婚姻。娶一个长得不好看的女人,总要招致别人议论——你立刻就知道这是最糟糕的了,不过这女人不轻浮。下面就是艾格尼丝。她是最小的——长得挺漂亮。我们都觉得她太爱寻欢作乐,简直是生活放荡!你想,如果他们姐妹当中有人要结婚的话,那肯定是艾格尼丝。奇怪的是她并没结婚。战后不久她就死了。” 
  波洛低声说:“你说托马斯结婚有点意想不到。” 
  皮博迪小姐又一次从喉咙里发出圆润的咯咯笑声。 
  “意想不到!我要说这完全意想不到!九天之内就办了件丑事。你根本就想不到他会干这事——他是一个多么沉静、腼腆、恭谦的男人,是那样钟、爱他的姐妹。” 
  她停了一下,然后说: 
  “你记得十九世纪末期,有一起轰动一时的案件吗?记得偶一个瓦利夫人的吗?她被告说用砒霜毒死了她的丈夫。这女人长得挺好看。那个案子费了很大的劲才解决。最后她被无罪释放。这个女人使托马斯·阿伦德尔昏了头,他收集所有的报纸,阅读了有关这案件的报道,并把瓦里夫人的相片从报纸上剪下保存起来。当审判一结束,他就到了伦敦,竟去向她求婚,这事你信吗?一个沉静、闭门不出的男人,这个托马斯呀!谁也琢磨不透男人的心理,你能琢磨吗?男人的感情太容易突然迸发出来了。” 
  “后来怎么样了?” 
  “哦,她嫁给了他。” 
  “他的姐妹们对次感到很震惊吧?” 
  “我认为是这样!她们不愿意见她。在考虑了这一切只好,我也不知道该责备谁。托马斯气坏了。他离开家到英伦海峡岛屿上居住去了,再没有人听到关于他的情况。我不知道瓦利是否把第一个丈夫毒死了,反正她没有毒死托马斯。她死后他还活了三年。他们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这对孩子长得很漂亮——象他们的母亲。” 
  “我想他们长到这里来看他们的姑姑吧?” 
  “他们父母死后,才来这里。他们都上学,父母去世后差不多都大了。他们常到这里来度假。埃米莉那时是世上唯一活着的人,他们俩和贝拉·比格斯是她仅有的亲人。” 
  “比格斯?” 
  “阿拉贝拉的女儿,一个反应迟钝的女孩子——比特里萨大几岁。她自己干了件蠢事,嫁给了一个叫戴鸽的大学毕业声,现在是个希腊医生。虽然我承认他长得让人讨厌——但举止迷人。我认为可怜的贝拉在婚姻上没有很多选择的机会。她的时间都用在八面光子她父亲,或者替她母亲绕毛线上了,这男人是外国人,完全是异国情调,投合她的心意。” 
  “他们的婚姻美满吗?” 
  皮博迪小姐突然改变了态度: 
  “我不愿意对任何婚姻做出肯定评价!看上去他们很幸福。婚后生了两个黄皮肤的孩子。他们住在士麦那。” 
  “但他们现在在英国,是吗?” 
  “是的,他们是三月份来的。我想他们很快还会回去的。” 
  “埃米莉·阿伦德尔小姐喜欢她的外甥女吗?” 
  “你问喜欢贝拉吗?唉,挺喜欢。可她是一个反应迟钝的女人——每天都让孩子和家务事缠住了。” 
  “她对自己的丈夫满意吗?” 
  皮博迪小姐咯咯地笑了笑。 
  “她对自己的丈夫不满意,但我想她相当喜欢这个家伙。你知道,他有脑子。你要问我的话,我得说他对她很会使手腕。这家伙贪财。” 
  波洛咳嗽了一声。 
  “我听说,阿伦德尔小姐死时很有钱吧?”他低声说。 
  皮博迪小姐使自己在椅子上坐得更舒服些,她说: 
  “是的,这就是阿伦德尔小姐之死引起议论纷纷的原因!人们做梦也想不到她死时会留下这么多钱。事情是这样的:老阿伦德尔将军留下了相当一笔钱——平均分给了他的儿子和女儿们。其中一部分又重新投资,我认为每笔投资都很成功。家中原来存有莫陶尔公司的股票。当托马斯、阿拉贝拉兄妹二人结婚时,当然就把他们那份股票拿走了。另外那三姐妹仍住在这里,她们平日连三人收入的十分之一都花不了,象以前一样,花不了的钱就再投资。当玛蒂尔达去世时,她把自己的钱,分给了埃米莉和艾格尼丝,而当艾格尼丝去世时,她有把自己的钱全给了埃米莉。埃米莉省吃俭用过日子。结果,她死时,就成了一个很富有的女人了——但这笔钱全让劳森女人得手了!” 
  皮博迪小姐说这最后一句话时,就象达到了胜利的顶峰。 
  “这件事不使你吃惊吗,皮博迪小姐?” 
  “说实话,使我很吃惊!埃米莉死前常公开对大家说,她死后要把钱分给特里萨、查尔斯和贝拉。还说遗物要分给用人等等。我的上帝呀,在埃米莉死后,准备按遗嘱上说的去做时,发现她又重新写了遗嘱,竟把全部财产给了可怜的劳森小姐!” 
  “这新遗嘱一定是她死前不久写的!” 
  皮博迪锐利的眼光射向波洛。 
  “我也考虑这老妇人是不是受了什么不正当的影响。但又觉得恐怕不会,我认为可怜的劳森不会有那种头脑或胆量,去企图做这种事。老实说吧,她看上去也象其他人一样感到惊奇——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说的!” 
  波洛听带最后一句话是,微微笑了笑。 
  “新遗嘱是她死前十天写的,”皮博迪小姐继续说,“律师说没有问题,好啦——也许是没问题。” 
  “您的意思是……”波洛身子微向前倾。 
  “诈骗术,这就是我说的,”皮博迪小姐说,“这里面有鬼。” 
  “您确切的想法是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我怎么能知道具体是什么诈骗?我又不是律师。但是这件事有点蹊跷,拧你记住我的话。” 
  波洛慢慢地说:“没有人对遗嘱提出质疑、争辩吗?” 
  “我相信特里萨请教了法律顾问。这会给她带来很大好处!一个律师十有九次的意见是什么呢?就是告诉你:‘不要申诉了!’从前有一次,有五个律师都劝我不要采取行动。而我怎么做的呢?不予理财!结果这个案子我赢了。他们让我站在证人席上,一个伦敦来的聪明但妄自尊大的年轻人,设法让我做证时自相矛盾。他没成功。他在法庭上对我说:‘您肯定辨认不出这些皮货是谁的,皮博迪小姐。皮子上没有记号。’”“‘可能是这样。’我说,‘但是在衬里上有一块织补处,如果今天有谁能织补得和那一块一样,我就把我的伞吃进肚子里。’他完全垮台了。” 
  皮博迪小姐尽情地嘻嘻笑起来。 
  “我想,”波洛谨慎地说,“那种——不服气的感情在劳森小姐和阿伦德尔小姐家庭成员之间相当强烈吧?” 
  “你期望会有什么结果呢?你知道人的本性是什么。一个人死后总跟着要出现麻烦事。一个男人或女人的尸体,在棺材里几乎还没凉以前,大部分送葬人就已经在相互撕打,抓对方的眼睛了。” 
  波洛叹了口气: 
  “说得太对了。” 
  “这就是人的本性。”皮博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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