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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节

英雄志-第5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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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云啊啊张嘴,他很想抱住二姨娘,听听她这十年来过的好不好……他想知道小红的丈夫是什么人……毕竟已经过了十年啊……

扫帚一直打、拼命打,卢云根本不能说话,众人慌忙去拉,二姨娘却抵死不从,哭叫之间,扫帚当头重重打落,霎时内力反震,帚身断裂,二姨娘也已脱力倒地。她坐在地下,兀自挥拳大哭:“瘟神!带着你的正道滚吧!求求你饶过我们全家吧!”

几十幅血泪斑斑的正道,带走了顾老爷,留下了无尽的苦难。小红含泪蹲地,安慰着姨娘。小红的丈夫则是嚅嚅啮啮,望着卢云的眼神满是惊怕,像是怀疑此人染有瘟病。

瘟神孤身坐着,他眼中噙泪,嘴角下弯,凝视面前那翻倒的豆浆碗。

确实啊……这一切都是他的过错,他没有听从仲侮的劝告,也没把倩兮的话放在心上,所以他弄成这鬼模样。瘟神毒死了自己,毒垮了顾家,一无所有的他,是个彻底的大输家。

哭声不绝传来,卢云也擦去泪水,他默默挑起了面担,转身离开。

走吧!卢云!你害得她们还不够?你还想要再害人么?

满街喧哗,元宵夜里的京城很是热闹,此时卢云清醒了许多,他不想回家了,他只希望避开欢欣鼓舞的人潮,早些离开这块伤心地。东躲西藏中,街角一处昏暗地方吸引了他,那里黑黑沉沉,幽幽暗暗,那里合适输家,可以让他喘上一口气。

大输家孤身行向黑暗,坐在冰凉彻骨的台阶上,门口有只破败的石狮子,坐在那儿陪他。

本来是一对的石狮,现下却只剩下一只。本来是一群的英雄,现下也只剩下这一个。

卢云眼神黯淡,朝那威武的石狮挥了挥手,石狮子也向他笑了笑,卢云嘴中喃喃自语,软倒在地,仰望着早已破败的大宅。

血红破败的门梁,上头有一幅匾额,污金泥字灰脏蒙尘,上头写道……

“征北大都督府?”卢云大惊失色,他急急爬起身来,仰首抬望,那门上的匾额虽已蒙尘,却掩不去“善穆侯”的烫金身分,确实是这儿,这儿就是那辉煌一时的柳门大宅啊……

“上苍!”卢云热泪盈眶,双手紧紧握拳,“我真的回来了!”从贵州水瀑出发,沿着那最后的旅程,他终于回到了十年前启程的第一站,他真的回来了啊!

“有人吗!里头还有人吗?”卢云槌向大门,嘶哑呼喊,碰地一声,虚掩的大门摔落地下,惊醒了栖息院里的野猫老鼠,黑洞洞的院子里飘出秽气,到处都是虫鼠窜逃。

颤步入门,曾经辉煌显赫的花圃不见了,只有满地杂物臭屎,那是街坊扔进来的。整面墙全给砸坍了,地下黑漆焦炭,看得出来战火曾于此地焚烧。

这是谁干的?这是景泰皇帝做的好事,还是后来的武英皇帝下手糟蹋的?找不出答案,他也不想找了,反正人都死了,纵使天地万物杀一空,那又能如何呢?

“有人吗?还有人吗?”卢云热血沸腾,啊啊大叫,他想要找到同伴,哪怕只有一个,只要有一个就好。寂寞孤单的卢云疯狂飞奔,他踢倒脏瓮,踩过臭屎,在满地杂物中闯出了一条路,直奔厅堂而去。

面前有一个大洞,脚下有崩塌的石块,卢云来到了厅堂,他四处望着,双手挥舞,尖叫道:“有人吗!有人吗!”

陡然之间,他听到了熟悉的笑声、说话声、讽刺声,打水声……人群来来往往,眼前有仲海、肃观、定远、侯爷……有军人、武将、婢女,朋友、婴孩、上司……

好多好多人,全数不见了,四下一片沈静,远处猫头鹰不住夜啼哭叫。卢云呆呆傻笑,原本激动无匹,此刻却又垂头丧气,他不再呼喊,只低头向前走着。

漫漫长路犹在眼前,什么时候才会走完呢?大输家萧索苦笑,神气悲凉,他恨不得能被二姨娘打死在地,省得受这无穷无尽的煎熬……:凭着十年前的回忆,他穿过了脏臭破败的花圃,来到了一处地方。

怔怔仰头,木然凝视,忽然间,卢云口中啊啊地叫了起来。

大书房有光!柳侯爷的大书房里有光啊!

有人活着!一定有人活着!卢云大声喘息,却又不敢再叫了,他的叫声如此悲哀,连鬼也会吓跑,他要小心翼翼,一溜烟地跑进去,只有这样迅雷不及掩耳,他才会看到同伴啊……

鬼鬼祟祟到了房门口,偷偷摸摸窜了进去,卢云躲在房里,偷眼打量四遭。

月光明媚,照得眼前一片温柔。地下蛛网泥灰,屋内大致完好,那张大桌依然正对着自己,屋内仍旧摆着那四张木椅,观海云远的座席,一切都没变。

卢云心情紧张,低声轻喊:“有人吗?侯爷,卢云回来了啊!”四下幽静,无人回答问话。卢云并不死心,他提起了嗓子,细声再喊:“有人吗?快点出来啊!”

卢云呆呆站立,他还是没听到声响,陡然间,卢云生气了,他大吼一声,振臂高呼:“出来!出来!全部出来!卢云活着回来啊!”

内力威震,激得屋瓦门窗喀喀作响,泥沙更是飕飕而下,洒得卢云灰头土睑。

回音渐渐远去,夜阑人静,元宵夜里月光明,温柔地拢着卢云。那心疼文曲星的月神姑娘,温柔地向状元爷诉说,别喊了……就算喊得嘶哑,这儿也不会有人回答你……

卢云静默无声,转头瞧了瞧那四张椅子,他缓缓把面担放落下地,面色肃穆,行向自己惯坐的那张椅子,低头就坐。

啪,木椅碎裂,状元爷摔倒在地,他撑开四肢,东滚西翻,终于放声大笑起来。

醉了、还是醒了,状元卢云啊,人家是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你呢?你十年一觉梦醒,你又赢了什么啊?

卢云笑着滚着,更多时候是拿着脑门去撞地板,看看能不能撞晕过去,可怜卢铁头神功盖世,额角似钢,非但撞不死,连撞晕都难。在口涎横流,手舞足蹈的将疯时刻,身边传来幽幽叹息。

月神降临,她柔声啜泣,轻轻向自己靠来,呼唤道:“卢云……卢云,别伤心……别伤心……”

卢云张大了眼,转头望去,黑暗中光芒亮起,屋内燃起了一盏孤灯。灯旁叠腿坐了一名美艳姑娘,她眼中含泪,向自己张开双臂,轻轻地点了点头。

“胡姑娘?”卢云张大了眼,瞬间坐起身来,在这倒楣的一天,他终于遇到了第一个熟人。

附注:本书所列之五十七边形之无刻度尺规作图为真实所有,此图原被视为无解,后于西元一七九六年,经数学家高斯(Gauss、1777—1855)证明可行,因十七该数涉及费马质数,因而轰动一时。







第一章皇天在上
更新时间:2005…7…27 7:03:50 字数:18203字


寒天冷飕飕,锅子里的汤滚了,笋也熟了。

咚咚咚,锅旁搁来三只碗,全是空的,望来便似三张小鸟嘴,仰天啊啊,嗷嗷待哺。小鸟肚子饿了,汤瓢最懂小鸟的心事,它舀入锅中,盛来一只香嫩鸡腿,直向第一只瓷碗而去。

汤瓢知道,这只碗是给老婆准备的,坐月子的女人,不能不补。

空碗渐渐满了,里头有浓汤、两只嫩鸡腿、外加一瓢笋。应该够吃了。勺子四下搜索,这回又捞起一大瓢鸡爪,转向第二只空碗而去。这碗是给娘亲的。老人家这两日犯咳,身子要紧。

汤瓢捞捞找找,便又把鸡头、鸡屁股、鸡脖子找全了,这些统通留给女儿吃,还在长大的乖乖小姑娘,不能不吃肉。

三个女人三只碗,老婆、亲娘、小姑娘,却把锅子掏光了。可怜还有个人杵在那儿,此人姓王名一通,三十五岁,他是这个家的阿爹。

汤瓢子摇来晃去,小王口涎横流,可怜他也饿了,只想偷口鸡汤来喝。

该偷谁的呢?偷老婆的?刚生产坐月子,自己再卑鄙无耻千百倍,却也不能偷她的。尝女儿的好了?身为人父,居然欺侮爱女,岂有颜面去见祖宗? 

偷娘的?不孝有三,偷窃父母不知多大,八成比无后还来得大。

可恶……阵阵香气扑面而来,小王却如木头人一般,他忽然抓了抓脑袋,心下暗暗忿恚:“可恶啊……为何公鸡不像蜈蚣呢……” 

那样就有一百只鸡腿了,大家都能吃饱了…… 

小王越想越恼,越恼越饿,终于不顾一切,趴头向桌,嗖嗖哩三声,每碗各偷一口浓鸡汤,最是公平不过。

嗯……小王嘴角发抖,闭目回味,仿彿神游太虚。

“来!来!来!”后厨布廉掀起,王一通端着木盘出奔,笑喊道:“瞧瞧什么来啦!” 

“鸡汤!”元宵这日大清早,北京铜罐胡同绿竹巷爆出一声欢呼,寒舍里一家三口如数转过头来,齐声欢叫。王一通望着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笑道:“瞧,这是什么?” 

“鸡屁股。”小姑娘从爹爹手中接过汤碗,欢容娇喊:“烫!烫!烫!”小姑娘烫得跳脚,却也烫得心里欢喜,三步并做两步,不顾双手红通通,迳自拿起筷子,上桌大嚼起来。

小王嘴角含笑,取起第二只汤碗,交到娘亲手中,听得老迈笑声响起:“哎,鸡爪子呀!可多久没吃啰?”笑完之后,除了那呼噜吸吮之声,便只余下嗯嗯赞赏声,其余再无声息。

晨曦普照,小王身穿宝蓝印花长袍,他轻轻坐到床边,对着家中最后一个女人微笑颔首,柔声道:“来,我服侍你喝汤吧。” 

第三只汤碗送出,床上迎来了一双玉臂。清秀的老婆坐起身来,她怀抱刚出生的小婴儿,轻声笑道:“好香呢,瞧不出你这么好手艺。” 

小王微微一笑,送来了一调羹鸡汤,替老婆呼了呼热气。老婆却不张口吃,只柔声问道:“你自己呢?吃过了么?”小王干笑道:“吃了,早在厨房里便吃饱了。”眼看老婆还要多问,赶忙举起手来,硬将汤瓢塞入她的嘴里。

竹笋鲜汤,慢火炖了乌骨鸡,吃得全家和乐融融,但见老娘吮鸡脚,女儿啃鸡嘴,连老婆也给喂得满头是汗,再也吭不出气来。

小王笑吟吟地看着,自从门后拾起一只包袱,道:“你们慢吃啊,我得走了。”老娘小女正忙着,无暇理会,老婆却放落了汤碗,讶道:“今儿不是元宵么?你们药铺还开门啊?” 

“是啊。”小王哈哈笑道:“春冬交际,伤风咳嗽的人多了,这两日忙得不成话呢。” 

老婆秀目一眨,轻轻“咦”了一声,还待要问,小王却将头一撇,急急出门走了。

“读书好、读书妙,绿竹巷里问大字,找了一通便识字。” 

看今晨便如过去多少年,王一通一早起床,先替家中老小安顿了饮食,之后昂首阔步,嘴里哼曲,便朝京城第一大药铺而去。

风雨无阻的二十年,打弱冠开始,王一通便在药铺里干活,除了初二、十六两日关铺休憩,每日天光一亮,便该是上工时候,这时他也要行过长长的五里路,方能抵达上工地方。

五里不算近,可这五里风光不俗,走来一点不累。

“嗨,一通。”回头去看,东邻凤娘回眸笑,直了柳腰送秋波。王一通还不及抱拳作揖,便又听一声轻叹:“嗨,王哥。”转头再瞧,西窗丫鬟推窗扉,含情脉脉羞羞叹。

“早啊!大家早啊!”王一通精神爽利,向左邻右舍的姑娘们道早问安,眼角堆满笑意。

王一通广受妇女欢迎,这倒不仅是因为他样貌好,也不是为了他嘴巴甜,而是因为他能“顾家”。人人都晓得,铜锣胡同里最好的男人,便是王一通。

好男人不是自夸的,要作好男人,便得照顾一家老小。说起这点,王一通可是深明奥要,他上有高堂、下有妻小,想让她们平平安安度日,一得有心,二得有钱,三还得有闲,缺一不可。王一通打小孝顺侍亲,当然有心,他不是什么达官贵人,自也有空闲,唯一缺得便是钱了。不过他虽没有万贯宗财,却还有个倚靠。

“大洪堂?您……您在大洪堂当差?”每回街坊邻居听说此事,莫不先吸一口气,再从胸瞠里鼓出一个大字:“好啊!” 

“大洪堂”不是普通地方,而是全国第一大药行,店里伙计家世清白、能言善道,个个有本领,一能识字,二能算帐,三还得通晓药理……传说“大洪堂”的伙计若去乡试,十个有五个考得中秀才。也是如此,每回一通大哥从邻家门前走过,都要害得少女们气鼓鼓死瞪后厨的柜子。没法子,谁要橱里搁了成堆的“晚”呢? 

“读书好、读书妙,绿竹巷里问大字,找了一通便识字。” 

王一通洋洋自得,正感读书之乐乐无穷,忽见天光高照,不免惊道:“晚了,晚了……可得走快些……也是他太受妇女喜爱,沿途只顾着陪姑娘们招呼,不免耽误了上工时辰,一时慌了手脚,正半走半跑间,忽见一名老汉迎面而来,神色有些不善。王一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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