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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朵丽丝.莱辛小说集-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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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一笑,但笑中显露的是因克制敌意而过份表露的亲切。他的目光也在两
个英国人身上留连了一会儿,由此,两人不由得相信在座的客人,除了他们
全部都是德国人。美国人光顾的是他们自己的豪华旅馆,贫穷的英国人光顾
便宜的宾馆,此地都是有钱的德国人。两人不明白史洛德医生为什么要带他
们前来这儿。会不会他真的以为在旅馆主人的心目中,他有特殊的分量?对,
确实是。他不断的朝那胖老板转了身的背部点头、微笑,似乎在说:你看,
他认识我。然后朝他们笑笑,对自己的成就洋洋自得。而这个,他却得实际
付出相当一笔。他为了微小的尾数,和传者小心翼翼地计算酒钱,其币值两
个英国人十分清楚。他们能有什么东西回报他呢”他如此急切,究竟想要的
是什么?真的只是想去英国住,去工作?

史洛德医生又开口了,又开始表达他对英国的赞美。他探身前倾,直
望他们,似乎他所说的对他们无比的重要。

但他的话给打断了,吹单簧管的站了起来,从原来的悸动音乐中选了
个旋律,开始吹奏他自己的主律。一对对的男女走到一小块没有摆放桌子的
空地,地板亮晶晶的,但传者拿着一盘盘的酒随时匆匆从中穿来插去。这些
人,跳舞的乐趣不在跳动,而在肢体接触。地板上有十几对男女,在其他在
座客人的压力下,状似直挺挺,松松地拥在一起,闲散的舞着,脸上带着微
笑,心平气和的,但究竟能获多少乐趣,则令人怀疑。

跳舞一下子又给打断了。从玻璃大门进来了一群民谣歌手,她们身穿
古板的修道院服饰,站在乐队旁边。

隔邻的女士姿态美妙地高高耸起肩膀说,“第五次了,这是我的第五个
本土夜晚。”听到了本土夜晚这个词语,其他的人转头对她微笑,对这位漂
亮的女士和她脸上扫兴的表情露出宽容的微笑。唱歌的女孩子已有一个走下
来,逐桌收费,价格还不低。有钱的老爷一下塞给了她一堆钱,摇摇头表示
不在乎要找的钱。她嘛,才不着急找他钱呢。她走到我们这两位客人和史洛
德医生的桌子时,汉密史付了钱,但并非十分乐意。其实这儿的收费已够高
了,不应再收歌谣的钱,何况也不是人人都想听歌。

女孩逐桌收完了钱之后回到队伍中间。她们在乐队旁边排好了队伍,
开始一首接一首演唱山谷的歌谣,中间有许多高声的真假嗓音互换,赢得了
不少掌声。

史洛德医生带着近乎思慕的乡愁倾听她们的歌声,对她们的闯入无任


何的反感。从他的表情看来,民歌,他可以整晚听而不厌烦。他不断鼓掌,
瞥瞥他的客人,敦促他们分享他伤感的快乐。

歌唱队终于走了。单簧管又号召了些舞客,回到那小块地板上。史洛
德医生则回复他对英国的歌颂,一说再说。说完了他的赞颂之后,他说,不
幸,两国不幸竟发生了战争。朋友竟然不幸被阴险利益集团的阴谋分化。他
说,国际犹太民族分化了欧洲两大国——德国和英国。他由衷地相信日后两
国定会通力合作,为了欧洲,进而也为了全世界的福祉。史洛德医生有些好
朋友,好如兄弟的朋友,在英德两军交恶的前线战死了。至今他仍哀悼他们,
一如哀悼牺牲生命的受害者。

史洛德医生停了停,眼睛定定看着他们,说,“我要告诉你们,我也受
了伤,或许你们注意到了。我是在俄国前线受伤的。我的生命本已无望,但
我国的医术救了我。我这张脸就是高明的德国医术的见证。”

两个英国人赶忙表达了诧异和恭贺。由于史洛德医生可笑而又感人的
想法,认为自己的脸孔几近正常,别人不会注意,说来奇怪,他们反倒觉得
感情负担减轻了。他说他身边一个油槽炸成碎片,汽油喷了他一身,他的脸
皮给烧伤了。他跟着光荣的部队在乌克兰各地打了三年仗。他的口气就像个
陆军大军的生还者在向“他者”’的崇拜者说话,由衷地期待恭贺。“那些苏
联人,”他说,“是野人,是野蛮人。他们所犯的暴行,没人敢相信,除非是
亲眼看到,否则没人会相信他们能有多残暴。”

两个英国人郁闷得默不发声,甚至连眼睛都不彼此对望,相互给予支
持。他们默默地坐着,注视那些无精打采转来转去的跳舞人士。

史洛德医生不肯罢休,继续说,“你知道吗,我们的士兵走过乡村街道
时,也会遭遇苏军射杀?一个普通的农民,只要有机会,都会屠杀我们的士
兵?连女人也会杀人。

我知道好些个案,案中的俄国女人假装和我们的士兵相好,然后杀掉
他们。”

玛琍和汉密史保持沉默,心想,不知史洛德医生如何向自己描述德军
在苏联所施行的大屠杀,枪杀,绞杀,种种暴行。不用多想,他马上说,“我
们被迫保卫自己。对,我们为了防范这些人的野蛮行为,不得不自卫。苏联
人一向都是恶魔。”

玛琍·培瑞史忍不住说道,“恶魔,或许,没有犹太人那么恶?”她的
眼睛瞪视那盲目狂的眼睛,想抓住他的眼神。他说,“啊,对,我们的敌人
不少。”他的目光从汉密史的脸上移到玛琍的,游移不去,他这才想起或许
他们并不完全同意他的话。他那肿胀丑恶的嘴巴歪扭了一下,似乎是起了点
疑心。他礼貌地”说,“当然,在对付敌人方面,我们领袖的热忱是稍为过
了火,但他了解国家的需要。”

“那是伟人的不幸,”汉密史急速地说,声音充满了讽刺,他从没如此露
骨地表达他的愤怒,“被小人误解。”

史洛德医生这时绝对是起了疑虑;他不再说话,眼睛检试他们两人的
脸,疤痕满面的脸孔全神贯注。而他们,内心则感到一阵混乱和自我压抑,
就像生命中的基本信念遭受了打击。他们心想,刚才那说话的声音可能是疯
子的声音,在英国,相信人人都会这么说。他们觉得两人基本上,十分自觉
地赞同他们国家那种尽力不孤立,不自满的素质。

而此刻,他们感到有点绝望,那是他们这一类的人10 年,15 年前的感


受,当时他们眼看疯狂的潮流升起,而理性、正经的人都转开了眼睛。而他
们此刻虽非常不情愿但却不得不想,史洛德医生所代表的会不会不止是他个
人而已。不会,他们告诉自己,这个不幸的人只不过是个残疾人士罢了,身
心都受了伤,是上次战争遗下的一丁点儿的残渣罢了。

这时音乐又停了,房间内到处响起了零星的掌声,显然是有什么新的
节目,大家都熟悉,都有兴趣的。

钢琴旁边站着一个个子矮小的男人,一脸笑容,点头向客人打招呼。
他头发乌黑,眼力敏锐,长相悦目。两个英国人马上将之定为“斯文人”。
他向弹琴的人点点头,钢琴奏出即兴的伴奏配合他的演出。他半唱半述的一
首歌还是诗歌,内容有关某一个将军,名字两个英国人都没听过。伴奏左手
是规则的军乐式砰砰声,右手则交织了德国旧歌《德国高于一切》和军歌《赫
斯·威萨》的片断。重叠句则是“现在他蹲在波昂”。

第二节有关一位海军上将,他现在也蹲在波昂。

两个英国人听懂了,那首歌讲述十二个忠心的德国军国主义者,他们
过于热诚地拥护他们的元首,被盟军分处不同的刑期或死刑,“现在都蹲在
波昂”。

那倒很公正。但歌听起来却是讽刺盟国对德国的政策——这两位正直
的人听得懂,甚感痛心——这对纳粹政权的前杀手显得过份宽大。坐在这间
德国有钱人聚集的舒适房间里,德国人听到了自己的心声给表达了出来,还
有什么比这个更振奋人心的?然而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叫英国人惊异的?

他们注视史洛德医生,看到他眼中闪耀喜悦的光辉。他们再回头观看
那脸带嘲讽,个子矮小的都市歌手。他表演得信心十足,深知自己和观众立
场完全一致,也了解这种诗歌技巧是应占领区下的需要而形成的,他们不得
不在征服者的鼻下表达自己。没错,今天晚上,在这个房间里,并没有美军,
但即使他们在场,对这首歌的歌词,他们又能有什么异议呢?

那首歌谣非常长,唱完的时候,掌声很少。歌者和观众不露声色交换
会心的微笑。

那小个儿朝这边,朝那边鞠了鞠躬,然后站直身体,对着两个英国人,
鞠了个躬。整个房间的人似乎都吓了一跳。他们看到史洛德医生的脸上出现
一种不怀好意的欢欣,像个在老师背后竖起拇指放在鼻子上的学童。他们这
才明白那个鞠躬所展示的蔑视愤恨情绪,意义有多重大,同时也理解(心理
十分沉重的,那急欲报复的愤怒屈辱心理有多深沉。

这么小小的一个肢体姿态就使得这些有钱民众如此的心满意足。他们
仅仅小心地瞥了一眼那在座的征服者,微微一笑:两个征服者的穿着比他们
寒酸得多得多,比他们憔悴、疲劳得多。之后,他们转开了头,彼此交换了
个满足的眼神,回到他们那一式的玻璃杯上,闪亮的杯中注满了葡萄酒、啤
酒。

这时,玛琍和汉密史觉得,那个展示动作史洛德医生可能参与其中,
甚至还可能是他设计的,因此解除了他们对他的一切自我束缚。他们毫不隐
瞒,厌恶地望着他,表示要离去。

此外,侍者站在他们的身边,态度公然地粗野无礼。另一桌上那漂亮
的夫人和她先生、儿子看了,都非常欣赏。那女孩,则和往常一样,自做她
自己的梦,谁也不看。侍者弯着身,两手各放在他们喝了一半的酒杯上,问
他们还要些什么。


汉密史和玛琍立即喝完了杯中的啤酒,站起身来。史洛德跟着站起来。
他那多瘤丑恶的身体在抖动,表达着关怀。他们当然不是要走吧?说真的,
夜晚才开始呢,很快他们又会有耳福听到那才华洋溢的歌手的演唱,他休息
去了,但只一会儿而已。他们知不知道他是M 城一个非常出名的艺术家,夜
夜对着座无虚席的观众歌唱,而这家旅馆和他签的约,可惜得很,整个冬季
加起来才短短两个星期而已?

这要不是最高明的侮辱言行,就是史洛德医生再一次的疯狂证明。两
个英国人犹豫了一下,会不会是自己搞错了,误解了歌者的意思。但只瞥了
一眼附近客人的脸孔,一切都明白了:每一张脸都呈露了一种小心隐藏的满
足笑容,满足敌人的受挫,被歌者、被传者挫败。那侍者甘心侍候他们,但
这时则和那漂亮的夫人欢愉地相互咧嘴平等对视而笑。

史洛德医生神经有问题,事情就是这么样。他既乐于展现一小点敌意,
却又带着复杂的心情,希望他们从中获得乐趣,或许是出于兄弟之爱吧。而
他们现在要走,他真的是相当激动,心灵受了伤。

两个英国人走出去,走过笑容可掬的乐队,走过别有用心的侍者。史
洛德医生跟在他们后面。他们走下结了冰的台阶,面对那切了腿的男人,他
仍然根植在雪中,像棵植物。汉密史把身上的零钱全部给了他,加起来足够
再付一轮的酒钱,要是他仍呆在温暖的大房间里的话。

史洛德医上看到了,马上愤然地指责他,“你不该给他钱,没人这么做,
这些人该抓去关起来。”他的疑心又起,他们显然是很有钱,他们一直在骗
他。

玛琍和汉密史默默地走下白雪绵绵的街道,天上细雪纷飞。史洛德医
生踩着大步跟在后面,气息粗重。他们到达所租住的小屋门口时,他赶过去
站在他们面前,匆匆地说,“那我明天在公共汽车站等你们,9 点30 分。”

“我们会和你联系,”汉密史礼貌地回答他。而他们既不知他的地址,也
没问他,他这样回答就等于是逐客令。

史洛德医生身体前倾,亮晶晶、疑心重重的目光检视他们的脸孔,说,
“我明天早上来陪伴你们,”说完走了。

他们自己开了门,默默爬上窄窄的木梯进入所住的房间。房间的天花
板很低,但木板都擦得滑亮,十分舒适。梳洗架上有个玫瑰花图案的旧式水
壶和洗脸盆。一张大床,铺着厚厚的凫绒被。贴了蓝砖的暖炉占了半壁墙。
房东太太给他们留了个条子,别在床上一个大枕头上,很客气地要他们也在
门口给她留张条子,告诉她早上几点送早餐来。

她是村上牧师的遗孀,现在的收入就靠冬夏两季把这间房间出租给游
客。她知道他们这两人不是夫妻,因为她已按规定从他们护照上抄下了资料。
虽然心中可能有点意见,但什么都没说。她本身的个人偏见必定会冒犯掌管
旅游业的神明,而她,身为神职人员的遗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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