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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膜-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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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轨道灯为了节约能源,以一小时为周期定时开闭,直到阳光降临。
  罗丹不能忍受等待,作为科学家她最缺乏的一项素质就是耐心。她激烈地提议,把飞船定位在同步轨道,就在地面那个图案的正上空,然后即便是在白天,也把轨道灯开到满功率。队长否定了这个提议,但是同意把飞船定位在那里,用电子眼观察拍摄。
  他们看到了地上那繁琐的宗教仪式——宫殿广场上立起整齐的柱子,许多人跪拜在地。一头动物被宰杀,又一头动物被宰杀,投进火里。队员们分析着这些举动的含意。罗丹喃喃自语:“他们害怕了,胆小鬼……他们在祭神。”
  行星又自转了一周,地面上的仪式结束了,电子眼已经拍摄不到什么新的动向。但罗丹不肯承认失败。吃饭的时候,罗丹依旧焦躁不安。她独自守在监视屏前继续观察。
  这些人真的像中世纪的地球人那样愚昧和胆怯。但是,那一夜的火光又怎么解释?他们有数学知识,他们是文明人,但是面对真实的接触,他们又退缩了?
  不,也许没有。看看屏幕上是什么东西啊?
  一个白点慢慢扩大着,罗丹调整了视野,使电子眼对准焦距。白点越来越大,渐渐变成了白色的小圆盘。罗丹呼吸急促起来,她飞快地转动脑筋,思考着……
  几分钟后,她没有疑虑了,她喊道:“都过来!快!谁说他们是胆小鬼……快来看啊!”
  全体队员都围到了她身边,罗丹大声说:“他们用气球!用热气球甚至是氢气球啊!”
  迈克嘴唇哆嗦着说:“可……可是……气球飞……飞不到这里……就会……就会……”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静静地凝视着屏幕。无论地面上的人类是什么模样,他们都已赢得了这些科学家的敬意。一个用气球来迎接天外客人的勇士,一个真正的探险家,一个无视遥远距离的热情的梦想者。
  队长是不会轻易动感情的,但他低声命令:“开启所有轨道灯,满功率……向他致敬。”
  舱内仍然一片寂静。屏幕上的白色物体缓慢地扩大着,从它的可视面积的变化速率可以算出它的上升速度,但没人去算。他们的心都已经跟那位永远的陌生人一起乘坐在气球上了。两小时如同一个世纪。
  迈克忽然低叫了一声。屏幕上的白色涣散了。
  罗丹抱住队长,无声地哭泣。不仅她,有许多男人也忍不住哭了。
  这也许就是罗丹提议最后登陆尝试的原因,她自己也不清楚,这个提议里面有多少感情因素。不过她在讨论时说:“有一个人已经为这次接触献出了生命,我们不能奢望不冒一点风险就满载而归。”
  这个计划相当简单。飞龙五号上面装备有瞬间传输装置,是用于飞船和地面探险队之间的物资与人员紧急输送。这个装置的原理是把物体转化为波的形式发射出去,然后再由接收装置复原。罗丹的意见是,既然这颗行星的“膜”只允许光波正常通过,那么我们就化为光波进入那里。两套发射…接收装置被改装,其中一套将被以波状射入行星大气层,发射后一毫秒,自动复原。当然,这套装置里面还装载着罗丹。在大气层中,发射…接收装置靠隔热层和大型降落伞安全降落,罗丹必须在一小时之内完成她的接触、采样、留证和交流任务,然后用地面上那套发射装置回到飞船。为了安全起见,留在行星上的发射装置在两小时后自毁。
  大家讨论了这个方案,比较合理可行,除了生命危险外什么危险也没有。罗丹态度坚决,方案终于通过了。
  很多教科书上记载了这次失败。但罗丹的名字在漫长岁月中注定要被遗忘。大家都记得莱特兄弟,可知道奥托·李林塔尔的又有几人?
  无论如何,探险队成员永远不会忘记罗丹最后的任务。她带着小女孩的紧张和兴奋,钻进临时组装的登陆舱里面的瞬间传输装置。队长说:“后悔还来得及。”她摇了摇头。迈克问:“你……想好……想好……庆祝方式……没有?”罗丹说:“回来再说吧。”她又想了想,说,“你们要抬着我,在飞船里跑三圈。”
  “干吗……干吗非要去?”迈克盯着她。她说:“因为他们在那儿。”
  发射程序顺利完成。大家相信,光束成功地射进了大气层,而且预定的复原程序也启动了。但不知哪一环节出了问题,他们只看见一团火光,罗丹和那具登陆舱就此烟消云散。
  二
  这是如意元年,女皇统治下的升平时代。御花园里的鸟都沉浸在幸福中。白鹤在星光下交颈而眠,夜莺则羞涩地试展歌喉。
  光太殿巍然耸峙,观象台如玲珑玉柱,高出望表。张尔藩满怀心事坐在台上,看着夜空中的月亮。月亮总是那么冷静超然地君临太空。大地山河微有影,九天风露浩无声。张尔藩叹了口气。
  他领钦天监衔还不到一年,女皇是风闻他对天文的心得,更重要的是见到了他亲手制作的银质歌伶,才特旨召他进宫的。在工部和钦天监中,他选择了后者。于是光太殿成了他的家,他的世界。宫里规矩大,但女皇似乎对张尔藩网开一面,任他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胡闹,就像贵妇人对待她的猫。
  一响钟声提醒张尔藩,现在已是寅时了。天亮后,他将面对女皇的审问和责罚。
  钟声来自他身后的水运浑象。这是他设计,请巧匠制作的。太阳、月亮在铜轮上运行,一如在天空那样。铜铸的地平线上站立着两个木人,一鸣钟,一击鼓。水运浑象制成时,皇帝大喜,将其与那台黄道游仪放在一起。
  张尔藩想站起来,去看看他摩挲了无数遍的闪亮的铜轮。但是腿很痛。腿是前天乘坐气球摔坏的,幸好他带了降落伞。张尔藩年轻的嘴角露出了微笑。谁想到气球飞到那么高就会爆裂呢?当他挂在巨大的绸伞下面,从天空落到城门上时,地上的人是多么慌乱啊。一个中年妇女歇斯底里地用粪水泼他,差点就泼中了。
  张尔藩在檀木椅里调整了一下姿势,盘起双腿,这使他看起来好像在坐禅。一个穿着白色宽袍的修长人体,端坐在巨大的宝蓝色太空背景中。他闭起眼睛,让众星之光沐浴在脸上。这可以帮助他镇静下来。对明日的天威,他心里确实有些忐忑不安。
  身后的脚步声告诉他,观象台上来了客人。一个深沉而沙哑的嗓音说:“你一夜没睡?”
  原来是郁孟。他是宫中弄臣,宰相们经常戏弄他,但是张尔藩却跟他挺投缘,因为他有时像孩子一样好奇。
  “明天你会后悔的。”郁孟走到张尔藩面前。
  张尔藩摇了摇头。
  郁孟说:“你做的事已经惹得龙颜不悦。记得我从前告诉你的那个故事吗?”
  张尔藩笑着说:“我忘了。”
  “渔夫采到一颗宝珠,他父亲为什么把它丢掉了?”郁孟自言自语似的说,“这样的珠子,只有在百丈渊中的黑龙颌下才有。适值黑龙熟睡,方保全性命。万一惊醒了龙,他早已化为齑粉了。”他看着张尔藩的眼睛说,“我知道你不是为了金帛名位,但这样来之轻易的物力,这样的观象台,这样任性妄为的权力,只有宫中宠臣才能享受啊。九重禁苑,更深于百丈之渊呀。”
  张尔藩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但他没有流露出一点后悔之意。他的目光仰望天空,搜索着那些奇异的星星。但它们不在了。
  木人敲响了铜钟。白鹤悚然惊起,晨曦与雾霭一同浮现在林苑上空,观象台刹那间被旭日染红。就像那些不知疲倦地仰测天象的夜晚一样,张尔藩在光太殿迎来了又一个黎明。
  显德殿里,女皇召群臣商议谏议大夫对张尔藩的弹劾。张尔藩据理力争。当他说到天空中的新星以奇异的轨迹运动时,年老的尚书左仆射杜淹接口说:“你可是在说上一次的客星犯帝座?”
  “不,那不是客星,那是……那是天外的人!”张尔藩说。
  群臣一阵低语。女皇冷笑着不说话。
  吏部郎中张震说:“天如鸡卵,地如卵中黄。壳外乃更有人乎?不然……不然……”
  张尔藩说:“如果不是人的话,天上怎么会出现那些图案?那是按照勾三、股四、弦五排列的。星星是不会天然如此的啊。”
  “诚然,六和之内人为贵。”杜淹缓慢地说,“然而天,垂法于俗。天何言哉,而风雨调匀,万物化生。我们作士大夫的,只有仰察天意,俯顺民心,才不失了圣人立法的本意。”
  女皇这时才开口说:“好,这像个宰相说的话。”杜淹深深地鞠了一躬。
  张尔藩刚要说话,女皇盯了他一眼,说:“不提勾三股四也就算了。你怎敢擅发工役,让那些修筑临湖殿的匠人们都去替你挖坑燃火?朕供神的五百担鲛油,被你一夜间焚尽!”
  “皇上。”张尔藩还抱有一线希望,因为上一次他放肆地拔取御苑长生鸡的尾翎,女皇却一笑置之。他说:“皇上,可当夜天上就有回应啊。”
  女皇更是恼怒,她说:“你以为祥瑞者,朕以为妖!如果不是次日就及时祭天,还不知有多大乱子呢。朕再问你,祭天之后,你不思悔改,又跑到哪里去了?”
  张尔藩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女皇站了起来:“你从哪里弄来的那个怪物,敢……敢乘它上天去!窥视朕的大内,也不必说了,落在城门,骇人视听。据说真有百姓拿粪水泼你的。真光彩,朕都与有荣焉!”她越说越气,问,“你带着十几个人,到那黑沼里去行什么妖术?”
  张尔藩说:“陛下,臣……臣没行妖术。我是去黑沼装气。装轻气。”
  “什么轻气?”
  “那个黑沼中不断冒着一种气,我早就发现,把它装在纸灯笼里,会使灯笼飞起来。臣叫它轻气。”
  “于是你就做了那个……”
  “气球。”张尔藩说,“臣想上天去看看。”
  女皇倒进御座里,显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殿前都点检麦雨僧突然说:“陛下,臣有话说。”
  “说。今天谁都可以说。”
  麦雨僧说:“北方倭奴扰境,天兵去征伐时,他们往往高城深池,坚守不战。如果用这种……气球,载以甲士和弓手……”
  女皇抬手截住了他:“好了,赐麦雨僧绢千匹,金鼓一双。你与工部去商议吧。”麦雨僧谢恩退下。
  女皇的目光稍微缓和了一些,望着张尔藩说:“麦雨僧才是你的楷模。”
  张尔藩说:“但臣以为,臣领钦天监衔,不是为了制作器物,甚至也不是为了辅助皇上讨平四海。皇上是让臣察天文,观宇宙,测造物之幽微。麦雨僧念念不忘征倭,是勤劳王事;臣做气球上天也是一样……”
  女皇一拍御座:“你还要说!朕要你察天文,难道不是为了五谷丰登?你却误入邪途,滥用上宠,擅发工役,妖言惑众,贻笑于民。你……你该杀!”
  听到这个杀字,群臣都噤若寒蝉。女皇扫视了他们一阵,说:“你们怎么不说话?郁孟,你以为朕该如何责罚张尔藩?”
  郁孟躬身说:“该杀。”
  “该杀?”
  “是的。”郁孟说,“张尔藩有三可杀。第一,其为人也小有才,恃才傲物,如不杀他,天下有才人都弄得奇形怪状,国将不国了;第二,因为其人有才,使天下人以为陛下是嫉才而杀他,罪当死;第三,陛下杀他之后,才士不敢入朝报国,这也是因他而起,所以该杀。”
  女皇等着郁孟把话说完,才说:“郁孟,你不要再信口雌黄。你还想像上次救那个厨师一样,把张尔藩救下来吗?”
  “臣不敢!”郁孟跪下了,“实在是因为陛下有惜才的胸襟,我才斗胆说这些话的。”
  女皇哼了一声,拂袖走进后殿。
  外面的臣子们心惊胆战地等待着。张尔藩的伤腿发软,站不稳了。郁孟滑稽地挠着头在大殿里走着。过了一会儿,后殿传出皇帝的旨意:“张尔藩免职,斩监候,礼部侍郎包瑞哲暂领钦天监。”
  大家惊奇地看到,张尔藩像个孩子一样哭泣起来。这不仅是因为恐惧,也是因为委屈。郁孟的眼睛也湿润了,他喃喃自语:“那孩子是冤枉的……”
  张尔藩忘记了谢恩。两个武士扶着他跪下叩头,然后把他押出显德殿。他们听见他一边哭泣,一边低声说道:“可是……他们确实是在那里……”
  百花繁盛的夏天很快过去,御花园里也有了蝉鸣。光太殿自从张尔藩免职之后,清静多了。观象台很少再有人上去,水运浑象上面出现了铜绿。两个木人还是按照时辰,忠实地敲响钟鼓,然而有谁听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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