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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渡亡经 作者:尤四姐(晋江金牌推荐vip2015-05-19正文完结)-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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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拂袖直起身子,在帐中郁闷地转了两圈。他一直照顾她的情绪,失而复得之后便没有碰过她一下。看来女人是不能太娇惯的,时间一久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他随手拿了颗枣儿,弹指将蜡烛熄灭了。另一盏离得远,隔了一层幔子,微弱的亮足够让他看清她。朦胧里见她有点慌,他却气定神闲,拔下簪子将发冠搁在一边,罗衣扔在矮几上,倚着引枕向她招招手,“到本座身边来。”
    她恐惧地退后,拒绝听他调遣。他半眯着眼,微微偏过脸,从眼梢处乜斜她,带着风流妩媚的韵致,却也令人不寒而栗。
    他究竟以为她有多傻,才会自动送上门?自从逃跑那时起就彻底和他决裂了,再落到他手里,下场是好不了了,既然如此,索性对抗到底。
    她的不合作令他恼火,他原本不想逼她,可是这步迈不出去,她心里永远记挂着另一个人。他都已经打算为了美人放弃江山了,这么大的牺牲,她是瞎子,看不到吗?
    他负气过去牵她,她不要命似的抵挡。他无名火起,在她玉枕上一击,这下她消停了,四肢瘫软下来,只能任他摆布。他扛起她,毫不怜惜地扔在榻上,动手解她的衣裳。她闭着眼,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动弹不了,只有这样无声的抗议。
    他顿下来,没处发泄他的怒气,扬手一扫,扫落了案头的博山炉。半燃的香篆滚得到处尽是,他高声斥责她,“你是死脑筋么,从了本座有这么难吗?本座长得不如他?手段不如他?还是权势不如他?你究竟要如何才能爱上我?”
    她昏沉沉,被他击了玉枕,头晕得非常厉害。他在那里大呼小叫,她却觉得十分可笑。他口口声声喜欢她,喜欢她会三番四次出手伤她吗?还好她不是娇滴滴的闺秀,否则经受这样的折磨,早就去见阎王了。
    他不服气,莽撞地上来吻她,这回忘了扣住她的牙关,她下劲在他唇上一咬,只恨咬得不够狠,没能咬下他一块肉来。他吃痛放开她,气极了扬手欲教训她,谁知她趴在榻沿上,翻江倒海似的的大吐起来。
    这个阵仗吓着他了,他呆立在那里,看着满地秽物不知如何是好。慌忙扬声叫人进来清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下手又过重,敲伤她的脑子了。
    榻前换上了新的毛毡,他才敢过来探看她。玉枕穴处的头骨完好,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复牵她的手来搭脉,越诊越觉得奇怪,忽然抬眼望向她,满脸的错愕,“你……怎么……”
    她无力回应他,头晕加上恶心,人像到了鬼门关似的。耳边是隆隆的马蹄声,身体悬浮在半空中,睁不开眼。烛火摇曳恍在世界的另一端,她的整个身体浸泡在黑暗里,努力想醒过来,但是无能为力。
    他站起身,心里七上八下没有头绪。茫然在帐中游走了半天,接下来要怎么办,他也拿不定不主意。
    该不该留?留下是个祸害,愈发让他们之间的关系牢不可破。他回身看她,她仰在枕上奄奄一息。这个时候顾虑太多,长起来飞快,到时候显了怀,事情就更难办了。只有趁她还不知情,能够解决的都解决掉。然后干干净净的,她才能完全成为他的。
    既然打定了主意就不要迟疑,他即刻到案上开方子。外面风雪肆虐,可就算下着刀子,也要在天亮前把药配齐。
    莲灯卧在榻上,隔了好一会儿才能活动。睁开眼睛四下看,帐中静悄悄的,她艰难地爬下来,爬回她的重席上去。炭盆里的炭火已经熄了,有点冷。她裹着被子推窗看,雪下得好大,不是成片,是成团的,打落在牛皮帐上,沙沙作响。

  ☆、第 67 章

药是他亲自端过来的,他说:“你受了寒,喝完药好好休息一晚就没事了。”
    他不给她请医官,莲灯也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只是觉得自己可能快不行了。反正情况这么坏,喝药喝死了正好。
    她支起身子伸手来接,手上没劲,颤抖着,药碗在她手里颠荡。他见了忙又接回去,在她边上坐了下来,“还是本座喂你吧!”
    她摇摇头,“我自己来。”
    他把药碗搁在矮几上,没有听她的,强行让她靠着他,低声道:“你身体很不好,这个时候就别再闹了。暂时把我当成他,我做他半天替身,让你好好依靠。”
    她眼里盈满了泪,扣着簟子道:“你不是他,也变不成他。”
    他哀戚看着她,“为什么?他比本座温柔?比本座待你更好?”
    她转过脸说是,“他哪儿都比你好。”
    国师噎了一下,气涌如山,需要缓一缓才能和她正常交流。隔了很久慢慢冷静下来,知道她现在虚弱,再动粗可能真的会死。另一半《渡亡经》下落不明,召唤亡灵困难太大,只怕到时候救她不得。
    他叹了口气,“本座可以学,对你好一点,让你喜欢本座比喜欢他更多。你和他有过肌肤之亲,我不介意。大历民风开放,不计较这点小事情。只要你把心放在我身上,我会对你很体贴的。”一面说,一面端过碗来,贴在她嘴唇上,“喝吧,喝了病就好了。”
    如果她还有一点求生的意愿,大概就是为了再见临渊一面。自己这么病怏怏的,没有健康什么都是空谈。她挣扎了下,就着他的手把药喝了,那药太苦,又浓又稠,叫人直作呕。他塞个梅子在她嘴里,心满意足地微笑,“好了,喝了就好。躺下别动,我在这里守着你。”
    她对他的态度还是不怎么友好,轰不走只有随他去,背对着他,囫囵闭上了眼睛。朦胧里感觉他靠过来,贴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捋她的头发,手势僵硬,不知多少回捋得她吃痛。
    他永远也学不会怎么温柔以待,也或许是她真的太厌恶他,以至于他做什么她都很反感。她想起那时在碎叶城,临渊知错后开始送她花,带她上金光塔顶看月亮,小心翼翼地奉承她。其实手段很稚嫩,可她因为爱他,再笨拙她也觉得可爱。
    不知他现在在哪里,会不会也在想念她。奇怪她天天时时盼着回到他身边,但因为受这老妖怪掌握,没法逃出去。他呢?也有人控制着他吗?为什么他不来找她?哪怕死,她也想和他死在一起。思念太痛苦,太可怕,世上没有一样比这个更摧人心肝了。以前她什么都不懂,天涯海角只要有口饭吃就行。现在喜欢一个人,就像被困住了,总有一根细细的线牵着心上的纽袢,略拉扯一下就隐隐作痛。
    帐外北风呼号,雪连下了三天,看天色一时半刻停不了。不知仗什么时候能打完,尘埃落定了总要回到长安的,他禁她的足,不能禁一辈子。莲灯迷迷糊糊想,他在她身后很让她难受,她默默往前移动半分,和他隔开了点距离,他倒没有再追过来。
    安稳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有了些力气,还痛快吃了两个胡饼。她胃口不错,国师却犯愁了,明明看着她把药喝下去,为什么不见起效?难道这孩子是铁打的吗?他悄悄出去,查验了昨晚熬的药渣,一样一样对照,没有缺漏,和方子上开的一样。大概是剂量不够,那就再加大些。他把话吩咐下去,后因蔡琰差人来请,暂时离开了大帐。
    莲灯着急恢复,在冰天雪地里练剑,飘逸的画帛伴着矫健的身姿,力与美出奇和谐。一套下来薄薄起了层汗,夏官在边上侍立着,待她练完拿斗篷替她披上,压声道:“娘子近来要多小心身子。”
    她转头看他,他平常话很少,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同她搭讪,今天倒让她意外。她嗯了声,略顿了顿看他脸色,“夏官可是有事?”
    夏官似乎很犹豫,支吾了半天才道:“娘子没感觉自己有什么不妥吗?”
    她被他说得茫然,不妥大约就是这两天甚是虚弱吧!
    他见她不答,复道:“这段时间别再舞刀弄棒了,昨日国师命人配药,军中没有,跑了十多里入城才购置齐全的。属下略通些医理,看了那个方子,似乎是落胎的药。”
    她吃了一惊,“落胎的药?给我喝的?”
    军中除了她和少数几个像昙奴一样的死士,其他都是男人,男人总不见得需要落胎吧!夏官点了点头,“所以娘子自己要当心,我命人少放了几钱大黄和碎骨子,药效不够,娘子今日才未发作。若国师再要着人煎药来,千万不能用——如果娘子要这个孩子的话。”
    莲灯怔怔的,回不过神来。说有了孩子,消息来得太突然,细想想,葵水好像是很久没来了,难道那一次就坐住了胎吗?可是这事要夏官来告知她,她顿时红了脸,两个人都觉得很尴尬,沉默下来不知说什么好。
    还是夏官警觉,低低道:“娘子面上不能有异,别叫国师发现。先回帐里去,在外面惹人注目。”
    莲灯忙道好,自己进了大帐,他仍旧在帐门外侍立。她没走远,掩在一层垂帘后问他,“国师的意思是要打掉孩子,你不顺着他的意,怎么反过来帮我?”
    夏官的嗓音又冷又硬,“我只认一位国师,只对一人效忠。国师碍于师恩不得反抗,我受命听候差遣,但绝不做有损国师利益的事。”
    莲灯怅然站着,从他的话里也能砸弄出些滋味来。夏官是受了临渊的命令辅佐老妖怪的,这么说他并不是身不由己。
    “你可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回太上神宫了?”
    夏官道:“这个说不准,国师招过阴兵之后功力尽失,连自己行动都不能够。如今是不是活着,去了哪里,属下不知道。”
    莲灯难受至极,嗓子里梗得发痛,转身背靠着桩子,才能勉强维持站立。顿了会儿问他,“现在这个国师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死了一百多年,又活过来了?”
    夏官道:“纯阳血的人尸身不腐,国师耗了半生修为,用《渡亡经》招他回来的。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属下亦是不知。”
    她扶住了额头,事情纷繁复杂,她也理不出头绪来。只知道他折损太多,一次又一次,直至耗光修为。他的身体转暖了,三年眨眼即过,到时候他若是死了,他的师父会不会来救他?
    她失魂落魄回到席垫上,摸了摸肚子,什么都感觉不到。暗想真要有个孩子也是奇了,照理说这段时间受的苦不少,两次被国师打伤,甚至昨天还吃了药,对他却没有半点影响,这孩子长得太结实了。
    可是再结实也要多保重,也许再一次就小命不保了。她两手环起来,假装可以抱住他,心里有点高兴。然而前途茫茫,吉凶未卜。她想不出怎么护他,起身到箱笼里找了尺头把腰包好,让他在里面暖和一点不要受寒。至于能不能活下来,看老天爷的意思吧!
    国师在她面前却半点口风也不露,有药送过来,亲自端到她面前,哄她是补药,调理她的身体。她也没有戳穿,放在一旁笑了笑,“这药太难喝了,凉一凉再说。你可替我准备梅子?”
    他见她今天态度有了转变,脸上神色顿时缓和很多,“那个白玉盒子里还有好几颗,你想吃别的什么同我说,我让人去办。”
    她嗯了声,有些扭捏地说:“想吃馎饦,还有鱼干把子。”
    他忙对外传话,要他们按着她的意思去办。趁着她心情不错,看准了时机又同她套近乎,“身上好些了吗?”
    她说还好,“大军什么时候开战?就任庸王和楚王闹么?”
    他笑道:“军中的事不用你操心,京畿自然会发兵攻打他们。只是圣上催促还朝,本座还没想好是攻打还是归顺。”
    她凝眉看他,“当初临渊受命,也像国师这样态度模糊么?他也打算谋反?”
    他摸了摸鼻子,“他和当今圣上做过两天莫逆之交,大概从来没有想过要反朝廷吧!”
    所以他现在这么做,是要陷他于不仁不义。她实在厌恶他,又不得不分散他的注意力,便道:“国师能知过去未来,谁是下一任皇帝,你算不出来吗?”
    他嘲讪笑了笑,“这种事,不过骗骗小孩子罢了。天道无常,人的运数随时会转,不可断言。再说我那套本事百余年没用了,前两天试了试……”他有点尴尬,“不灵了。”
    她哈地一声笑出来,发觉自己落井下石得太明显,忙住了口。
    他斜着眼睛看她,“我略出些问题,你似乎就很高兴。”
    她说不是,又东拉西扯着,“你何时上战场,我要一起去。太久不活动,刀剑都生疏了。”
    他疑惑地打量她,“你阿耶已经没了,你为谁打天下?”
    她寒着脸道:“我阿耶落得这样下场,朝廷是主谋。只有撬了曹家的江山,我阿兄才有一线生机。”
    她所谓的阿兄当然是指定王世子,国师慢慢点头,“你那么在乎那个阿兄,看来不管谁当皇帝,必须要善待他了。”
    “所以还请国师手下留情,保我阿兄无虞。”她复又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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