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爱太沉重了-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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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这就是医疗资源分配不均的问题了。”叶晓芹说。
男人叹了口气，耸了耸肩。
病患则在心里嘀咕着，这家医院的医生的确是这样，你绝对不是！
过了一会儿，叶晓芹瞅了一眼手表，揣想杨小姐应该住进病房了，就跟刘医生打了声招呼，朝男人和病患点了点头，前往病房探视，也是对主任愧疚的逃避。
她扯东扯西地陪杨小姐聊天，也趁机让刚才无奈的心情缓缓消散。
半晌，詹文奎走了进来，亲切地对杨小姐说。“你好，我是要帮你接生的医生詹文奎。”忽地，他看到躲在一旁的叶晓芹，目光失焦，笑着说。“咦，你也在呀”
詹文奎为了不让病人和护理人员看到他满眼血丝，今天一直偷偷点着眼药水。但是精神不济的他，就算点了再多的眼药水、如何强打起精神，目光仍然散焕，手脚不时略感凉麻，此刻的他正是如此。
“欸，你先忙！”叶晓芹一溜烟地离开病房，让医生仔细问诊。不过，她还是嘀咕着，怎么由那个色狼开刀呢？
“小芹，你认识里面那个孕妇呀？”一位正推着装满药品的小车到各病房分送的护士问道。
“是在候诊室认识的，她好漂亮喔！”
“对呀”护士的表情随即从兴奋转为担忧。“不过，她的肚子太大了，又不是双胞胎，生产的时候可能会有危险。”
“哇！怎么会这样？”叶晓芹满脸惊愕地说。她这才想起，若不是双胞胎的话，杨小姐的肚子的确超过一般孕妇。
“听说要剖腹是吗？应该没什么才对。我去忙了。”
“又危险，又碰到那个痞子。唉……”她望着护士离去的背影咕噜着。
叶晓芹下了楼，向一位喜欢到寺庙膜拜、身上总挂着四、五个平安符的志工要了一个平安符。过了半个小时，她猜詹文奎已经离开了，才回到杨小姐的病房。
她像个小偷蹑手蹑脚地走进病房，没有发现他，才大步走进去。“怎么会是那个痞子医生帮你接生，不是主治大夫呢？”
“痞子医生？那他……”杨小姐既惊慌又担忧地说。
“放心啦！因为他想追我，我才讨厌那个人。不过，我还是要说句公道话，他的医术的确不错，大家都这么说，不是只有我，所以你安心啦。”
杨小姐这才松了口气。“其实，我的预产期还有十几天，公婆为了孙子的八字才叫我提前剖腹。没想到那天刚好碰到主治医师出国开会，才由詹医师主刀。”
“对了，刚才有位家属看我很善良，就送我这个平安符。”她从口袋里掏出平安符，一边挂在杨小姐的脖子、一边说。“我就借花献佛，送给你。”
“谢谢你呀！以后我再把这个平安符送给孩子。”
“好呀。你先生怎么没来呢？”
“明天他跟我公婆都会来，反正现在来了也没用。”
“说的也是，你又没有阵痛，来了也是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要干嘛。”
叶晓芹害怕詹文奎发现她在这里，又缠着要跟她约会，而且杨小姐一切正常，因此她聊了一会儿就下楼。不过在心底的一角，她不得不承认詹文奎对医生这个职业所抱持的态度，比那位外科住院医生好太多了。
当她来到一楼大厅时，瞥见一位认识的病患孱弱地坐在出院处前面的塑料座椅，家属则在办理出院手续。
她蹙起眉头走了过去，关切地说。“小姐，你的病不是还没好吗？怎么要出院了？”
这位三十几岁的女人扬起得意的表情说。“我爸运用关系，帮我在台北的XX医学中心找到床位了，所以才要转院过去。”
你又不是得了什么重大疾并或者癌症，干嘛要舟车劳顿赶到台北住院呢？无聊！她在心里不悦地嘀咕着。但是身为志工的她仍然口气和缓地说。“你的病症在这里一样可以获得妥善的医治，不需要到医学中心呀”
“这种地区性医院怎么能跟医学中心相比呢？而且台北的医疗资源比台南好太多了！”女人露出你也在医院里当志工，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也不懂的鄙夷神情。“主治医生也跟你讲同样的话，要我留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我爸运用了多少关系，才好不容易拜托到立委，请他关说找到床位，我那有可能放弃呢？”
对于抱持这种心态的病人她还能说什么呢？她只好皮笑肉不笑地朝女人点了点头。“喔，祝你早日康复。”然后径自走开，懒得理会。
叶晓芹不自觉地走到急诊室附近的走廊，环顾四周，冷冷清清。她不好意思走进去，只在外面倾身一探，那位等待病床的病患已经不在了，忖度着可能住进那张刚好空出来的病床吧。对于那位转院的女病人，究竟应该感谢她转的好、还是嘲笑呢？她不晓得，真的不晓得！
她不禁忆起念书时在学校的附设教学医院所见的景象，病房一床难求，有时连急诊室外面的走道也挤满等待床位的病患，以及照顾病人的家属，不管身体情况怎样，全都是一脸颓丧的病容。有些人甚至一等就是一个礼拜，托着重病的身躯痴痴等待有人出院，期盼能够住院治疗。有的则像人球被医院踢来推去，不得不把救护车当成出租车，得不到应有的照料。
有些医院的各科则暗杠病房，不管叫调度床、预签床、或者关说床，就算仍有这种病床，还是不愿释放出来，而让最应该住院的病人苦苦等待。
更有许多像那位女人的病人，病情只需要在地区医院治疗就行了，却偏偏抱着盲目的崇拜，拼命运用关系非住进去不可，结果造成病床爆满，硬生生浪费了宝贵的医疗资源，逼得真正需要的病患一床难求。同时，也孕育了这种暗杠病床。
她是个局外人，顶多就是不屑地耸肩以对。
她认得那位付出相当多心力治疗那位病患的医生，是位细心照料病人的医师。她不禁忖度，他的心里是如何难受呢？只因为他是地区医院的医师，而非医学中心或者教学医院，就必须承受这种不公平的歧视吗？他的能力真的比不上那些医学中心的医生吗？甚至，那位病患未来的主治医生，可能就是他的学弟，并非他的教授！
她一想到此，也真的只能耸了耸肩，无奈以对！
“你怎么在这里晃来晃去，是怕被我看到吗？”
陷入沉思的叶晓芹吓了一大跳，急忙转身，发现是急诊室主任，不自觉地说声欸。这才发现自己怎么把心声吐露出来，双颊顿时红了。
“你唷”主任露出不耐烦的眼神瞅着她。“我刚才打电话到高雄问过了，那位病患已经送进手术房动刀。”
“谢谢主任。”她心诚意恳地说。
主任微微摇着头。“每家医院的情况都不一样，比如这里的制度、文化和你们学校的附属医院不同，而你们学校的医院又跟台大、荣总又不一样，是相同的道理。而且你也知道医院的医疗资源比不上台北的大型医院，所以我们必须做全盘的考量之后下决定。有时一时的好心反而会害了病人。以后别再乱出主意啦”
“我知道了。”她微垂着头，在主任和缓的语气之下，忍不住道出心中的疑惑说。“刚才在打电话找病床的过程中，我很感叹！大家同样缴了健保费，为什么却得到不公平的待遇？有些人一床难求，有些人凭着特权就能大摇大摆地住进去。有的地方医疗资源丰富，有的却是贫瘠。”
“因为，只要有人的地方，特权的欲望就会无声无息地弥漫，永远没有真正的公平！
“找不到特权的人，痛恨特权的存在。可以攀到特权的人，喜孜孜地认为好在有特权的存在。
“而特权是怎么诞生的？是人！更可能是未来的你我！
“喜爱或痛恨，全系于我们站在那个国度！
“医疗和健保体系是否健全，要如何改善，是个重大的课题，但是制定和执行制度的是人呀，只要人们（医院和病人）的心态不改，就算有再好的制度，这种情况仍然会一直持续下去。”
叶晓芹想起那位非要转院的女病患，忍不住用嘲笑的口吻说。“因为，这是人命，尤其更是攸关自己的身体！谁都可能不自觉地变成偏执狂，扬起莫名的信任与不信任感，努力往自己认为是最好的地方挤进去，比如医学中心，而不在乎自己是否真的需要，难以保持客观的理性。
“对与错，难以认定呀！当自己碰到紧急情况时，谁不想拥有一点特权，得到更好的照顾呢？就算只是心理作用也好！”
“你现在能用客观的角度去思考，如果一旦这些问题不幸发生在你身上时，可能就不会这样想了，只有无奈跟埋怨，甚至痛恨呀”
她瞧见主任的眼睛布满红丝，于是说道。“主任，你太累了，应该去休息一下。”
“累”主任轻笑着。“那位脑科医生比我大好几岁，他现在都还在加护病房照顾病人，我有什么资格喊累呢？病人要紧”主任朝她浅浅点了点头，走进急诊室。
叶晓芹拉垮着肩膀，苦笑地望着主任的背影，细细咀嚼他刚才所说的话。
第三章 我不要这个爱的领悟，太沉重了！
1
巳时，是早上的九点至十一点。这个时辰，也是病患们不知道何时才轮到自己看病，而大批涌入医院的时段。
叶晓芹八点就先前往楼上的病房探望。杨小姐的一家人都在，她的丈夫拿着摄影机对她拍摄。杨小姐便把她叫了过来，两个人像姐妹般亲热入镜。
生性活泼的叶晓芹虽然不认识杨小姐的家人，但是没一会儿功夫就跟他们有说有笑。她不好意思在病房待太久，就告辞到别的地方服务。
当她在走廊遇到昨天下午跟她聊天的那位护士时，拜托她如果杨小姐生了，就打电话通知她。
九点半，詹文奎扬起洗净的双手，自信满满地大步走进产房，护士一一报告孕妇的血压和心跳。他朝她们点了点头，然后瞅着半身麻醉的杨小姐，心想着，连躺在手术台上也这样美丽！
他莫名地扬起一股要全力维护上帝杰作的使命感，亲切地微笑说。“杨小姐，我会留下最隐密、最小的切口，让你在夏天可以尽情穿泳装和低腰裤，一切会很顺利的，放心好了。”
杨小姐用浅浅的笑靥表示感谢。她的身上盖着一块墨绿色的布巾，隆起的腹部从开口处露了出来。
詹文奎锐利的目光盯着白皙的肌肤，不发一语地伸出手，熟知他此刻需要什么工具的护士随即递给他手术刀。他接过手术刀，稳稳拿住，在腹部下方精准地划了比基尼切口（横切口），这也是剖腹生产的孕妇最喜欢的剖开肚皮的方式。然后在助理的帮助下拨开开刀口，用样似勺子的拉钩把肚皮往左右两端撑开。
进入腹腔后，他把膀胱上方的夸腹膜打开，将膀胱轻轻往下挪，再使用最常见的下断横切割开子宫。破水，然后詹文奎把手伸了进去，触摸到胎儿的头，接着小心翼翼地挪到切口，助理同时在子宫的上方挤压。有着黏答答卷发的头颅顺利冒了出来，胎身也从切口处冉冉滑出子宫，一个新生命破蛹而出了！
在众人的帮助下，身上沾满了母亲鲜血的宝宝离开了居住九个多月的地方。
詹文奎用吸球小心翼翼地清理女婴的嘴里和鼻孔内的异物，断脐。最后她像只小猪猪双脚被拎了起来。
“好……重呀！”詹文奎不禁微笑地说，然后把婴儿交给护士。
护士打了一下婴儿的屁股……哇！
“你妈妈为了胖嘟嘟的你，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喔”护士笑着把女婴抱给杨小姐看。
她漾着幸福的光辉，眼眶情不自禁地泛着激动的泪光。怀孕时所吃的苦头，就在这一剎那间全都烟消云散，化苦为甘，此刻只溢满欢悦的兴奋。不为什么，只因为那是她的心肝宝贝，更是无法割舍的生命。
“我抱去给你先生看。”护士说。
杨小姐噙着泪，欢愉地微微点头。
到目前为止，一切皆很顺利。
詹文奎只让这位美丽的女子留下最小的开刀痕迹，就生下重达四千多克的宝宝。
他，更得意了，不自觉地为自己完美的手术漾起自满的笑容，而不是顺利帮孕妇剖腹生产。
自动门打开了，护士抱着硕大的女娃笑盈盈地走出来，杨小姐的家属兴奋地凑了过去逗她。
“天呀，她是个女孩子，怎么那么大呀”男人的脸上堆满笑容，带着甜蜜的笑意大声说。
“应该超过四千克喔。”护士说。
“这才好呀！是旺夫旺子的命”公公得意地说，更认为时辰看对了，钱没有白花。
“谢天谢地，阿弥陀佛。”婆婆松了口气，忍不住念着佛号。
“我先送婴儿到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