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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阿嘉莎·克莉丝蒂小说选(3)加勒比海岛谋杀案底牌葬礼之后-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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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费时间。再说,我来问你,我适合这个角色吗?瘫痪,像个木乃伊似地从
床上给拖起来,穿上衣服,推在轮椅上,推出去散散步。我哪有机会去谋杀
人呀?”

“跟任何人一样有机会。”玛波小姐振振有词地说。
“这话怎么讲?”
“这,我想你自己也会同意。我想,因为你有头脑呀?”
“我当然有头脑,”赖菲尔先生郑重地说:“我敢说,比这儿的任何人

都有头脑。”
“有头脑,”玛波小姐接着说:“就可以使你克服作凶手的身体方面的

障碍。”
“那可得费很多功夫的!”
“不错,”玛波小姐说:“是要费些功夫。不过,赖菲尔先生,依我看,

你会很感兴趣的。”
赖菲尔先生瞪了她老半天,才放声大笑起来。
“你的胆子也不小呢!”他说:“全然不像你那副慈祥、糊涂的老太太

模样嘛?那么,你真认为我是个杀人凶手了?”
“不,”玛波小姐说,“我没有。”
“为什么呢?”


“这很简单嘛,你有脑子呀。有了头脑,不必靠杀人,你就可以得到你

所要的东西。谋杀是蠢事。”
“不管怎么说吧,你认为我会要害谁呢?”
“这倒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玛波小姐说:“我还没有那份荣幸与你

长谈,也就没有法子弄出一个理论来。”
赖菲尔先生的笑容显得更开朗了。
“跟你聊天蛮具危险性的。”
“要想隐藏些什么的话,聊天本来是相当危险的。”
“你的话不无道理。我们谈谈贾克森吧。你对贾克森有什么看法?”
“这我很难说。我一直没有机会与他交谈过。”
“那么你对他毫无看法了?”
“他使我联想起一个人,”玛波小姐回想道:”那个离我家不远的镇公

所里的年轻文书乔纳斯·巴瑞。”
“怎么样呢?”赖菲尔先生问了一声。
“他呀,人品嘛,”玛波小姐说:“不很好。”
“贾克森的人品也不怎么样。不过,对我,他倒是挺合适的。他工作效

率极高,也不怕挨骂。他晓得自己薪资很高,也就一切逆来顺受。我不会雇
他需要信赖的事,我也就无需信赖他。也许他的过去没有瑕疵,也许很不少。
从他保证人的推荐书看来,确是不错;不过,可以这么说,我一向对推荐信
是采保留态度的。好在,我这个人没什么隐虑,也不怕人勒索。”

“没有秘密?”玛波小姐言中有意地问:“赖菲尔先生,你在业务上总
不会没有一点秘密吧?”
“反正不是贾克森能得到的。不会。贾克森这个人,可能有些巧言令色,
但我怎么也看不出他会是个杀人凶手。我看,他不是那块料。”

他顿了顿,突然又说:“你有没有想到,要是我们退得远一点来看这桩
邪门的事,白尔格瑞夫,他所说的事,以及其他的情形,我看都是本末倒置
了。我才是该被谋害的人呢。”

玛波小姐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角色选的不对,”赖菲尔先生解释说:“谋杀案中的遇害者常是些什

么人?有钱的老头子。”
“有好多人都希望他让位,好拿他的钱,”玛波小姐说:“对不对?”
“嗯——,”赖菲尔先生想了想说:“我至少可以举出五、六个人在伦

敦看到泰晤士报上登出我的讣文,是一滴眼泪也不会掉的。可是他们也不至
于非得要我的老命。何苦呢?我随时都可以死。事实上,好多蠢材还真想不
通我竟然能活到现在。连医生都觉得很意外。”

“不过,你的生命意志是强的。”玛波小姐说。
“我想你觉得很奇怪,是吧?”赖菲尔先生说。
玛波小姐摇了摇头。
“喔,那倒不是,”她说:“我认为那是很自然的事。人到将要失去它

的时候,会觉得生命值得珍惜,也更有情趣。也许,不该如此,但却是实情。
年轻、力壮、身体又健康的时候,生命展现在你的眼前,活着一点也不重要。
容易闹自杀的是年轻人,失恋,有时甚至纯粹出于焦虑与忧郁。只有老年人
才认识生命的可贵与兴趣。”

“哈!”赖菲尔先生嗤鼻说道:“听听两个老帮子这份酸劲!”


“怎么?我说的没有道理吗?”玛波小姐质问道。

“呃,对,”赖菲尔先生说:“当然有道理,不过,我说我才该是遇害
者,你又认为不对吗?”

“那得看谁害了你会得到什么好处了。”玛波小姐说。

“说实在的,没有人。”赖菲尔先生说:“除了我说过的,一些商界的
对手,连他们,这我也说过,要想看我寿终正寝,还有一阵子可等的呢。我
也还没糊涂到留下一大笔财产来给亲戚们去分割。政府课了税之后,留给他
们的会少得可怜。这,我多年前就安排好了。转让、设置信托基金之类的,
都作好了。”

“拿贾克森来说,你过世之后,他不会沾到什么光吗?”

“他一分钱也得不到。”赖菲尔先生很得意地说:“我给他的薪水比别
人出的多了一倍。这是因为他得忍受我的怪脾气;他也很清楚,我要是死了,
他就落个输家。”

“华德丝太太呢?”

“她也一样。她是个好女子,第一流的秘书,有头脑,性情好,了解我
的性情,即令我大发雷霆,她也毫不动声色,我不给她面子,她也不在乎。
她就像个照管暴躁、哭喊的小孩子的保姆一样。她有时候也惹我不痛快,可
谁又没惹我呢?她并没有什么超人之处,其实在各方面都是个很平庸的女
人,不过,我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了。她一生颇多坎坷。嫁了个没出息
的男人。我看她向来不会判断男人。很多女人都不会。碰到不得志的男人,
心就软了。总认定所有男人都需要女人的体谅。只要娶了她,就会振作起来,
飞黄腾达!当然,这种男人绝作不到的。好在,她那不中用的男人死了,一
天晚上在外头喝多了酒,给汽车撞死了。伊淑有个女儿要供养,她又回去当
秘书了。她跟着我有五年了。打一开始,我就对她说清楚了:别指望我死后
她能得到什么。在她受聘之初,我就付给她极高的薪水,其后每年加薪四分
之一以上。不论人们多善良、诚实,我们也不该信任他——这也是我告诉伊
淑别对我的死有什么寄望的原因。我多活一年,她的薪水就有增加。如果她
每年多存点钱——我想她已经在这么作——等我伸腿瞪眼的时候,她也该是
个很富有的女人了。我自愿负责供她女儿求学,并给她设立了一个为数不小
的基金,她成年之后可以支用。因此伊淑·华德丝该没什么后顾之忧了。我
告诉你,我的死对她的财务来说,可是一笔损失呢。”他认真地看着玛波小
姐说:“这一切她都非常了解。伊淑,她是个很识大体的人。”

“她跟贾克森还合得来吗?”玛波小姐问。

赖菲尔先生敏捷地看了她一眼。

“你是注意到什么罗?”他说,“不错,我想贾克森是喜欢到处闻腥的,
特别是最近,他也盯上她了。当然,他人长得蛮帅,可惜也于事无补。首先,
他们两个身份不同。她比他高了一点,也只一点点而已。要是高出很多,反
倒没关系,可是她这种中下阶层的人,很怪异。她母亲是个老师,父亲是银
行出纳员,我看,她是不会去上贾克森的当的。我敢说,他倒是看准了她那
笔积蓄了,可是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嘘——她来了!”玛波小姐说。

他们两个都看着伊淑·华德丝自旅馆的小路上朝他们走了过来。

“你看,其实她是个挺好看的女子,”赖菲尔先生说:“可就是一点风
韵也没有。真不懂是怎么搞的,长得挺不错嘛。”


玛波小姐轻叹了一声,这种叹惜,无论是多么老的女人,看到任何坐失
的良机,都会有感而发的。在玛波小姐的人生中,有许多字眼用以形容伊淑
所欠缺的:“不够吸引男人”、“不性感”、“缺少撩人的眼神”。其实,
她头发清柔,皮肤细致,棕色的眼睛,身材也挺好,笑容可掬,可惜就是缺
乏那种男人在街上见到要再回头的韵味。

“她应该再婚才是。”玛波小姐轻声地说。
“本来就是嘛。她会是个好妻子的。”
伊淑·华德丝来到他们身边,赖菲尔先生稍带造作地说:“你总算来了!

在忙些什么呢?”
“今天上午好像大家都在打电报,”伊淑说:“而且,还有人在退房间

呢——”
“怎么?要走了?就因为出了命案?”
“我想是吧。倒霉的提姆·肯道着急死了。”
“这怎么能怪他。这对年轻夫妇也真是倒霉。”
“我知道。我想他们接手经营这家饭店也是挺不容易的事。他们一直担

心作不好,其实,作得挺不错的。”
“嗯,干得的确不错。”赖菲尔先生也同意。
“他很能干,也肯吃苦。她呢,是个好女孩子——也长得很漂亮。他们

夫妇像黑人一样地苦干。当然了,这儿的黑人才不苦呢。我看见一个黑人,
修剪椰子树就能赚一顿早饭,然后又回去睡觉,一睡就是一整天。生活真惬
意。”

“我们正在谈这儿出的凶案呢。”他又说。
伊淑·华德丝显得有些惊讶。她转身望着玛波小姐。
“我看错了她,”赖菲尔先生以一向的坦率的口吻说:“我向来不喜欢

老太太们。打不完的毛线,扯不完的是非。可是这个老太太与众不同。她有

眼睛有耳朵,而且会善加利用。”
伊淑·华德丝歉窘地看了玛波小姐,然而玛波小姐却似乎并不介意。
“他这是在恭维你,你知道吧。”伊淑替他解释说。
“我很明白,”玛波小姐说:“我也知道,赖菲尔先生是享有特权的,

至少他自己以为如此。”
“什么意思——特权?”赖菲尔先生问。
“想不客气的时候就不客气。”玛波小姐说。
“我不礼貌了吗?”赖菲尔先生颇感意外地问:“冒犯之处,还请你包

涵。”
“你并没有冒犯我,”玛波小姐说:“我是很能容人的。”“不要挖苦

人了。伊淑,搬把椅子来。也许你能提供我们一些意见。”
伊淑走到木屋露台上搬了一把帆布椅过来。
“我们继续讨论,”赖菲尔先生说:“我们是先谈到已死的老白尔格瑞

夫,还有他那些说不完的故事。”

“啊呀,老天,”伊淑说:“我见了他,是能躲就躲的。”“玛波小姐
就比你有耐性多了。”赖菲尔先生说:“我问你,伊淑,他有没有跟你说过
一个凶手的故事?”

“喔,有的,”伊淑说:“好几次呢。”
“他到底是怎么说的?你好好想想看。”



“这个——”伊淑停下来想了想。“麻烦的是,”她歉然地说:“我没
有很留心听他说。因为那就像他常说的那个烦死人的什么罗德西亚有只狮子
了。又烦又长。久而久之,我就不听了。”

“那就说说你记得的吧。”
“我想好像是从报上登的一桩谋杀案说起的。白尔格瑞夫少校说他有一

次不是常人都能碰到的经历。说是他会面对面地碰见了一个杀人凶手。”
“碰见?”赖菲尔惊叫一声:“他确实用了‘碰见’这个字眼了吗?”
伊淑有点被问糊涂了。“我想是呀,”她犹疑地说:“要不,他就是说,

‘我可以指出一个凶手给你看’。”
“到底是哪个呢?两者是不同的呀。”
“我也不敢确定。我想,他说他要拿一张照片给我看。”“这还差不多。”
“后来,他又说了好多浴室艳尸那个案子。”
“别说那个案子了,我们大家都知道。”
“他提起下毒的人,也说那个艳尸本来长得很美,一头红发。他说,世

界上女人下毒的恐怕比大家知道的要多得多。”“这我看倒是挺可能的。”

玛波小姐说。
“他还说毒药是女人的武器。”
“好像有点离题了嘛。”赖菲尔先生说。
“当然了,他说故事总是会离题的。听的人也就不听了,只应着‘是呀’、

‘真的吗?’或是‘怎么会呢?’”“他说要给你看的是张什么照片呢?”
“我不记得了。也许是报上看见的吧。”
“他没有拿那张生活照片给你看吗?”
“生活照片?不是的。”她摇着头说:“不是什么生活照片,这我是知

道的。他说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看起来决不像个凶手。”
“女的?”
“你看罗,”玛波小姐也叫了起来。“愈来愈糊涂了。”“他说的是个

女的?”赖非尔先生问。
“是呀。”
“那张照片是张女人的照片?”
“是呀。”
“怎么会呢?”
“可是真的呀,”伊淑一口咬定说:“他说:‘她就在这岛上。我会指

给你看,然后再把整个故事告诉你。’”
赖菲尔先生嘴里咒骂了一句。对已死的白尔格瑞夫少校发表看法时,他

措词是不加矫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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