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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大西洋岛-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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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双倍赌注,”哥萨克公选首领说。
  卡康博和阿吉达随了他。我们这一边,人们比较保守。尤其是指甲修剪师,她每次只下二十法郎。
  “我要求赌盘相等,”库库说,不动声色。
  “这个怪物真让人受不了,”伯爵低声抱怨道,“好了。满意了吗?”
  车库打出一张9来。
  “天哪!”比埃罗斯基叫道,“我的是8……”
  我有两张王,我设表现出我的恶劣心绪。罗其达从我手中把牌拿去。
  我看了看我右首的西蒂阿。她的浓密的黑发覆盖住肩头。她确实很美,略有醉意,象这古怪的一群一样。她也望着我,但是偷偷地,象一头胆怯的野兽。
  “啊!”我想,“她大概害怕。我的头上写着:禁猎地。”
  我碰了碰她的脚。她恐惧地缩了回去。
  “谁要牌?”库库问道。
  “我不要,”哥萨克公选首领说。
  “我有了,”西蒂阿说。
  厨子抽出一张4来。
  “9,”他说。
  “那牌本来是我的,”伯爵骂道,“5,我有5。啊!我要是过去没有向拿破仑第三皇帝陛下发誓永不再抽5点该多好!有时候真难受,真难受……而这个黑鬼一赢就走。”
  果然,库库搂去了四分之三的筹码,庄严地站起来,向众人致意。
  “明天见,先生们。”
  “你们都滚吧,”基托米尔的哥萨克公选首领吼道,“您跟我待一会儿,德·圣—亚威先生。”
  当只剩下我们两人的时候,他又喝了一杯烧酒。灰色的烟气遮住了棚顶。
  “几点了?”我问。
  “十二点半。可您不能就这样把我扔下,我的孩子,我亲爱的孩子。我心情沉重,沉重啊。”
  他热泪横流。他的衣服的燕尾拖在沙发上,活象两个苹果绿色的鞘翅。
  “阿吉达很美,是不是,”他一直在哭,“唉,她让我想起了美丽的德·特鲁艾尔伯爵夫人,她的头发稍微浅一点儿,您知道,她叫梅塞德斯,有一天,在比阿里兹①,她在处女峰前洗澡,一丝不挂,这时,俾斯麦亲王正在桥上。您没想起来吗?梅塞德斯·德·特鲁艾尔?”
  我耸了耸肩。
  “真的,我忘了,您太年轻了。两岁,三岁。一个孩子。是的,一个孩子。啊!我的孩子,在那个时代生活过,沦落到跟野蛮人在一块儿坐庄发牌……我得跟您讲讲……”
  我站起来,推开他。
  “留下吧!留下吧!”他哀求道,“你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你要我讲什么我就讲什么,我讲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我讲那些我从未对别人讲过的事情。留下吧,我需要在一个真正的朋友的怀抱里倾吐衷肠。我再说一遍,我什么都跟你说。我信任你。你是法国人,绅土。我知道你不会告诉她。”
  “我不会告诉她。告诉谁?”
  “告……”
  他的声音噎住了。我觉得他的声音由于害怕而抖了一下。
  “告诉谁?”
  “告……告诉她,告诉昂蒂内阿,”他喃喃地说。
  我又坐下了。
  ①法国西南部城市,濒临大西洋,著名疗养地。大西洋岛…第13章基托米尔的哥萨克公选首领的故事
  这时,卡西米尔伯爵的醉意中出现了某种庄重严肃的东西。
  他沉思了片刻,开始讲起来,很遗憾,我不能把那叙述的古色古香完全传达出来。
  “当昂蒂内阿的花园里的新麝香葡萄开始转红之时,我就六十八岁了。亲爱的孩子,吃青苗是一桩令人难过的事情。生活并非不断的重复。我1860年出入杜伊勒里宫,而今日沦落到这步田地,这是何等的辛酸!
  “战争前(我记得维克多·努瓦尔①还在)不久的一个晚上,几个可爱的女人,姑隐其名吧(她们的儿子的名字,我在《高卢报》的社交新闻栏中还时有所见),向我表示,想见识见识真正的交际花。我领她们去参加“大茅屋”②的一次舞会。那儿尽是艺徒、妓女和大学生。舞池里,有几对在跳康康舞,跳得震天价响。我们注意到一个人,他身材矮小,皮肤棕色,穿了一件破旧的礼服,方格裤子上肯定没有系背带。
  ①法国记者们(1848—1870)。此处当指普法战争之前。
  ②一娱乐场所。
  “他斜视,一把肮脏的胡子,头发黏得象黑色的水果香糖。他的击脚跳真是荒唐透顶。那几位女士打听得他叫莱奥那·甘必大①。
  “当时我一枪就可以结果这个卑鄙的律师,永远地保证我的幸福和我的寄居国的幸福,每念及此,我就感到莫大的不幸,因为,亲爱的朋友,虽然我不是生为法国人,可我是心向往之啊。
  “我1829年生于华沙,父亲系波兰人,母亲系俄罗斯人,更确切地说,是沃伦③人。我的基托米尔的哥萨克公选首领的称号就得之于她。沙皇亚历山大二世访问巴黎时,应我的令人敬畏的主人、皇帝拿破仑第三之请,恢复了我的封号。
  “出于政治的原因,我们不能细谈,否则要谈到不幸的波兰的整个历史,我的父亲比埃罗斯基伯爵于1830年离开华沙,定居伦敦。我母亲一死,他就开始挥霍他那笔巨大的财产,他对我说是因为悲伤。他死的时候,正值普里查德事件②爆发,他只留给我一千英镑的年金,外加两、三种赌输后下双倍赌注的赌法,后来我知道那是毫不奏效的。
  “我总是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忆起我十九、二十岁的时侯,那时我花光了我那小小的遗产。当时的伦敦的确是一个可爱的城市。我在皮卡迪利大街①弄了套舒适的单间公寓。
  ①法国资产阶级政治活动家(1838—1882)。
  ②属乌克兰。
  ③乔治·普里查德是英国的一位传教士,在塔希提传教时,禁止法国的天主教传教士接近该岛,并在当地的一次起义中起过重要作用(1843年)。他被捕释放后,向英国政府报告了自己的遭遇,英政府遂要求法国政府赔偿损失,导致两国关系紧张。
  Picadilly!Shops,palaces,bustleandbreeze,
  Thewhirlingofwheels,andthemurmuroftrees。②
  “在briska猎狐,乘坐boggy在海德公园兜风③,盛大的宴会,还有与德鲁利—兰恩④的轻薄的维纳斯们的优雅的小聚会,占去了我的全部时间。全部,我说的不对。还有赌博,一种父子间的怜悯促使我去验证已故伯爵的下双倍赌注的赌法。我将要谈的那桩事的起因正是赌博,我的生活因此而发生了奇特的变故。
  “我的朋友马尔莫斯伯利勋爵对我说过一百次:‘我得带你去一个妙人儿家里去,在牛津街277号,她是霍华德小姐。一天晚上,我跟他去了。那一天是1848年2月22日。女主人的确是个十全十美的美人,客人也都很可爱。除了马尔莫斯伯利外,我还有好几个相识:克利伯登勋爵,切斯特菲尔德勋爵,第二救生队的少校弗朗西·蒙乔伊,道塞伯爵⑤。大家赌博,然后谈起了政治。法国发生的事成为谈话的中心内容,当天早晨,巴黎发生暴动,起因于禁止第12区举行宴会,消息刚刚由电报传来,大家漫无边际地谈论着暴动的后果。到那时为止,我从未关心过公共事务方面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脑袋一热,就怀着我十九岁时的激情宣称,来自法国的消息意味着明天是共和国,后天是帝国。
  ①伦敦的一条繁华街道。
  ②英文:皮卡迪利大街!商店,宫殿,喧闹和微风,车轮飞转,树叶沙沙响。
  ③briska为俄文四轮马车之意,boggy为英文沼泽地之意,伯爵酒醉,说话颠三倒四。
  ④伦敦的一个娱乐场所。
  ⑤法国军官,著名的交际界人士(1801—1852)。
  “我的俏皮话被在场的人报以一阵谨慎的笑声,他们的目光转向了一位客人,他坐在一张牌桌的第五个位置上,那儿刚刚赌罢。
  “客人也微微一笑。他起身朝我走过来。我见他中等身材,说矮小更合适,裹在一件蓝色的礼服里,目光茫然。
  “在场的人都怀着一种愉快的消遣心情看着这个场面。
  “‘请问尊姓大名?’他以极温和的口吻问道。
  “‘卡西米尔·比埃罗斯基伯爵,’我严厉地答道,向他表明,年龄的差异并不足以证明他的问话得当。
  “‘那好,亲爱的伯爵,但愿您的预言能够实现,我希望您不要冷落了杜伊勒里宫,’穿蓝色礼服的人微笑着说。
  “最后,他还是作了自我介绍:
  “‘路易—拿破仑·波拿巴亲王。’
  “我在政变①中没有扮演任何积极的角色,我也绝不后悔。我的原则是,一个外国人不应该介入一个国家的内部纠纷。亲王理解这种谨慎,没有忘记对他说出如此吉祥的预言的那个年轻人。
  ①指1851年2月2日路易—拿破仑·波拿巴发动的政变。
  “我是他最先召入凡尔赛宫的人之一。《小拿破仑》①的诽谤性的调子最终确定了我的命运。次年,当西布尔大人②到那儿的时候,我成了宫内侍从,皇帝甚至开恩让我娶德·蒙多维公爵莱皮托元帅的女儿。
  “我毫无顾忌地到处宣扬这段姻缘不得其所。伯爵夫人比我大十岁,脾气很坏,又不特别地漂亮。再说,她的家庭明确地要求实行奁产制。而我当时只有两万五千镑的内侍俸禄。对一个经常与道塞伯爵和德·格拉蒙—加德鲁斯公爵③来往的人来说,这命运真是可悲。如果没有皇帝的关照,我怎么能办得了呢?
  “1862年春的一个早上,我正在房中读信。有一封陛下的信,召我四点钟去杜伊勒里宫;有一封克莱芒蒂娜的信,告诉我她五点钟在家里等我。克莱芒蒂娜是我当时疯狂爱着的一个美人儿。我尤其感到骄傲的是,她是我一天晚上在‘金屋’,从梅特涅亲王手里夺来的,亲王非常宠爱她。整个宫廷都羡慕我这次胜利;我在道义上必须继续负担她的费用。而且克莱芒蒂娜是那么漂亮!皇帝本人都……其它的信,我的上帝,其它的信恰恰是这个孩子的供应者的账单,尽管我
  ①维克多·雨果写的抨击路易—拿破仑·波拿巴的小册子。
  ②法国高级神职人员(1792—1857),1848年后任巴黎大主教。
  ③法国外交家,政治家(1819一1880)。出于谨慎告诫过她,但她仍固执地让他们把账单寄到我的家里。
  “差不多要付四万多法郎,连衣裙和大衣是加日兰—奥皮杰店里的,黎士留街23号,帽子和理发是亚历山德丽娜太太那儿的,当丹街14号;各种的裙和内衣是波利娜太太那儿的,德·克雷利街100号,绦带和约瑟芬式手套是‘里昂城’那里的,肖塞—当丹街6号;‘英印快邮’的围巾,‘爱尔兰公司’的手帕,费格森店的花边,康德斯祛斑奶液……尤其是这康德斯祛斑奶液使我大吃一惊。发票上是51瓶。六百三十七法郎五十生丁的康德斯祛斑奶液。足够一个百人的骑兵队用的了!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我说,把发票放进口袋里。
  “四点差十分,我穿过卡鲁赛尔拱顶狭廊。
  “在副官室,我碰见了巴克西奥奇。
  “‘皇帝感冒了,’他对我说,‘他在卧室里。他命令,你一到就带你去。来吧。’
  “陛下穿着长袖外套和哥萨克长裤,在窗前出神。在微温的细雨中,杜伊勒里宫闪闪发亮,淡绿色林木如波浪般起伏。
  “‘啊!你来了,’拿破仑说,‘呶,抽烟吧。似乎是你们,你和格拉蒙—卡德鲁斯昨晚在花堡又胡闹了。’
  “我满意地微微一笑。
  “‘怎么,陛下已经知道……’
  “‘我知道,我影影绰绰地知道。’
  “‘陛下知道格拉蒙—加德鲁斯的妙语吗?’
  “‘不知道,你要对我说的。’
  “‘是这样。我们是五、六个人,我,维耶尔—卡加太尔,格拉蒙,佩尔西尼①……
  “‘佩尔西尼。’皇帝说,‘在全巴黎那样讲他的妻子之后,他不该再和格拉蒙在一起招摇。’
  “‘正是,陛下。佩尔西尼太激动了,应该相信。他跟我们说开了公爵夫夫人的行为给他带来的烦恼,’
  “‘这个费亚兰缺点心眼儿,’皇帝喃喃地说。
  “‘正是,陛下。那么,陛下知道格拉蒙对他说的什么吗?’
  “‘什么?’
  “他对他说:‘公爵先生,我禁止您在我面前说我的情妇的坏话。’
  “‘格拉蒙过分了,’拿破仑茫然地微笑着说。
  “‘我们也都这样觉得,陛下,包括维耶尔—卡斯太尔,不过他可是心花怒放。‘
  “‘说到这儿,’皇帝沉默了片刻说,‘我忘了问问你比埃罗斯基伯爵夫人怎么样。’
  “‘她很好,陛下。谢谢陛下。’
  “‘克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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