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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芳树吟-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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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风寒露重,你还是回房去早些歇息吧。”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多作停留,转身向偏殿大步走去。他走得那样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追赶一般。穆凤栖连忙跟在他身后,人群重新活络起来,将他们两人包围,簇拥入偏殿去了。
  
  我也几乎在同时转身,力持镇定地一步步走回正殿。房檐上栖着一群乌鸦,被人声惊动,尖声长叫,振翅乱飞。我迈上石阶,又忽尔停步。身后是众人一片喧笑道喜的热闹欢笑,而我面前却只有檐上寒鸦、阶前春草,夜风侵衣,月光冷冷地照在我身前的地面上。
                  第十六章
  宁为万里隔
  
  数日后,我正在房中自斟自饮,浅儿忽然匆匆进入,禀报道:“娘娘,徐夫人晋见,正在殿外候传。”
  
  我惊异地从软榻上坐直身躯,“我娘?”一边说着,我一边慌忙抚平衣衫,揽镜自照,看见自己的妆束尚算得当,才放下心来,对浅儿道:“宣。”
  
  母亲按品盛装打扮,大步走进殿内,见了我,就要屈身行礼。“见过娘娘——”
  
  我连忙起身扶住她,“娘切莫多礼,这里并没有外人,无需拘泥礼节。”说着侧身让座,“娘,请上坐。”
  
  我命浅儿奉茶,一边将桌上酒壶推远一些,向母亲笑道:“娘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女儿?”
  
  入宫这么多年,母亲并不经常来看我。除了每年新年时按例入宫道贺,我们能短暂交谈片刻之外,就是当母亲诞辰,我派人前往府中拜寿送礼,母亲之后会找一日进宫来向我谢恩——这也是礼法规定的事情,我已身为湘东王妃,名义上已是她的主子,她即使本人不能前来亲谢,父亲也自会下朝后绕到文思殿外代为谢恩道费心。
  
  不过,我和娘家的联系并不紧密。我不受皇上所喜的事,京城几乎无人不晓。这种情形下,父亲手握兵权,也深恐皇上迁怒,动辄得咎;更担心若是太过频繁探视我,会招来勾结皇族中人、图谋不轨的嫌疑。
  
  所以我与父母来往极少,偶尔有书信往还,也不过是他们要我体谅他们立场为难,自己一人在宫中要多多诵经礼佛、尽量讨皇上的欢心,也许这种局面终有改观的一日。但我却厌恨佞佛,更对讨得皇上欢心不抱任何期望——也许其实他们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只不过碍于面子要作如此表示;与其说是关怀我的境况,不如说是借机讨好皇上。
  
  这宫里哪有什么秘密?早上一封信送进来,不到中午,皇上一定已知晓其中内容。自然会有人向他通报,毕竟他得来这天下的手段,说穿了不过就是谋叛;他自然多所警惕,防备此事重演——
  
  母亲不甚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拿起案上茶杯啜了一口,才道:“昭佩,娘也是许久未曾来探你,心里着实想念得紧!这阵子又听说你将随王爷启程前往荆州赴任,恐怕以后分隔两地,更是相见无期,才赶着来看一看你……”
  
  我闻言心里不由得柔软许多,暗忖自己先前多心,她毕竟是生我养我的母亲,这么多年来将我一人孤零零丢在这深宫重院中,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已到春季,萧绎大约不日就要择期赴任,母亲一定是舍不得我,才会今日突然前来探望。
  
  “娘,虽然这么多年来女儿不孝,未曾承欢膝下,但血浓于水,现在远行在即,心里也颇为不舍……”我轻轻道,眼里居然湿了。
  
  母亲笑了一笑,视线却四下扫了一周,忽然靠近我,低声问道:“昭佩,怎么不见王爷最近新娶的侧妃?”
  
  我一怔,轻描淡写道:“娘说的是那个穆凤栖?她的居所在偏殿,本来就不在这里,自然看不见。”
  
  母亲皱眉,看了看我桌上那几个酒壶,视线又飘向殿外,叹了一口气。“话虽这样说,但难道……她不曾每日来向你请安?就是寻常人家的侧室,也不曾有这般没规矩的!还不是要日日小心侍奉正室夫人,恭谨贤淑端庄自持,不敢有一丝轻慢?”
  
  我闻言,倒真是有几分惊讶了,觉得母亲此言未免天真。“每日请安是有的,但也没有整天跟在我身旁侍奉这样郑重其事。毕竟宫中不比外边寻常百姓家,何况我也不喜欢整日看见她在我面前,现在这样,我也正好落得清静。”
  
  母亲骇然,一把紧抓住我手。“昭佩!瞧你这是什么话?如今你可不比从前,王爷身边有了别人,再加上这个穆凤栖据说深得陛下喜爱,你自己倘若还不留心,仔细你的地位早晚要被她取而代之!”
  
  我心头一震,此时才隐隐发觉母亲今日来意非比寻常。“取而代之?穆凤栖她……竟然会有这种机会,要将我的地位完全夺取?”
  
  母亲见我终于听进了她的话,更加向我这边靠了靠,贴近我耳畔低声道:“那是自然!穆家虽也是京中仕族,哪里比得过我们徐氏一门世代簪缨?如今既然有了这种机会向上爬,怎肯轻易放过?何况你素为陛下不喜,你爹在陛下面前已是处处谨慎自持、诸般为难,自然也不比从前的意气风光!”
  
  她停顿了一下,迫视着我的双眼,摇头长叹道:“昭佩呵昭佩,倘若你不能在宫中助你爹一臂之力的话,至少……也不要害他落到现下这般谨小慎微,深恐动辄得咎的尴尬地步吧!”
  
  我的心一沉,手足倏然变得冰凉。
  
  原来,母亲今日不是来与我话别的,却是来向我面授机宜的!原来,母亲不是为着牵挂我而来的,却是来责备我无用,不能为父亲在朝中前途升迁助力的!原来……母亲不是因为爱我而来的,却是……来告诉我,我已经变得全无价值;若自己再不经心,便即将被这整个世界,被我的父母、我的夫君一道遗弃!
  
  我蓦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凄凉,透窗而去,惊起檐前栖息的鸟雀。我忽尔右手握拳,在茶几上重重一击,陡然站起身来,冷冷说道:“很好,我已经知道你的来意了。可叹我时乖命蹇,无能为家族父兄挣得大好前程!如今那穆凤栖挟吉兆而来,我在宫中大势已去……”
  
  泪水浮上了我的眼中。我突然双膝一弯,跪在母亲面前,肃容拜了三拜,冷声道:“昭佩命中注定,要一生坎坷无成;劳烦家中高堂为我担忧,更牵累父亲前途堪虑,昭佩纵万死,也不能辞其咎!此去荆州山长水远,前途险恶,昭佩不敢再让父母为我劳心;求爹娘今后善自珍重,女儿……就此拜别!”
  
  母亲见我如此,也不禁大惊失色,死死瞪着我,半晌仿佛明白了什么,长叹一声,忽然泪下。
  
  “昭佩,娘虽是对你求全责备,却也没有怨怪你无能的意思,你……又何必如此?”
  
  我仍然直挺挺地跪着,目光却没有看向母亲,声音平板,没有一丝高低起伏。
  
  “昭佩不敢。只是……骨肉生分,前途茫茫,心内……已如死别!”
  
  母亲闻言呜咽,对我泫然泣道:“昭佩!爹娘也并非如此狠心之人,你这样说,是要狠心编派爹娘的无情无义么?朝中何其复杂,互相争斗倾轧层出不穷,如临深渊,稍有不慎,即会行差踏错!爹娘无能,无力自保,又如何能够回护于你?本盼望你和爹娘骨肉一条心,在这后宫中好好筹划一番,虽不能就此一步登天,也可保全家平安富贵!谁知你竟如此死心眼呵!这样清高,怕是早晚也难免吃亏了……”
  
  我淡淡一笑,重复道:“清高?我,清高么?”不待母亲回答,我便自顾自又说了下去。
  
  “算了,如今这些都不再重要了。‘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我不由想起太子萧统那日曾吟过的《归去来兮辞》里的句子。“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笑那陶潜又怎能得知,鸟倦飞如何能够还归?它已飞去太远,再也找不到归来的路;鸟倦飞……也只能坠落尘埃,粉身碎骨罢了!”
  
  母亲一凛。我不再多言,轻道:“浅儿,为我送夫人出殿。”
  
  母亲含泪叹息,不得不站起身来对我说道:“昭佩,宫中黑暗,形势多艰,你今后……要多加小心!”
  
  我默然一颔首,听着母亲仍旧轻而细碎的脚步声,在我身后踏过空旷而冷寂的大殿,迈出了门槛,消失在室外的阳光里。在那一刻,我眼中噙着的泪,忽然决堤。
  
                  第十七章
  欲表同心句
  
  “奴才等恭贺娘娘芳辰,谨祝娘娘福如东海……”
  
  一大早,我刚起身梳洗毕,面前就黑压压跪了一片宫人,由小黄门庆禧说着祝词。
  
  我笑出来。看到庆禧居然也在其中,我心底忽然没来由地有点欢喜。
  
  自从萧绎娶了穆凤栖之后,他就有了借口搬出文思殿正殿,却也并不搬去穆凤栖所住的偏殿,而是另择一处偏殿作为他日常起居之处。他将庆禧也一并带了过去服侍,但今日是我的生日,庆禧却一清早就来为我祝寿,不由得使我猜测,他难道不用服侍萧绎吗?还是……萧绎默许他来恭贺我的生辰的呢?
  
  “罢了,罢了!庆禧,再说下去,你就要祝我‘寿比南山’了么?那是四十年后我才用得到的字眼,你今天就给我省省吧!”我笑谑,佯作恼怒地瞪了庆禧一眼。
  
  谁知庆禧果然头脑伶俐,顺口就接道:“奴才岂敢说那些已经教旁人用老了的词?那岂不是不能体现得出娘娘平日对奴才们的好教导?奴才当然是要说,恭祝娘娘福如东海,芳龄永继!”
  
  我想不到他居然转得这样快,不禁仰头大笑,挥了挥手道:“瞧你这张伶牙利齿的嘴,我算是怕了你了!好罢,既然今日听了这么两句新鲜话,我也不能不好好重赏你们一番。浅儿,准备好的那些赏银呢?再每人多加一疋布,别教人说我过生日的好日子里,还刻薄了你们!”
  
  庆禧见我开心,自然早在底下故意做五体投地的跪拜大礼谢恩了,还在众人都退下去领赏时,上来对我俯耳暗道:“娘娘芳辰,可惜王爷今日有事在身,不及一早就来祝贺;但奴才临来时,王爷说了,晚上的寿宴,他是一定要来的!只怕娘娘恼王爷姗姗来迟,不肯让王爷来讨杯寿酒——”
  
  我心里一喜,陡然站起身问:“你……此话当真?”见庆禧点头如捣蒜,我才真正相信了他。我不由得心里一颤,就似蓦地一阵暖洋洋的春风拂过那般,心底忽然开出一片繁花似锦。为了掩饰自己心底那种惊喜不已之情,我瞟庆禧一眼,说:“即便如此,后面那句怕我恼他的话,只怕也是你杜撰的吧?”
  
  庆禧吐了吐舌头,缩头缩脑小声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娘娘这双睿智的眼睛呀!”我听了这句奉承得太过火的话,又好气又好笑,啐他一口道:“呸,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我可从没教过你甜言蜜语呀!王爷自然就更不会这一套了;你倒是说说,这本事是你从哪里学来的?”
  
  庆禧连忙伏在地上,叩了几个头说:“王爷虽不曾教,但自然是奴才察言观色,体会了王爷心意,这才敢来回娘娘的呀!何况今日是娘娘芳辰,奴才哄得娘娘高兴,除了娘娘这边的赏赐之外,只怕王爷也喜欢奴才会办事,少不得也要另有奖赏的!”
  
  我一边对着铜镜细细描着两眉,听到庆禧这番解释,虽然明明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但心底仍然浮起了一种莫名的欢喜,仿佛自己的一颗心忽然暖暖地浮在白云上,又柔软得没有一丝力量。
  
  “罢了,你就去回禀王爷,说……今日不管多晚,昭佩这里的一杯佳酿,总是会为王爷温着,等他来喝。”我没有回头,对着铜镜里眉目如画的倒影,轻轻说着。
  
  “……我会一直等他,直到他来。”
  
  灯火阑珊的深夜,文思殿中,寿筵已撤下,前来道贺的宫中诸人早已告辞。就连湘东王侧妃穆凤栖,我也让她离开了。
  
  她本不情愿走,我猜她是担心万一萧绎来了,她若不在这里,就不会知道萧绎会和我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虽然现在宫中都传说穆凤栖比正妃徐昭佩更加得宠,但她还是对我不甚放心,毕竟我身为萧绎明媒正娶的正妻,即使失势,名义上还是高她一等。如果我再得了什么机会,挽回萧绎对我的心,她就更无胜算。
  
  我暗自冷笑。且不说萧绎对我究竟存的是怎样一番心思,单说穆凤栖这番计较,就可以算得上是机关算尽。倘若我当初聪明到能为自己这样机巧百出地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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