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经典短篇小说金榜-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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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鬼！〃虔诚的老妇人尖叫着。
〃那么，克洛伊丝嬷嬷还记得老朋友？〃他走到她面前，拄着歪扭的手杖说。
〃啊！可不是吗！真的是阁下您！〃老太太惊呼，〃是啊！这张熟面孔不正是我的老相识吗？也是那个傻小子布朗的祖父吗？
―――阁下您信不信？我那只扫帚柄莫名奇妙的失踪了！我怀疑是被那个没被绞死的巫婆―――蔻蕊老太婆偷了！当时我全身都搽满了小孩加五叶花和毒死狼的药所捣成的汁。。。。。。〃
〃混合上好的小麦和初生婴儿的精华，〃这个老布朗的幽灵接着说。
〃啊！阁下也知道这个配方！〃老太太扬声笑道，〃我说嘛，既然决定要参加这个聚会，又没有马可骑，就只有决定用走的来了；因为他们还跟我说今天会带一个好小子加入我们的团体。不过现在可否请阁下您助我一臂之力，我们就能马上到那儿了。〃
〃这可能办不到，〃她的朋友回道，〃我不能助你一臂之力，克洛伊丝，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把我的手杖拿去用吧！〃
说着，他将手杖抛在她脚下。也许，这是一只以前曾借给埃及贤人的魔杖，此时竟似有生命一般。眨眼间，人和手杖都不见了！
布朗根本无法了解这个现象，他惊愕地四下搜寻，既看不到克洛伊丝老太婆，也不见那只蛇杖，只看到他的同伴若无其事地静待着他。
〃那个老太婆教过我教义课程！〃年轻人简单的这一句话却蕴含了无限意义。
他们继续往前走。一路上，长者劝他的同伴加快速度，不要气馁。这些话说得极巧妙，就像从听者胸中迸出而不是别人在旁提醒。途中，老人折了一根枫木的树枝准备当拐杖用，当他的手指触及这些沾满夜间露水的小分枝，树枝便开始凋萎、枯干，好似在阳光下曝晒了一星期之久。就这样，两人以快步向前行进。走到一处晦暗的凹地，布朗突然在一株残树下坐下，拒绝继续往前走。
〃朋友，〃他固执地说：〃我下定决心了。这种事，我一步也不愿再走下去。我原先以为该上天堂的老太婆竟然选择了地狱之门！
难道这就是我得抛下斐思的理由吗？〃
〃你会慢慢想通这件事的，〃他的同伴镇定回答。〃就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如果你想再走的话，我的手杖可以帮你的忙。〃
他没多说什么就将枫木杖掷给布朗，而后转瞬间消失于逐渐昏暗的暮色中，不见踪影。年轻人坐在路旁歇了片刻，心里为自己大大喝彩一番，想着现在可以在清晨散步时遇见牧师而问心无愧，也不必躲避仁慈的老古金执事了。要不是因为这件邪恶的事（虽然现在又恢复了原来的纯净、甜蜜）现在他早就躺在斐思的双臂里，该会睡得多么安详啊！就在这愉快而值得称赞的冥思中，布朗听见沿路传来慢行的马蹄声，心想还是暂时躲在树林内比较恰当，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是为了邪恶的目的而来此地的，虽然现在及时回头了。
随着马蹄声，传来了两个骑士的说话声。他们走近时，听得出是两个嗓音正严肃交谈着。马蹄声和说话声交错着穿过小路，距离布朗隐身之处仅数码远，但由于那个地点特别昏暗，因此不容易看见那两位骑士和马匹。天空穿透树林射下一线迷曙光，复又被茂密的枝桠遮住。布朗一会儿蹲伏，一会儿蹑足，战战兢兢地拨开树枝，探出头，又深怕会见到鬼。结果却令他百思不解，因为如果这件事居然可能发生的话，他敢发誓那是古老金执事与牧师的声音。
两人缓缓前行，就如同往昔相偕参加圣职的任务及教会的会议一样。此时其中一人停下来从树上折下一根枝条。
〃这样的话，牧师先生，〃声音像古金执事的那人说：〃我宁愿不去赴圣职任命的餐宴也不愿错过今晚的聚会。他们告诉我，一些印地安巫师也会出席，这些巫师对各种魔法之精通，可不逊于我们当中最厉害的。此外，还有一些从佛茅斯康乃狄克州和罗德岛来的同道也会到场。另外，一个年轻妇女会被带来加入我们。〃
〃好极了！古金执事，〃牧师以庄严的音调回答。〃我们上路吧！
否则就要迟了。你知道，聚会要等我到了之后才会开始。〃
马蹄又踢响起，穿越过这个从无教堂出现或基督徒祈祷的森林，两人在死寂的气氛下交谈，渐去渐远。那么，难道是这些神圣的人物正要深入那异教徒的旷野吗？年轻的布朗紧靠着一棵树，内心沉沉的痛苦使他无力得几乎倒下。他仰望天空，怀疑头顶上是否真有天堂？然而，彼处尽是茫茫苍穹与点点繁星。
〃上既有天堂，下又有斐思，我仍要与恶魔坚持到底！〃布朗疾呼。
他仰视夜空，举手合掌，此时一大片乌云无风吹动地横过布朗的顶空，快速飞向北方。苍穹依然明澈，群星却不再闪烁。在高空中，似乎就从乌云的深处传来一阵混乱的嘈杂声。他一度觉得好像可以辨认出这些正是他街坊邻居的口音，包括男男女女、虔诚或邪恶之徒；当中有许多还是在圣餐台上遇见过或在酒馆内喧闹的人。
过了一会儿，这些声音又弱得几乎听不见了，布朗怀疑是否真的听到了这些声音，抑或只是古树林无风之呢喃？稍后，这些熟悉的声音以更强之气势再度传入布朗耳中。这些声音在阳光普照的塞伦村是天天听得到的，但是从来没有发自这恶夜的乌云中。其中有个年轻妇女的声音，发出阵阵的哀叹，混合无名的悲伤及恳求，而且他看不见的群众（包括圣人与罪人）似乎都在鼓励她向前进。
〃斐思！〃布朗厉声呼号，痛苦而绝望的声音在森林内回荡着〃斐思！斐思！〃似乎在嘲弄他，又如同一群迷惘无助的人在旷野中寻找斐思。这位不幸的丈夫屏息等待回应，那满含悲哀、愤怒与恐惧的疾呼直冲动云霄，却立刻被此起彼落更巨大的声音淹没，随着乌云的飞逝，消失于渐行渐远的笑浪中，只遗下一片清朗静谧的天空覆于布朗头顶上。但有样东西从空中翩然飘落在树枝上。布朗赶上前去，拾起一看，原来是一条粉红色的丝带。
〃我的斐思（信仰）已离去了！〃他呆愣了半晌，才凄然发出哀鸣，〃世界上根本没有良善，罪恶也只不过是个空名。来呀！恶魔！
布朗这世界是属于你的！〃
绝望至极，布朗高声狂笑。然后真地就执起手杖迈步向前，速度之快，有如〃魔〃助，就像沿这条森林小径低空飞过。路愈走愈荒凉黑暗，且路亦愈模糊不清，终于消失了；只留下布朗在这漆黑的荒野深处，以凡人向恶的本能继续往前冲。整个森林充斥各种恐布的声响；树木的叽嗄声、野兽的咆哮、印第安人的嘶喊，不时又有恍如远处教堂传来的钟声，又如一阵怒吼环绕于周遭，好像整个自然界都在讥讽他。但，这一切当中最可怕的是他自己，而他也无法逃避其他可怕之人物。
〃哈！哈！哈！〃当风声讥笑他时，布朗咆哮着，听听看谁笑得大声。别以为你们的巫术能使我害怕。来吧！巫婆！来吧！男巫！来吧！印第安巫师！来呀！恶魔！布朗我来了！我和你们一样可怕的！〃
的确，整个闹鬼似的森林里，没有比布朗更可怕的了！他在黑松林间飞跑，以手杖使劲地挥着疯狂的手势，一会儿发泄其可怖的亵渎上帝之秽语，一会儿又放声狂笑，回音听来就像一群小鬼围绕着他。恶魔在他躯体中实则还不如其人性的愠怒来得可怕。就这样，这个着魔似的布朗一路风行抖颤于树林中，直到看见前方有一道红光，就像森林中的垦拓地将砍伐下来的树干分枝在夜半时分集中燃烧，熊熊的火焰照亮夜空。他停住，暂时平息驱使他继续向前的狂暴力量，远方传来一阵听似圣歌般庄严的吟哦声。
他认得那个曲调，正是村里教堂唱诗班常唱的一首。这首赞美诗沉沉逝去，紧接着的是大合声，但不是人声所唱，而是集整片黑暗荒林内之众音所发出令人怖畏的合声。布朗竭声嘶喊，但根本听不到他个人的声音。
趁须臾的宁静，他又偷偷向前，直到满眼所见皆是耀眼通明的火光。原来黑森林中间是一处空地，空地的一头有块大石台，外型原始、自然，看来不是祭坛便是布道台，周围还有四棵燃烧的松树，只有顶端燃着火焰，茎干丝毫未被波及，活像晚会中的蜡烛般。蔓覆于石台顶的一大片蓊郁的树叶也全部燃烧起来，在黑夜中吐出火焰，闪闪照耀这片荒地。即使是低垂的细枝与串结的叶子也燃成一片火焰。火光忽明忽灭，聚集在此的群众在红光照耀下，随之消失、出现，布满此孤寂的森林深处。
〃全是一群穿黑衣的该死之徒！〃布朗说。
他们的确是如此。这一群在明暗之间到处晃动的人群里，有些面孔可能就会出现在隔日的政府会议桌上，另外一些则在每个安息日做出一副虔诚的模样，在最神圣的布道台上亲切和蔼地面对底下拥挤的信徒。若不是这明暗不定的野火迷惑了布朗，那么便是他真看到了许多赛伦村的教父，他们都是有口皆碑的神圣之人。仁慈的老古金执事已经到了，受人崇敬的老牧师也穿好了圣袍。很奇怪的是，这里不仅有严肃、受人尊敬、虔诚的教徒―――长老、贞洁的妇人及含泪的处女外，还夹杂着许多亡命之徒，恶名昭彰的妇女、无恶不作的巫婆等。令人百思不解的是，善的一方竟不逃避邪恶的一方，那些罪人也不因有圣徒在场而感到促不安。夹杂于这些人当中的尚有印第安祭司及巫师。他们经常以比英格兰魔法更可怕的咒语诅咒他们的森林。
〃但是斐思在那里呢？〃布朗想到这里，不禁颤抖起来。
此时，吟哦之声再响起，是一首徐缓悲凄的曲调，歌词叙述真诚之爱遭到波折，兼写罪恶，更暗寓许多一般人无法理解的魔鬼传说，歌曲一首接一首哼唱着，荒野中的万籁也如大风琴的最低音一般响于其间。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圣曲终于接近尾声，却传来一个声响，那声响似狂风怒吼，溪流湍急或是长嗥的兽鸣，整个原野荒林中的每个声音都同声附和，如同罪人向罪恶之王致意，那四棵燃烧的松树也吐出一道更高的火舌，渐渐的，那些高尚有德之士的身形及脸孔模糊出现在群众上方的烟环中，石台上的火焰射出的一道红光在台基上方形成一弯灿烂的弧形光，于是台基上出现一个人影。
说得恭敬些，这个人无论从外表的装束或举止行动来看，一点都不像新英格兰一带的教堂牧师。
〃将新皈依者带上来！〃呼喊声的回音响彻整个旷野，在森林中盘桓不去。
此语一出，布朗就从树下大踏步走向众人，他内心对邪恶有了共鸣，他开始同情这些人，他几乎可以发誓他过世的父亲正站在烟环上俯视他，召唤他前进，却又有个满面愁容的女人伸手警告他退后。难道是他母亲吗？牧师和仁慈的老古金执事已经抓住他的手臂，带他往燃烧的石台走去，他无法退后一步，即使在思想上也无法抵抗，另一头也有一个窈窕蒙着面纱的女郎被克洛伊丝老嬷嬷及玛莎？卡瑞③带着。玛莎已得恶魔首肯于地狱称后，她，其实就是个猖獗放肆的巫婆。
〃我的子女！欢迎你们，〃那个一身黑袍的首领说：〃来加入我们的行列中。你们将会发现自己的本性与命运是如此地稚嫩。我的子女，向后看吧！〃
他们转过头，但见一片火焰光芒照射，每个崇拜魔鬼的信徒脸上都阴森地露出欢迎的微笑。
〃那些，〃魔首继续说：〃就是你们从小所尊崇的人。你们将自己的罪恶与他们的正直、虔诚、响往天堂的心志相比，因此视他们为圣徒，因而视自己的罪恶如洪水猛兽。但在此地，他们全都在膜拜我的行列之中。今晚，你们就可以知悉他们的秘闻：那些留着一大把胡须的教堂长老是如何地以猥亵的言词挑逗邻家少女；多少渴望作寡妇的女人在丈夫上床时给他喝下毒药，让丈夫从此长眠在自己的怀里；年轻人又是如何处心积虑地计划早日继承遗产；纯美的少女―――别害臊！小甜心―――如何在花园里掘几个小坟墓，以求召唤我，惟一的观礼人，来参加婴儿的丧礼。你们的心都趋向罪恶，你们可以嗅出一场犯罪的地方，不论是教堂、床上、街上、田野或森林，从而发现，原来在这个地球上，根本找不出一块净土。此外，仔细剖析自己的内心，你们就了解自己本来就具有制造罪恶的天才，还有施展邪恶技俩的泉源；而这个泉源却长久不断地供给人类邪恶的念头；当它到达极点之时，甚至会超过我的力量，且能付诸行动。现在，我的子女，看看你们彼此吧！〃
于是他们彼此互视，借着地狱之火的明光，这个不幸的家伙见到了他的斐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