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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人与人以及人与狼的爱恨情仇:雪狼 作者:徐大辉-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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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松原跳下崖,是不是叫狼给吃掉。”曹长大竹心想,只是不敢说,队长坚持搜山,他就跟着搜。
  回到营地,眼前发生的景象,令人大吃一惊。
  营地遭到洗劫,血腥的洗劫。
  留在营地的那个宪兵脸面朝下倒在地上,三八大盖枪摔出老远,脖子给什么动物咬断。
  “狼!”林田数马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狼在大白天袭击营地看起来有点不可思议,林田数马命令人埋葬死去的宪兵。
  接下去,林田数马更感到不可思议,他发现自己的鸭绒睡袋不见了。他迷惑不解:“狼偷一个睡袋干什么?”
  小松原蜷缩一团,夜里的山风很硬如钢针刺骨一样疼痛。嚼了花斑狼叼来的草药,伤痛大大减轻,至少他能够忍受的程度。他此时要抗拒的是风寒。
  嚓!嚓嚓!脚步声由远及近。
  小松原顺着脚步声方向,见到一片黢黑的物体移动过来。
  “是什么呀?”
  花斑狼将一只睡袋放在小松原面前,他惊讶得半天没闭上嘴:“天哪,你从哪儿弄来的啊?”
  花斑狼喘息着,它背驮着一只睡袋远比一只山羊沉重,驮一只羊它一口气可跑上几十里路,这睡袋不只从它背上落下多少回。
  花斑狼是在寻找猎物时碰到宪兵营地的。其实,这个营地只有四顶行军帐篷,林田数马的帐篷要比他的士兵帐篷宽敞一些。
  留下的一名宪兵负责看守营地,他一直站在林田数马的帐篷前,重点保护队长的宿处。
  花斑狼悄无声息地接近宿营地,借着树木掩护,观察营地的情况,在确定只是一个人,就发起了袭击。
  宪兵坐在一堆干草上,长枪抱在怀里,用一把小锉打磨他的指甲。林田数马带队出去就要一天,他要寻找些事来打发漫长的时间。没有什么人会到香洼山来,即使到香洼山,也没人到人迹罕至的山谷里来,因此,宪兵很放松。
  花斑狼拿出偷袭猎物的高超本领,紧贴着帐篷从背后猛扑上去,毫无防备的宪兵给狼咬住脖子,枪被摔出很远。
  花斑狼咬断宪兵的脖颈,看他抽搐的四肢松软下去……才松开咬得发酸的牙齿。它钻进林田数马的帐篷,叼起睡袋,像偷只羊那样甩到背上,跑回小松原藏身的地方。
  “狼叼走睡袋干什么?”林田数马满脸疑问。
  
  卷二十三 狼孩的故事
  
  羊和狼住不进一个圈里,鸡和鹞子住不进一个窝里。——藏族谚语
  89
  嗷呜——!
  “这狼怎么啦?一直叫个不停。”老姚说。
  猎人听出不是狼祭月。
  “听上去声音发颤。”老姚又说。
  嗷呜——呜——!
  韩把头磕去烟灰,收起烟袋插入烟口袋里,说:“我们看看去。”
  老姚跟着韩把头出院,他们俩手握着枪。
  嗷呜——呜——!
  “叫上几个弟兄吗?”老姚问。
  “不用,它在院子附近。”韩把头走在前边,提了一盏马灯。
  狼孩见灯光摇晃着移动过来,逃到一边,观察动静。
  “在这儿,好像是一个人。”韩把头举高灯,让灯光照射得更远一些。
  老姚说:“是个女人。”
  “啊!是她!”韩把头惊愕。
  “索菲娅怎么在这儿?”老姚大惑。
  韩把头手指放在索菲娅的鼻子下试了试:“她活着。”
  老姚朝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他说:“狼是在这儿叫,它们并没伤害她。”
  很快,索菲娅躺在韩把头的火炕上,渐渐苏醒过来。
  “我来找你。”她第一眼看到的是韩把头,说。
  “你躺在林子间。”韩把头说。
  索菲娅回忆吓晕倒前见到的:“有一只狼……”
  韩把头摇摇头,将信将疑:“它没咬你。”
  “怪了,明明看见它躲在石头后面啊!”索菲娅描述当时的骇人情形,情绪有些激动。
  “这件事慢慢再说,你饿了吧,给你弄点吃的吧?”韩把头关爱地说。
  “我真饿了。”她说。
  “擀碗荞面条,咸黄瓜卤怎么样?”
  “我顶爱吃黄瓜卤荞面条。”
  狼孩看清两个人背走索菲娅,离开玻璃山,走过树桥,回香洼山去。他没回洞,继续寻找猎物。
  穿过一片密匝匝的树林,狼孩看见了那棵有洞的树,就来到树下。黑暗的树洞里会不会藏匿什么猎物?
  狼孩毕竟不是狼,他看不清树洞里的东西,只能凭借鼻子闻,没有生命的气息,倒是有股肉的味道。
  树洞里有肉!
  狼孩喜悦,不顾一切地爬进树洞,在黑暗中摸索,终于找到藏在树裂缝里的一条干狍子肉。
  “想我了吧?”黑暗中她问,没等他回答,说:“刚才,看出来你很想我。”
  刚才火炕上,韩把头重温与索菲娅初次的夜晚。
  “想你四年!”他说。
  “我知道你一直在寻找我们娘儿俩。”
  他们有说不尽的话,一直说到太阳照红窗户纸。
  “我们的根儿可能还活着。”他说。
  “啊,他在哪儿?”
  “狼群里!”
  “你说根儿和狼在一起?”
  “昨晚你遇见的大概就是他。”
  索菲娅猛然坐起来:“怎么会呢?”
  韩把头讲了他见到的人脚印和老姚见到的人形动物,联系到索菲娅的经历,得出根儿是狼孩的结论。
  “根儿和狼在一起?”索菲娅为儿子的生命忧虑起来,她无法想象一个孩子跟狼生活是什么样子,“他吃生肉?”
  “像狼一样吃活的东西。”韩把头知道狼怎样进食。
  “冬天他穿衣服吗?”索菲娅一切从人的生活方式想问题。
  “狼怎么会穿衣服?”韩把头说,“狼靠厚厚的皮毛过冬。”
  “可是根儿不长毛啊!”索菲娅忧心如焚。
  韩把头与动物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了解动物的习性,飞禽走兽都靠自身的皮(羽)毛来抵御风寒,可是狼孩根儿如何过冬他说不清。狩猎队把头没见过狼孩豹孩,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根儿一定变成了狼。”索菲娅说。
  “狼?人怎么会变成一只狼。”
  索菲娅明白关东的冬天,有时牛都会冻死,民间称为冻死牛天气。一头牛能冻死,不穿衣服的小孩还不冻死?根儿没被冻死,只一种可能,他生出毛,和狼一样的毛。浑身是毛,又吃生食活物,他不就成为一只狼啦!
  韩把头望着索菲娅,见到她忧郁的神情,想劝慰她,不知说什么。他觉得安慰一个女人最好是拥抱她。于是,他抱住她,紧紧地拥抱。
  索菲娅微微颤抖的身子在韩把头怀里渐渐平静下来,她的脸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蓦然间她便有了依靠的感觉,有傍座大山的感觉。
  “其实,根儿不是你的儿子。”索菲娅忏悔,“我没对你说实情。”
  “我知道!”
  韩把头的回答令索菲娅惊讶,她一直以为他不知道她怀的是卢辛的孩子,今天她想把隐瞒几年的秘密告诉他,求得他的原谅,不料他却早已知道这个秘密。
  “我曾计划杀了你。”
  “我知道!”
  “啊,你怎么知道的?”
  “你在梦中不止一次喊着要杀掉我,还有林田数马……”韩把头说,“我理解你,都是为卢辛报仇。”
  “你什么都知道。”索菲娅喃喃地说。
  “搁在我身上,我也会像你这么做的。”韩把头这样说,等于婉言地原谅了她。从她的话语中听出她不再想杀他,现在该是他向她忏悔:“我本与卢辛无怨无仇,杀他是受人挑唆。”
  “林田数马。”索菲娅说。
  “花膀子队抢走了白狼皮,还杀死了我的弟兄……”韩把头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索菲娅对韩把头最后的一点恨也烟消云散,她极女人地和他亲近:“我给你生个儿子。”
  “唉!”韩把头一声悠长的叹息。
  90
  大红骡子在先,一匹骠勇的三河马紧随其后,跋涉了数日,朴美玉比上一年更早些离开荒原。
  “大哥,你说话要算数。”已出落成半大小子的朱洪达按按腰间的匣子枪说。“到魔鬼沼就让我挂柱。”
  “当然。”朴美玉答应。
  魔鬼沼的一处空地上,拜香仪式庄严地进行。
  二龙戏蔓向香槽子每插一根香就念一句:
  我今来入伙,
  就和兄弟们一条心。
  如我不一条心,
  宁愿天打五雷轰,
  叫大当家的插了我,
  我今入了伙,
  就和兄弟们一条心。
  不走露风声不叛变,
  不出卖朋友守规矩。
  如违反了,千刀万剐,
  叫大当家的插了我!
  朱家少爷——二龙戏蔓挂柱成为真正胡子。
  “记住了吗?我们是……”朴美玉问。
  “我们是兄弟!”二龙戏蔓记住挂柱时的誓词,要生死相随。
  他们夜宿一座土丘的避风处,铺上狼皮狐狸皮,把二龙戏蔓安顿下,牵过骡子,磕磕它的前腿它便领会了主人的命令,乖乖地趴在二龙戏蔓身旁,朴美玉枕枪合衣睡在一边。
  高远的夜空寒星闪闪,野狼对月的哀嗥,增添了荒原的恐怖气氛。朴美玉许久未能睡着。每年她都要经过这里,望星望月,生出感慨,又是一年过去。那年,他们一起并排躺在土丘上望望星星,多少绵绵情话,两人说不完道不尽,每每想起这些,朴美玉鼻子就发酸,低声啜泣,她怕哭声惊醒小家伙,尽量忍着。过了些时候,她把一件衣服盖在二龙戏蔓身上掖严,悄悄离开,直奔坨子西坡。
  这次二龙戏蔓并没真睡,先前偷偷陪着朴美玉落泪。近来他发现了两个秘密:朴美玉夜半常常哭泣,还有她的奶子很大,特像娘的奶子。强烈的好奇心和揭秘心理促使他装睡,她前边走他尾随其后,始终保持一定距离。
  穿过一片小树林,朴美玉顿足伫立一个土包前,像似一座坟,她低声说:“美玉来看你,国有。”
  坟里一定是她的亲人,她来凭吊。国有是谁?二龙戏蔓还弄不清这些,见朴美玉跪在了坟前,许久许久,他走过去紧挨着她跪下。
  朴美玉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俩人默跪些时候,她问:“二龙戏蔓,带取灯了吗?(火柴)。”
  “还有一盒。”
  朴美玉掏出奉票、九省流通券、日本金圆券、红军券……各种纸币一捆捆摆在坟头,划火点着。
  烧真钱,二龙戏蔓头次见到。每年清明他都和爹去朱家祖坟地烧纸,一捆捆黄裱纸,烧得没完没了,他问:“爹,烧这么多纸干啥?”
  “屁话,这是钱,送给亲人的钱。”
  瞧人家朴美玉烧的才是钱呢!
  回到大红骡子身边的露宿处,二龙戏蔓问:“坟里是你啥人?”
  “睡吧,明天起早赶路。”朴美玉没告诉他,这一生一世她不想告诉任何人。
  沉睡坟茔中的国有,就是胡子大柜九海讲的那位国少爷。索布力嘎镇鞋商的儿子,他往双山镇送骆驼毛,半路上被九海绺子绑了票。
  胡子绑票便把票称为“财神爷”,细心照料,一时出不了手就要长期派人看管。通常要统由拷秧子的主管秧房当家的负责审讯、看管。一段时间里,秧房当家的因事外出,大柜九海便把票分给其他胡子看管。或许是天意吧,英俊的国有分给朴美玉。
  压在老巢,胡子和票之间界线很分明,胡子睡火炕吃大鱼大肉,而票们要睡马棚牛圈吃玉米糊糊。绺子行动时票要随之,这样胡子和票吃住在一起,女扮男装的朴美玉就和国有同骑一匹马,同盖一床被。
  一天夜里,朴美玉和国有挤在马肚子底下,睡到夜深人静。她抓住国有的手往怀里按,他摸到两只鼓胀的奶子:“你是女的?”突然湿热的嘴唇堵住他的嘴,她浅声说:“想那个……动静小点。”
  飞来的艳遇使国有因激动而周身战栗,许久才干了那事。荒原马肚子下面这一夜情是难忘的,她克制不住,很想再来一次。可是绺子飘忽不定,根本难得机会。
  “逃走,和他一起逃走。”朴美玉决心下定。
  趁胡子砸开响窑摆酒,痛喝豪饮胡子醉倒一片时机,她骑马驮国有离开绺子,拉荒走了两天两夜,便在一个农家住下来,打算歇几天再走。
  滚热的农家土炕上,两个滚热的躯体夜夜蛇缠藤绕在起……然而,他们太大意,疏忽了房东的行踪,村公所的人乱枪射死了国有,其状凄惨,脑袋被打烂成了血葫芦,下身光赤赤,他是在做爱时遭到第一枪的。朴美玉一跃而起,一道白光蹿出后窗户,她是裸着身子逃走的。后来,她回村杀了报信的房东,将国有尸体背走,埋在沙坨那个有着佛门禅地意味名字——净月坨子——北坡。
  “大哥,”二龙戏蔓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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