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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豆豆太后-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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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

  「够了!」他也朝她大吼。「妳很有本事吗?为什么要将所有的事情揽在身上?妳能不能多顾着自己一点?」

  「不能!」

  「好,既然妳总是要为别人而活,那妳能不能为我而活?!」

  「不能!」

  仿佛狂风暴雨骤歇,宁寿宫一片死寂,烛火明灭不定,更显晦暗。

  「端木骥,你唯我独尊惯了。」她垂下眼,幽幽地道:「你不懂得体贴别人,也不懂得顾虑别人的心事,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人……」

  「我怎会不懂?!」他激动地道。

  「别说你懂我。」她抬眸,泪水一下子涌进了红通通的眼眶。「事实上,我好气你!我气你不该带我出宫看月亮,不该带我到处游玩,不该让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好快乐,你把我的心养得好大好大,大到再也放下进这座小小的宁寿宫了。」

  「那妳跟我离开呀。」他心痛地道。

  「心这么大,我可以花五十年的工夫慢慢收回来。」她轻易就挣开他微颤的手臂,退后一步,语气变得平静。「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进宫前都计画好了,我要看完藏书楼的书……」

  「不出五年,妳就看完了。」

  「那是天赋异禀如你者才能做到的事。」她扯出一朵凄楚的笑容。「我会慢慢看的。为每本书另外写注、画插图、做比对、编目录,穷我一百年的工夫也忙不完的;另外我还要养莲花——」

  「最好妳抢了文献编修大臣的事来做。」他打断她荒谬的计画,迫切地问道:「我问妳,如果说,妳爹、管太后、还有最爱吵架的贤妃淑妃他们百年过去了,那妳还是甘心被关在这里当太后吗?」

  「到了那时,我早已习惯这里的日子,更不会出去了。」她冷冷地道。

  「妳不要敷衍我!妳以为逼我另外娶妻,我就会忘掉妳吗?」

  「你妻妾成群,宠爱新欢都来不及了——」

  「谈豆豆!」他吼声震得她发丝飞扬,以忍无可忍的暴怒语气道:「我现在告诉妳,我端木骥只会娶一个妻,那就是——」

  「住嘴!」她惊恐大叫,迭声道;「不要说!你只想娶一个妻就娶一个妻,老身会为你选择一个最合你意的淑女,你回家等着接懿旨吧。」

  「我拒接!」

  「你不接就是抗旨!」

  「普天之下,无人能屈服我。」他猛然将她拉到胸前,灼灼看穿她逃避的目光,霸道地道:「就算我此刻要扛妳离开,任谁也阻止不了。」

  「你敢扛,你就扛啊!」她激烈地挣扎道:「你若不要你爹的脸,不要我的脸,不要端木家的脸,不要天朝的脸,你就一路让所有的人看你诱拐太后出宫啊!」

  「人都不痛快了,还管谁的脸!」

  「你就是这样可恶!口口声声说你懂我,却还是要让我痛苦!」

  「我这样让妳很痛苦?」他沉痛地问道。

  「端木骥,拜托你,饶了我……」她无力地挣了挣,避开了他的视线,潸然泪下道:「请你让我安安心心过日子,也让我身边、你身边的人安安心心过日子,好吗?」

  他的心狠狠地被她拧绞了。普天之下,唯一能屈服他桀骛不驯心志的,也只有这颗硬梆梆得令他气结、又软绵绵得令她痛怜的小豆子了。

  她口里说着冰冷无情的话,可身子却虚软地靠在他怀里,似乎仍想企求他的温暖。他该拿她怎么办?怎么办啊?!

  「平王爷,你走吧,我求求你快走吧。」她低泣道:「我们不能一错再错……」

  错了?打从一开始就错了吗?他划了那么多道鸿沟,竟然还是一跌再跌,跌得彼此鲜血淋漓、万劫不复!

  他陡地搂紧了她,管他的辈分!去他奶奶的礼教!与其在这边痛苦地挣扎该不该、能不能、对不对,不如干脆带她一走了之。

  「长痛不如短痛……」仿佛洞知他的心思,她哭道。

  他凝望那苍白如雪的脸蛋,拭泪的指掌再也承受不住滔滔热泪,她的心在痛,他又何尝不痛呢。

  他好想俯身吻了她,一递遍吻干她的眼泪,好让她的菱唇恢复娇嫩的血色,也好让她重绽一张俏丽可人的笑颜……

  然而,这里是历来最为贞洁神圣的太后宁寿宫,住的皆是他端木家的先祖先辈,他们如此相拥已是悖逆伦常,就算他可以大胆而疯狂地吻她,但她呢?他是不是可以多顾虑着她一点?

  原来……是他错了。

  自以为怜她、惜她、了解她、希冀带给她欢笑,到头来却是自己一意孤行地毁灭了她。

  心,沉沉地落了,落在两人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里。

  「那……臣走了……」他很慢、很慢地推开了她。

  「平王爷好走,不送。」她站定脚步,以目光送他。

  他转身,踏出一步,脚步立即停下,脸孔似乎微微转回,但终究还是身躯一凝,双拳紧握,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离去。

  她站得很稳,泪无声地流着,目光始终紧紧地盯住他的背影,直到他隐没在外头漆黑的夜里。

  她的生命也进入了黑夜,再也没有光明了。

  

  三日后,龙翔宫暖阁,皇帝闹头痛。

  「臣决意出使南海国,请皇上恩准。」端木骥跪在地上,表情严肃,剑眉紧皱,说什么也不肯起身。

  「我早就指派余尚书了,他盼了好几年了。」端木融苦恼地揉揉眉心道:「大哥,你就让个机会给余尚书坐船出去玩玩嘛。」

  「臣多年前曾出使南海国,与该国国王熟稔,一切好办事;可余尚书初次出使,怕他不懂礼节,会坏了大事。」

  「余尚书掌礼部,他不懂礼节谁还懂?」端木融赶紧求援,望向身边两个救星。「二哥,三哥,帮帮我啊……」

  「大哥,」端木骅凉凉地道:「不能当王爷的还要抢人家的机会。」

  「大哥,起来了啦。」端木骝过去拉人。「阿融都说这是自家兄弟见面,你不要跪了,膝盖都起泡了。」

  「好。若皇上执意不派臣出使,那就求皇上废了臣的王爷爵位。」

  「你想逍遥自在,有这么简单吗?」端木骅哼道。

  「我的好大哥,你忘啦,你是辅政王爷耶。」端木骝也道。

  端木骥瞪向两个弟弟。「还有你们两个辅佐皇上,不够吗?」

  「当然不够!」包括端木融在内,三个声音一起喊。

  「我累了。」端木骥沉下目光。「你们不能什么事都依靠大哥。」

  「大哥,国事治丝益棼,在在需要你……」端木融试图说服。

  「皇上一日不答应,臣就一日不起身。」

  「那我……我找太后娘娘过来劝……」

  「嘘!」端木弊用力嘘向皇帝。

  「杀!」端木骝则是瞪大眼,右手猛指大哥,左手在脖子划了一道。

  「啊,喔。」端木融猛捶脑袋,他怎么就忘了这等大事啊。

  前几日,宁寿宫闹刺客,二哥和三哥很快控制状况,净空了所有太监宫女到五百尺外,并派亲信侍卫严密巡守,护卫太后安全;后来平王爷也来了,刺客没抓到,证实是虚惊一场,可能是风大了些的树影子吧。

  当然了,为了让他明白大哥在闹什么脾气,二哥三哥翔实地告知他那场「刺客」事件始末,也幸因「防护」得宜,没让闲杂人等听去了王爷和太后的吵架。

  又吵了!许久不见他们一起出宫,就知道有事!

  端木融用力按压太阳穴。他不怕他们吵,只怕一个逃,一个躲,再也吵不起来了。

  嗳,虽然他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但这么久以来,他怎会看不出娘娘和大哥之间逐渐改变的明显互动?

  大哥的神色好郁闷,他似乎明白「有情人不能成眷属」的痛苦了。

  呜呜,小叶真可爱,但她才十一岁,他到底还要等多久啊?

  「大哥,我求求你起来了!」他一跤跪倒大哥面前。

  同是天涯沦落人,就请大哥可怜可怜他这个不知何时才能大婚的皇帝吧。

  

  一个月后,春雨绵绵,却没阻断大江码头的送行大典。

  余尚书好不哀怨。本来是他出使南海国,却让霸道的平王爷给抢走了,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雄伟的船队心酸不已。

  另一个哀怨的是端木融。他求了又求,终究没留得住去意坚定的王兄。这一去至少一年,他虽有良相贤臣,也有谈师傅和两位兄长辅佐,可是展望未来茫茫的一年,他就好舍不得王兄离去。

  雨势稍停,黄龙伞下,君臣互别。

  「皇上,奔雷聪就送你了,阿骝知道如何让牠适应新主人。」

  「大哥……」端木融泫然欲泣。

  「阿融,百官在看。」端木骥压低了声音,用力拍拍他的手臂,轻牵唇角。「你总该独立掌理朝政,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较好行事。」

  「呜,你是我的好大哥……」端木融还是不争气地掉泪了。

  「臣还望皇上珍重。」

  端木骥放了手,踏上船桥,回身望向特地前来送行的文武百官。

  此地一别,归期难料。他不再有年少出使的凌云壮志,却是带着一颗沉滞郁结的心,远远地抛开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

  再向大江上游望去,远方的青鸿山掩在云雾里,那里已经连下十日大雨,雨水沿着溪流瀑布汇至山下的九曲湖,再滔滔奔流入江,给足了沿岸百里农家春日灌溉的雨水,他也趁此时水涨船高,顺流出海。

  他心念乍动,转头就想交代阿融,要他务必吩咐官兵巡守江岸堤防和水势,以防大水成灾,但随即按捺下这个念头。

  不管了,他再也不管任何事了,阿融已有足够的能力明白该做的事。

  往船桥走上两步,忽然听到侍卫急奔而王的马靴橐橐声,那显然违礼的突兀举动也引起了众人的注目。

  那侍卫神色匆匆地跟端木骤说了几句话,端木骅脸色一变,随即一眼扫过在场的官员和随从,又跑到谈图禹面前低声问话。

  端木骥心中打突。二弟自幼沉着冷静,天塌下来他也面不政色,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什么事?」他回过身,还是问了话。

  「没事。」端木骅眼也不抬。

  「你问谈大人什么话,为何他看起来很紧张?」

  「没事。」

  「到底发生什么事?!」端木骥恼极,直接扯了那侍卫问话。

  侍卫是端木骅的亲信,平常任务除了遥遥保护微服出巡的皇帝,就是守住那道最机密的宫门。他知事情轻重,仍是低声禀报道:「小豆子公公一早就出宫了,不到半个时辰,宝贵跑来找我,她说平常会带小豆子公公出门的就是平王爷、皇上、阿顺公公、端木总管,可她忽然想到,今天这几个人全到江岸码头了,就连端木统领也随侍护驾,那小豆子公公是跟谁出宫了?属下认为事情紧急,立即赶来禀告统领大人。」

  「是谁放她出宫的?」端木骥脸色凝重。

  「是属下……」侍卫一脸惶恐。「小豆子公公说,她要送王爷,属下以为,王爷另外派车接她……」

  端木骥没空责怪侍卫了,他的反应跟二弟一样,一眼就逡巡过在场所有的人,心中竟期待会像上回受俘大典一样,她乔装了某个他意想不到的身分,引得他惊讶、侧目、发噱、笑叹、心动……

  没有!他找不到她那个小个头,也看不到那张思念至极的调皮容颜。

  他的心直沉谷底,脚步已来到谈图禹面前。「谈大人?」

  「小豆子公公没来。」谈图禹亦是面露忧色。

  「臣已着几位弟兄出宫寻找,请王爷毋需担心。」端木骤还是摆了那张冷脸。「吉时已到,请王爷登船。」

  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心情登船!端木骥直想将二弟扔下大江,叫他别再烦他了。

  还是她偷偷跑上船了?想跟他一起到南海国?他心头乍喜,就要跑回船桥,随即一想,不是说今早才出宫的吗?除非搭上马车,又能穿过重重警戒和严密护卫,否则她绝无可能混到船队里。

  放眼望向大江,水急浪涌,是该启程了,她那么大的人儿了,京城也是热门熟路,又有侍卫寻她,还怕她走丢了不成?

  只要他扬帆远去,就是了无牵挂。他行他的船,她走她的路,大江东去,天各一方……该死!该死!他跨不出这条大江,他的心还牢牢地系在她那里,若无法确定她的安危,他绝无可能放心离去。

  船队上的官兵正在等他,准备随时鼓帆出发;然而,他心里的帆转向了,纵有狂风巨浪,仍是一心一意航向他的归处……他的小豆子。

  不顾皇帝和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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