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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欢喜-独木不成林_完结_派派小说-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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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两个关心一下朝政,偏偏总喜欢说别人的家务事。”
  欢喜听完子寻的话,惊讶得差点打碎手中的杯盏,她搞不懂,为何子寻会替她解围,她更不懂,子寻说得‘家务事’是何含义。也许,那只是他随口说出的词语而已,欢喜这样告诉自己。
  子寻的手掌突然落到了欢喜的头上,他像是抚摸猫咪似的轻轻地揉着欢喜的头发:“等我闲下来的时候,带你去丞相府见见烟容姑娘可好?”
  欢喜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子寻不以为意地轻笑了几声,这时素芯牵起子寻的手,她柔声对子寻说:“主人,您就别再为难欢喜了。”
  “咱们不为难欢喜姑娘,那就为难为难素芯姑娘好了。”关尹说着敲了敲桌面:“听说你为子寻写了一支曲子,深得他的欢心,不如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关尹大人说笑了,主人是什么人物,我这点雕虫小技何足挂齿。”素芯转头对子寻说:“主人,我已经把《苦寒行》这首曲子教给了欢喜,不如就让她来演奏,我来伴唱可好?”
  “这……”子寻摸了摸下巴:“素芯,那可不是首简单的曲子,欢喜她……我看还是不要勉强的好。”
  “欢喜,你愿意为我伴奏吗?”素芯松开了主人的手,满怀希望地凝视着欢喜。
  欢喜没有回答,她沉默地把琵琶抱在了怀里。素芯见状嫣然一笑:“真是个好孩子。”
  子寻也不再多言,他看着欢喜那双纤细的手抚过琴弦,那样的认真与专注,不由得浅浅一笑,这个小姑娘,倒也真有几分不同。
  关尹和雷先也都坐正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欢喜,就连围坐在一起的歌姬们也都停止了闲谈,静候着欢喜和素芯的表演。
  欢喜的第一次表演,即将开始,她突然感到口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在她的心头。

  第二章:夺命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
  素芯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欢喜耳边响起,欢喜出神地望着素芯,她觉得,素芯是在用整个生命来跳这支舞,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夕阳西沉时,天空中最后那一抹霞光,耀眼夺目却又令人哀伤。
  欢喜直觉上想要停止伴奏,但双手却不受控制地飞速拨动着琴弦。
  “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素芯一边唱着,一边留下了晶莹的泪水,这是她生命中最璀璨的时刻,她要把最美好的一切都呈献给眼前这个温润的男子。
  子寻想要伸手去拉住素芯,但最终他仍只是叹了口气,素芯唱完了最后一句,便拜倒在子寻脚下,她微笑着说道:“我侍奉了主人十年,看着主人由翩翩少年成长为朝廷栋梁,我不知唱过多少首歌,弹过多少支曲子,只求主人的一个笑容。您待我们这些歌姬十分友善,不似主人与仆人,到似朋友。侍奉您,在您左右,素芯感到很快乐。只是我的主人,自从大公子死后,你越来越沉溺声色犬马,越来越不顾百姓的疾苦,连年征战,死伤无数,您贵为太傅,却不肯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您可知道,若是这江山落入那个孩子手中,只恐怕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到那时,再多的美酒音乐又有什么用?”
  “素芯,你且起来。”子寻叹了口气,他不知该如何向素芯解释这里面的曲折原委,即使解释了,又有什么用呢。
  素芯苦涩地笑了一声,她突然从袖口中拔出了一把匕首,照着自己的心口狠狠地刺了下去。她自知,这番话一出口,便是死罪,她非死不可。但这些是她早早便想好了的,与其一直痛苦下去,还不如做个了结,也算不枉来人世一遭了。
  “素芯!”子寻一把抱住了素芯的腰,素芯微微一笑便永远地合上了双眼。歌姬们全都跪倒在地,掩面痛哭着。尽管她们从不喜欢素芯,但素芯的这种惨烈死亡,还是令她们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关尹和雷先漠然地盯着子寻,一时四周寂静无声。
  欢喜呆呆地站在原地,素芯的死在她的意料之中。从很小的时候起,欢喜便能隐约洞察到即将到来的死亡。说不上为什么,她觉得死亡并不可怕,这世上谁能躲开死亡呢,人固有一死,只不过有先有后而已。更何况,素芯的死是她自己选择的,看着她完成了心愿。难道不该替她高兴吗?
  “主人,您不必自责。”欢喜直视着子寻,他洁白的袍子上沾满了素芯的鲜血,像是盛开在雪地里的朵朵红莲。
  “你说什么?”子寻诧异地望着欢喜。
  “我说,”欢喜一字一顿地说道:“素芯的死,是她自己的决定。”
  子寻听完欢喜的话先是一惊,随后无法控制地笑了起来:“欢喜啊欢喜,我终于知道素芯为何独独把《苦寒行》教给你了,你们两个人,一个清高自傲,一个出尘脱俗,遥相辉映,怪不得能成为知己。罢了罢了,就把素芯葬在这里吧。”话音刚落,便有三四个侍从走上前来七手八脚地抬走了素芯的尸体。
  “欢喜。”在登上马车前,子寻突然转过身子,朝欢喜伸出了手:“你和我坐在一起。”
  欢喜依言跟在子寻的身后上了马车,二人相视无言,子寻低头瞅了瞅自己袍子上的血迹,自嘲般笑了笑:“你若想笑就笑吧。”
  欢喜摇摇头,轻声说道:“主人为什么不成亲?”
  子寻惊讶地直视着欢喜那双清澈的眼睛,他缓缓凑到欢喜身边,托起了她的下巴,像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又像是要把欢喜看穿。
  “为什么要问这件事?”子寻幽幽地说道。
  “素芯说,她已经二十六岁了。”欢喜解释道。
  子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垂下头,迟疑了许久才对欢喜说:“我一直以为,待她们很好便够了。”
  欢喜并没有接话,只是浅浅地笑着,她知道,聪明的子寻已经完全明白素芯为何会自尽而死了。她爱他,这爱太浓了,以至于她想要占有子寻全部的温柔与关怀,但却又心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素芯便要用死亡来惩罚主人,惩罚这个看似风流,却性情冷淡的子寻。
  “你被带到异国,难道不害怕吗?”子寻问道:“我听说你的母后,你的生母是位非比寻常的奇女子。”
  “可她还是死了。”欢喜淡淡说道。
  “你一点都不想念故乡吗?”子寻追问道。
  欢喜慢慢侧过头,她的目光落在子寻的脸上,她有些胆怯地用手背贴上了子寻的面颊。那动作十分不合身份,甚至还带着几分轻佻,若是其他女子这么做,子寻一定会皱着眉头躲闪开。
  但面对欢喜,子寻却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这个女孩子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太过与众不同,令人捉摸不清。比如现在,她的双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蛋上,从她掌心传来的阵阵凉意恰到好处地缓解了自己心中的疼痛。那双直视自己的明亮眼睛,令子寻下意识地想把目光移开,但又产生了一丝不舍。
  “六弓国攻进国都的时候,父皇已经奄奄一息,瘫坐在皇椅上呆呆地望着跪在下面的宫侍们。那时候母后,也就是烟容的母亲花秀跪在他脚边,她大声地哭着,但眼神却始终没有落到父皇苍老的脸上。父皇很幸运,在城门被攻破的一刻死去了。宫内一片大乱,侍卫和侍女们纷纷走偏门逃出了皇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偌大的皇宫内竟然只剩下我、烟容和花秀三个人。我记得,花秀转过头狠狠地瞪着我,仿佛这一切的灾祸全因我而起,她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丧门星下凡,专门来败坏景和国的国运。
  这种说法我听了许多遍,每次皆大同小异,无非是我出生之日,天狗吃月,母亲说,当我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一刹那,大地一片黑暗,接产的妇人吓得伏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我的脐带,是母亲亲手剪断的。
  我两岁时,母亲生了一个弟弟,也就是景和国的太子,皇宫上下喜气洋洋。就在弟弟满月的那天,我住的地方着了一场火,众人忙着救火,母亲亦担心我的安危而忽略掉了弟弟。就在我被从烈火中救出后,母亲猛然发现,我的弟弟,景和国的太子已经死在她的怀抱里了。
  他死了,无病无疾,就那样嘴角含笑地离开了。他们说,是我用弟弟的灵魂与阎王做了交易,是我,为了活着而牺牲掉了弟弟。父皇震怒,他拿起黄金制的宝剑指着我的胸膛,母亲挡在了他面前,她对父皇说,难道你还要夺走我唯一的孩子吗?父皇放下宝剑,同时也放下了对我母亲的爱情。他迷上了小姨花秀,刚进腊月,花秀便生下了烟容——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再后来,母后死了,我被关进冷宫,直到父皇死之前才得以重见天日。主人,你说,这样的家乡,又有何值得留恋的地方呢?”欢喜表情平和地叙述着她的身世,只有在说到母后去世时,她才咬着牙,微微地摇摇头,但随即又换上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子寻有点后悔问起欢喜的伤心往事,他轻轻地拍着欢喜的后背,以示安慰。
  欢喜抬起头,继续说道:“我想,素芯心中的那块地方,就和我的故乡一样,无法再牵动她的心,也就没有了眷恋的必要。”欢喜说完这句话,便紧闭了嘴唇,不再开口。她今日已经说了太多的话,多的超过她的想象。她搞不清楚到底是为了劝慰子寻才说出自己的故事,还是想替素芯说出她一直未说出口的真心话。
  总之,今天的表现令欢喜大感意外,甚至有些诚惶诚恐,倒是子寻,始终沉默着思考欢喜的话。
  回府后,子寻对欢喜说:“十日后,我带你去见见烟容姑娘吧。”说完这话,他便转身进了正房。欢喜站在原地望着子寻的背影,缓缓出了一口气。
  乐正瑶一见子寻,便吓得花容失色,她快步上前拽住子寻的胳膊:“你哪里受伤了?怎么会一身血迹?”
  子寻冲乐正瑶做了一个‘安心’的表情,他轻声说道:“这不是我的血。”说完这话,他便转身进了内屋,待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袍子后,才缓步踏进前厅。
  乐正瑶紧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子寻:“子寻。”她拖长了声音唤道。
  子寻坐稳之后,轻抿了一口热茶,这才慢慢悠悠地说道:“素芯姑娘自尽了。”
  乐正瑶先是一怔,心里头突然涌起了一阵甜意。她自然记得素芯,那个身份卑微却总抬高了下巴仿佛是骄傲公主的歌姬。乐正瑶是讨厌她的,应该说,她讨厌府里那些只靠色相讨得子寻欢喜的下贱女子。与自己相比,她们渺小的如同蝼蚁。但子寻偏偏待她们同待自己一样,甚至对她们多了几分温存与宠爱。乐正瑶喜欢子寻,这种喜欢是从她嫁进子府之后开始的。
  在那之前,她和子寻是吟诗作对的知己,她把他当成弟弟,并无多余的想法。乐正瑶和子寻的长兄自幼定亲,但成年之后却一直没有机会见面。乐正瑶以为,弟弟才华横溢,身为兄长的自然更胜一筹。谁知,嫁进了子府,才发现,子寻的哥哥虽学富五车,气度非凡,对待自己也是相敬如宾,但这个男子,始终无法走进乐正瑶的心灵深处。
  平淡,这样的爱实在是太平淡无奇了。乐正瑶的心渐渐飘到了子寻身上,子寻的温柔如水,子寻的风流气韵……这些都让乐正瑶着迷不已。以至于当子寻的哥哥英年早逝时,身为妻子的她只是略带惋惜地叹了口气,便迈着轻快的步子凑到子寻身边。
  有时候乐正瑶搞不懂,到底子寻是真的没看出自己的心意,还是在装糊涂。她一厢情愿地认为,子寻是碍于身份才不愿做太多表示。毕竟他不娶,和自己有一定的关系。想到这儿,乐正瑶略带几分内疚地对子寻说:“你不是在怪我吧?”
  子寻苦笑了一声,摇摇头。他何尝不知乐正瑶的心思,只不过,他对她只有敬重,再无其他,可这些话,又如何能说出口。乐正瑶太过聪明,甚至是精明,她明知道素芯自杀的真正原因,却始终不肯问上一句‘为什么’。素芯要的,不过是一个妾的名份,却用江山社稷这样的字眼来掩饰自己真正的目的,子寻不知是该笑素芯天真还是该心疼她。
  乐正瑶见子寻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心踏实了不少,便转身去张罗晚饭。
  用过晚餐,子寻独自一人挑着灯笼漫无目的地走向后院。十年光景,伊人已逝,他慢慢回想着关于素芯的事情。记忆中,她十分刻苦,总是练琴练到深夜,她把美好的乐曲带给了自己,同时又毫不犹豫地抹去了这么多年相处的快乐时光。他喜欢素芯,但那种喜欢却无关爱情,所以他不能害了素芯。本来,子寻已经计划待过了新年便替这些上了年纪的姑娘寻几门好姻缘,只可惜,还未等他行动,素芯就……
  子寻猛地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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