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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广陵剑-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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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剑平不理会她,继续说道:“江南双侠,到了大同,会先去云家。要是云大侠在家, 
当然最好,云大侠自然会帮忙他找着金刀寨主,如果不在家,那位云姑娘可能也有办法的。 
唯一担心的就是已经打起仗来,连云姑娘也离开了。不过,无论如何,你到大同,还是可以 
试一试去找她的。希望你见着她,那也就可以得到江南双侠的消息了。” 
  陈石星道:“好的,我一定替你去找这位云姑娘。你有什么话要我转达么?”小丫环再 
“噗嗤”一笑,说道:“对,万一江南双侠碰上什么意外的事情,去不成大同府的话,小王 
爷,你也可以有个人替你来做红娘。”段剑平面上一红,说道:“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不许你再打岔。”但仍然回过头来,对陈石星道:“不过,陈兄,你给我带个口信也好。你 
告诉云姑娘,假如她要避难的话,欢迎她前来大理。” 
  不知怎的,陈石星忽地感到有点酸味,暗自想道:“原来这位小王爷之所以迟迟不肯成 
家,乃是因为有了意中人的缘故。他的意中人就是云大侠的女儿。” 
  云浩的女儿,对他来说,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但又好像是相当“熟悉”的亲人。云 
浩临终的时候,要他去找自己的女儿,希望他和自己的女儿能够像兄妹姐弟一股,相亲相 
爱,他的师傅张丹枫更把自己夫妻生前所用的鸳鸯剑分赠他们,师傅的希望虽没说出口来, 
陈石星也能意会。 
  陈石星可不敢有非份之想,不过忽然发觉原来这位小王于的意中人就是云瑚之时,这刹 
那间,却也不禁有点茫然了。这感觉很难说得分明,或许只能用“异样的感觉”来形容吧? 
似乎有点“酸”味,但更多的是欢喜。陈石星心里想道:“云大侠的女儿配上小王爷,才真 
正说得是珠联壁合,我应该祝他们好事能谐。要是能成事实,云大侠在九泉之下,也当欢 
喜。” 
  段剑平见他似在呆呆出神,说道:“陈兄,你在想些什么?” 
  陈石星翟然一省,说道:“没什么,我想不回客店去了。小王爷,请你代付房钱。”正 
要掏出银子,段剑平笑道:“我早已替你付了,这点小小的东道我还做得,你别客气。不 
过,你这样快就要离开大理吗?到舍下住两天再走好吧?” 
  陈石星道:“不了,烽烟正绕边关,小王爷的事情也是不宜耽搁,我还是立即动身的 
好。” 
  段剑平想了一想,说道:“那也好,希望你回来的时候,能够和我畅叙几天。”此时小 
舟已过湖心,对岸渐渐近了。段剑平道:“陈兄,分手在即,你能为我抚琴一弹,让我得聆 
雅奏么?” 
  陈石星道:“琴为知音奏,诗向会人吟。小玉爷喜欢听琴。我虽然未登大雅之堂,也只 
好献拙了。”当下正襟危坐,理好琴弦,便弹起来。 
  段剑平听了引调,已知他的弹奏是用文天祥的《关山月》词来谱曲的,于是引吭高吟, 
与他拍和。 
  “水天空阔,恨东风、不借世间英物。蜀鸟吴花残照里,忍见荒城颓壁。铜雀春情,金 
人秋泪,此恨凭谁雪?堂堂剑气,斗牛空认奇杰。那信江海余生,南行万里,属扁舟齐发。 
正为鸥盟留醉眼,细看涛生云灭。脱柱吞赢,回旗走懿,千古冲冠发。伴人无寐,秦淮应是 
孤月。” 
  文天祥写这首词的时候,正是元兵沿江东下(公元一二七四年,宋恭帝德佑元年。)南 
宋宰相贾似道率精兵十三万、战舰二千五百艘御敌,不战溃逃,芜湖、建康(今南京)、镇 
江、扬州相继失陷,南宋首都(今杭州)危在旦夕之时,文天祥率水师奉恭帝与太后由海道 
入闽,在海途中感怀国事,忧愤难平,因写此词。虽然忧愤难平,但仍是词句激昂,气冲斗 
牛,无一毫萎糜之色。 
  陈石星弹奏此曲,乃是因为瓦刺入侵,和南宋当年的形势虽然不尽相同,亦有颇多相同 
之处。是以不无借古慨今之意。一曲奏终,忽觉胸口隐隐作痛,原来他在红崖坡剧斗一场, 
元气尚未恢复,弹奏这样激昂慷慨的曲调,心与琴合,忧愤之气,横梗胸际,不知不觉,血 
脉贲张,登时胸口就好像给压上一块巨石似的,极不舒服。 
  如此迹象,殊非吉兆。倘若不能善自调处,只怕就有身受内伤的危险。陈石星正想调匀 
气息,默运玄功,忽地只觉颈背、肩头、胸口三个地方,同时一麻。段剑平出指如风,已是 
点了他的三处穴道。——颈背的“大椎穴”、肩头的“井渊穴”,胸口的“璇玑穴”。 
  陈石星大吃一惊,只道小王爷是乘机暗算。不料骤然一阵酸麻之后,只觉气血畅通,就 
像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似的,八万四千个毛孔,无一个毛孔不舒服! 
  段剑平说道:“陈兄请恕冒味,我见陈兄真气似乎受阻,必须立即活血舒筋,是以来不 
及和陈兄说明,即用一指禅功替你医治。陈兄放心,我家传的一指禅功,和别家的点穴不 
同,别家的点穴用以伤人,我家的一指禅功,却是可以用来救人的。对身体有益无损。” 
  过了片刻,陈石星但觉精神奕奕,倍胜从前。情知段剑平所言不虚,不禁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位小王爷的点穴功夫如此高明。本来以陈石星此际的武学造诣,倘若早有提 
防,决不能让段剑平点中他的穴道,但虽然是出其不意,段剑平能够在瞬息之间,同时点着 
他的三处大穴,亦已是非常之不容易了。“怪不得师父在玄功要诀的附录中议论各家武学, 
推许大理段氏的点穴功夫为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陈石星心想。 
  喜的是一指禅功奇妙如斯,不但使自己免除了内伤的危险,而且立即恢复精神,更胜从 
前。要知他在真气受损之后,纵然能够默运玄功,调匀气息,扛通经脉,可无大碍。但却未 
必能有把握完全医好内伤。又纵然能够医好,也决不会恢复得如此之快。陈石星钦佩之余, 
忙向段剑平道谢。 
  段剑平道:“陈兄果然是不愧家学渊源,琴技的美妙不逊令祖当年。你不辞损气伤神, 
为我强奏此曲,我才是应该感谢你呢。小弟无以为报,请陈兄接受微物!”说罢拿出一张写 
满蝇头小字的纸张。 
  “这张纸上写的是如何用一指禅功治病的方法,清陈兄晒纳,一指禅功本来还可用作伤 
人的,但以陈兄的本领不屑学这微末之技,就请恕我没有写上了。” 
  陈石星吃了一惊,说道:“我如何敢受小王爷如此厚礼!”段剑平说道:“陈兄此去, 
艰险甚多。纵然毋需自用,用来救人也是好的。陈兄,你与我素味平生,一听我说,就愿意 
接受我的请托。区区微物,不敢云酬,聊表敬意而已。你若不受,叫我怎生过意得去?” 
  陈石星见他辞意诚恳,心里想道:“不错,用来救人,也是好的。”于是也就不再客 
气,道谢之后,接了过来。此时画肪已将拢岸了。 
  段剑平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请让我借花献佛,就用陈兄此琴,奏一曲给陈兄送 
行。请陈兄指教。”陈石星道:“小王爷客气了。” 
  段剑平叮叮咚咚的弹起琴来,那小丫环轻捻珠喉,曼声唱和。 
  “雪月风花歌大理,苍山洱海风光美。三塔斜阳波影里,山河丽,黎民但愿征尘息。” 
  陈石星赞道:“好一个:黎民但愿征尘息。小王爷仁者之心,令人钦敬。” 
  段剑平叹道:“我一向把大理当作世外桃源,想不到如今也面临烽火。但愿你归来之 
日,胡尘已靖,依然是明媚山川。我陪你再上苍山,重游洱海。” 
  段剑平的慨叹引起了陈石星的感触:“几个月前,我何尝不也是把石林当作世外桃源? 
但外面的世界却是漫天血雨、遍地腥风,哪容得有一个世外桃源,独自能保持宁静?” 
  琴声臭然而止,画舫亦已拢岸。陈石星道:“但盼能如小王爷所愿。”跨上白马,与段 
剑平道别。 
  段剑平仁立凝眸,但见他几度回头,且依稀闻得他一声叹息。但白马还是绝尘而去了。 
  小丫环笑道:“这人倒是很重感情,他好像是舍不得和你分手呢。”另一个丫环也笑 
道:“俗语说人结人缘,当真说得不错。小王爷,你和他第一次见面,就对待他这佯好,怪 
不得他要感激你了。” 
  段剑平道:“焉知他不是舍不得大理的山河之美?”回味他的一曲琴音,不禁怅然良 
久。 
  陈石星的心情,他们都只是猜中了一半。 
  不错,陈石星为新获得的友情而感动,也为苍山洱海的迷人景色而倍感临别依依,但他 
更有难以名说的复杂情绪。这次他来到大理,惹下了麻烦,获得了友谊,临走之时,更平添 
了几分怅悯,一段闲愁。 
  但他还是欢欣之意更多,惆怅之情较少,他摩娑师父给他的那对鸳鸯剑,心里想道: 
“青冥剑我遵师父之嘱,当然是要交给那位云姑娘的,这把白虹剑我也应该转赠给那位小王 
爷才对。只可惜师父给我的本门宝物,按照武林规矩,我又似乎不能擅自送给外人。嗯,这 
位小王爷文武全才,配上云大侠的女儿,当真说得是人中龙风,户对门当。”不知怎的,想 
起了这位小王爷,他就不知不觉有自惭形秽之感。 
  而且说也奇怪,他也不时梦见那位从未见过面的云姑娘,梦中的形象或许每次不同,但 
总是引起他的遐想,好像怀念一个似曾相识的人一样。 
  从云南的大理到山西的大同,途中万水千山,若是寻常的人步行,恐怕最少要走一年。 
好在他有这匹神骏的白马,不到一个月,便从大理入川西,径入汉中,再经陕北而蹈人山西 
省境了。 
  过了榆林之后,一路上便不时会碰上南逃的难民了,正是: 
           兵火浮家今古恨,黎民何日得安宁?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广陵剑》——第九回 忍见名域浮劫火 心伤大侠送遗书  
梁羽生《广陵剑》 第九回 忍见名域浮劫火 心伤大侠送遗书   从难民口中,陈石星知道瓦刺的大军已经逼近雁门关,但大同府还在官军手里。陈石星 
稍稍放下了心。 
  过了榆林,再走数日,南逃的难民亦已绝迹。想来能够逃走的都已逃了出来,不能逃走 
的老弱妇孺,只能守在家中听候命运的安排了。 
  这一天他踏上了雁儿山,雁儿山在大同西南,出了此山,相距就只有六七十里了。陈石 
星为了贪图快捷,仗着坐骑神骏,不走平路而走山路。走平路要在雁儿山下绕一大圈,最少 
要多花一天的功夫。走山路抄捷径,以他这骑白马的脚力,说不定当天晚上就可到达。正在 
崎岖的山路上行走之际,忽见山脚出现一队兵马。人数不多,大约只有十骑左右。 
  这队官兵在草原上奔驰,大声唱着战歌,可是陈石星却一句都听不懂。 
  稍近了些,服饰和军旗大致都可以看得清楚了。原来不是明朝的官兵,竟是一队胡骑。 
  陈石星大吃一惊,想不到在这里会发现瓦刺的骑兵,“莫非”大同已给瓦刺攻陷?”此 
行的使命能否完成,他不由得不暗暗担心了。 
  不料还有更令人吃惊的事情在后头。 
  那队瓦刺骑兵突然勒住尘骑,战歌也不唱了,有几个人跳下马来。 
  陈石星居高临下,定睛一看,发现他们原来是在追逐一个汉人,此际已然追上,是以有 
几个瓦刺兵下马捉他。 
  这个汉人身材瘦小,好像年纪不大。远处望下去,看得不大清楚。但也可看见他似惊弓 
之鸟一样,仍在东奔西窜。瓦刺兵哗哩哗啦的大声吆喝,不过片刻,已是将他团团围住,眼 
看就要手到擒来。陈石星不觉热血沸腾,双腿一夹,放马就冲下去。 
  骏马嘶风,片刻之间,已是跑到平地。就在这片刻之间,下面的形势,已是大有变化。 
陈石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汉人是个瘦弱的少年,满面泥污,衣裳还算整洁,看来像是个特地涂污脸孔,以便 
于逃难的文弱书生。但这个“文弱书生”手中却挥舞看一把银刀!陈石星跑下山脚的时候, 
刚好看见他一刀劈翻一个魁梧的瓦刺兵!在他脚下还有两具尸体,另外还有三个瓦刺兵也受 
了伤。陈石星看见他劈出的那一刀,刀法利落干净,十分精妙。 
  但令得陈石星吃惊的还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瘦弱少年的刀法精妙而已,最令他吃惊的是这 
少年的刀法他竟然似曾相识。少年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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