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一家亲-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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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他像是看见昔日那个人的背影。
兄弟四人之中，大皇兄长得最像那个人，却也是最不得宠爱。
可最后登上皇位的人，也是他。
这又是何其讽刺？
“臣弟参见皇上。”
他恭声跪下，然后看见南宫彦转过了身。
“二皇弟平身吧。坐。”
亭中央，已摆上了一桌小点美酒，旁边并没有宫女太监伺候。
“那臣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南宫清微笑着坐下。
“二皇弟，我们已有很多年没像这样坐在一起饮酒了吧？”南宫彦亲自为南宫清倒了一杯酒，递与南宫清。
南宫清见他并未自称“朕”，便笑了笑，接过酒杯，“多谢大皇兄。大皇兄若要与我饮酒，来日方长，难道还不怕没有机会么？”
“来，你我兄弟二人干了这一杯。”
南宫彦举杯，南宫清也随之一饮而尽。
南宫清将酒杯放下，深深看了眼南宫彦，“不知大皇兄今夜找我来是为了何事？”
南宫彦一边为他斟酒，一边淡淡地道：“二皇弟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南宫清摇头。
南宫彦笑了，笑容却有点恍惚，“今日是我一位好友绛雪25岁的生辰。就我一个人替她过生辰，未免有些孤单了，所以，找上了二皇弟你，二皇弟应该不会介意吧？”
南宫清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
南宫彦拿着酒杯，目光却是望着某个不远的地方，深远而悠沉，“五年前，绛雪被父皇带进宫里的那天，刚好也是她的生辰。我还买了她的生辰礼物给她，可是礼物还未送出，她已经离开了。”
他从怀中拿起了一支发簪，“后来我追出了宫门，远远地看见了她的背影，可是没有拦下她。我以为，她只是像往常一样，奉父王之命，执行完了任务就会回来，所以，我打算，等她执行完任务后，再把这只发簪送给她。谁又曾想，这一支发簪，我永远都没有送出去。有些事，有些人，既然错过了，也就注定了再也无法挽回。”南宫彦垂下眼帘，紧紧盯着手中的发簪，“若当年我知道，她就此一去不复返，那一夜我肯定把她拦下，那么，以后发生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抬起头，他复又看向南宫清，“可惜，这世间并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时间也不可能倒转，已经发生的事实，我们更是无力挽回。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别再让更多让自己后悔的事发生。”
南宫清的脸色有些苍白，唇角却带挂着淡淡的笑容，“大皇兄今夜约我来就是为了说故事的么？”
“怎么？二皇弟不爱听么？”
南宫清抿着唇沉默不语。
“看在你我兄弟的情份上，今夜就让我把这个故事说完吧！”南宫彦深深注视着南宫清，“知道么？父皇为什么独独选中绛雪执行这个任务？因为绛雪是所有杀手中剑法最好最准的，一击必中，从未有过错漏。”
南宫清唇角的笑容已凝滞。
“其实，绛雪当年要杀那个人很容易，可那个人却没有死。那一剑虽刺中了他的胸口，却偏离了心脏三分。”南宫彦苦笑着握紧了手中的发簪，“二皇弟，你说这是为什么？”
“叮”的一声，南宫清手中的酒杯尽碎，扎进血肉之中，鲜血顺着掌心一滴滴，滴落在桌面上，然而，他却不觉得疼。
南宫彦看了他一眼，“其实，二皇弟也认识那个人，不是么？你帮我告诉他，绛雪的用意就是想他活下来，别让绛雪一番苦心白费。只要那人和他的母亲愿意回南蛮之地，彻底彻底毁去那蛊惑人心之术，我可以既往不咎——”
南宫清笑了，“大皇兄，若是那人不愿呢？”
南宫彦眸光微微一凝，隐有慑人之势，“那人手中已没有筹码。”
“可皇上手中不是也无证据么？若有证据，又何需在这里与臣弟‘把酒谈心’？”
南宫彦眼中似闪过一丝失望，却没有说话。
南宫清站起身告辞，“时辰已不早了，请皇上早点安歇，臣弟告退。”
南宫清的身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南宫彦端起桌面的酒壶，仰头一饮而尽。
“大哥，你已经尽力了，不是么？”南宫凌从黑暗里缓缓走了出来，语带叹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绝路。”
南宫彦放下了酒壶，眸光里的情绪全数掩在了夜色之中，“若不出所料，他既将会有行动了。”
微微一顿，他抬头看向前方深远的夜空，“凌，一切按紫谦的计划行事。”
“是。”
南宫凌掩身退下。
南宫彦则呆呆地坐在亭中，凝视着手里的发簪。
——绛雪，他根本就不想给自己退路了。
——要么赢尽天下，要么输个彻底，赌上自己的性命。
…
天边已微露晨光，原本昏睡的秦瑶缓缓睁开了眼睛，脑海里有些恍惚，混沌纠结成一片，让她一时间无法分辨自己究竟在哪里？
微微侧过头，映入眼帘是一张憔悴的脸庞。
那张略显稚气的脸细致而漂亮，却又苍白得惊人，如同白玉一般，就连高挺的鼻梁下，那张微抿着的薄唇也没有一丝血色。
此刻，他正趴睡在床沿边，以手枕头，双目紧闭，似乎已是睡得极沉，但眉宇间那抹倦色依旧无法掩饰。
心，在那一刹那狠狠抽痛了一下，所有的记忆都回笼了，那些应该发生的，不应该发生的……一幕接着一幕全都涌进了脑海里。
秦瑶掀了掀唇，却最终没能唤出那个名字，所有的话语似乎全都哽在了喉间。
颤抖地伸出手，她轻抚上那张苍白的脸颊，触手一片骇人的冰凉，让她的心又疼痛了几分。
原本沉睡的人被惊醒了，慢慢地睁开了眼，抬起了头，但神志似乎还未完清醒，只是迷茫地注视着她。
“紫谦——”
终于，她唤出了这个名字，可唤出名字的那一刹那，眼角也有泪水随之滑落。
“瑶——”这一声轻唤，也让段紫谦彻底清醒，他一把将秦瑶紧紧地拥进了怀里，声音略带着颤抖，“你终于记起我是谁了么？终于……记起了么？”
“紫谦——”秦瑶也反手牢牢抱住了他的腰，语声哽咽，“对不起——对不起——我——”所有的话语瞬间被吞没进了一个热吻里。
缠绵而又激烈，几乎让她窒息。
秦瑶忘情地回应着。
她终于明白了，这个男人有多爱自己，而自己又有多爱这个男人。
幸好，她并没有真正杀了他。
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也不知过了多久，段紫谦终于放开了她的唇，却依旧紧抱着她。
“你没有错。所以，你不需要道歉——”他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痕，“只要你能醒来看我一眼，我就真的满足了。”
他唇角的笑容还是那般稚气温柔，深深触动了秦瑶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心弦。
“原来，你只是要我看你一眼么？”秦瑶假意重新闭上了眼睛，“那好，现在我看完了。”
“不许闭上眼睛。”
段紫谦忽然再度狠狠吻上她的唇，直到秦瑶无法呼吸，他才微微喘息着放开了她，然后将她扶起，靠在他的怀里。
“瑶，从现在开始，你要时时刻刻都看着我。”
他的声音略显低哑，却也隐隐透着一股莫名的哀伤。
“紫谦，你怎么了？”秦瑶的心底泛起不安，“我刚才只是玩笑——”是因为这段时日他太担心她了么？所以才会这么紧张焦虑？
“嗯。我知道。”段紫谦为她梳理着颊边散落的青丝。
“你知道就好。”
秦瑶想起刚才环抱着他的腰身时，感觉他又瘦削了。
比假扮周钰那时，还要瘦削。
“紫谦，你身上的伤好了么？”
“嗯。差不多好了。”
秦瑶侧转过头，仔细端详着他苍白的脸，“说实话。”
段紫谦趁机又在她的唇角偷亲了一下，笑道：“瑶，你看我这么精神，哪里像骗你了？”
见他的眼睛里似乎只有愉悦，并没有隐藏着其他什么。
秦瑶在心底轻轻一叹，难道是自己多心了么？
秦瑶只能无奈地转回头，将头轻靠着他的胸膛。
“那为什么你又瘦了？”
“因为担心你。”段紫谦再度环紧了她，将遇到毒圣解了她体内剧毒的事说了一遍，却唯独省略了有关于自己的事。
“我怕你醒来，依旧不记得我。”
背对着他的秦瑶，并没有看到他眼睛里一闪而逝的落寞和伤痛。
“紫谦——”秦瑶想说些什么，但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开始说起。
她很庆幸，自己睁开眼来时，一眼就认出了他。
“瑶，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嗯？答应你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
不等他把话说完，秦瑶爬了起来，转身一把捂住了他的唇，深深望进他的眼睛里，“你果然有事瞒着我。”
“唔唔！”
段紫谦拼命摇头，眼睛里写满了无辜。
秦瑶放开了手，“紫谦，我要你说实话。”
“瑶，我真的没有骗你啊！”段紫谦垂下眼帘，一脸委屈。
“别以为你装成这副样子就能骗倒我——”秦瑶丝毫也没有放过他脸上的表情变化，“若你没有骗我，为什么说你会不在我身边？还是你后悔了，打算休了我这个娘子？”
“不是！瑶，我只是——”段紫谦急了，正欲解释些什么，忽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原本苍白的脸颊泛起了一阵异样的红晕。
“紫谦——”秦瑶一惊，轻轻为他拍背顺气，“你没事吧？我去叫大夫——”
秦瑶还未爬下床，就被段紫谦拉住。
“瑶，不用——”段紫谦喘息着，“我只是——只是被自己呛到了——”
秦瑶疑狐地看着他。
“我没骗你。”段紫谦朝她扯出一抹笑容。
那抹笑容太过勉强，让秦瑶又是一阵揪心刺痛。
“好。我信你。那你也不许再说那些如果——”
秦瑶决定不再追问。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只要她留在他身边就好了。
“好。不说就不说嘛。”段紫谦偷偷看了眼神色依旧严肃认真的秦瑶，“瑶，你还在生气么？”
秦瑶索性一翻身，躺进了床的里侧，闭目背对着段紫谦。
隐约中，感觉有人一点一点地挪尽，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从身后环上了自己的腰。
“瑶，我不会再说那些如果了。”那道低低柔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瑶心软了。
“紫谦，我要你知道，只有你好好呆在我身边，我这辈子才会幸福快乐。”
“嗯。”段紫谦再度靠近了些，将脸埋进她的发间，“我答应你。”
秦瑶顿时安了心，刚刚解开剧毒的身子毕竟受了过大的损伤，疲倦感渐渐泛上，轻轻合上了眼帘。
房间里，二人相拥而眠，房间外，墨羽却是心境复杂地僵立在原地。
他原本是来送药的，却不小心听到了最后一段对话。
少爷的那个如果……墨羽看了眼手中的药，不敢再深想下去。
这药并不是给秦瑶喝的，是白老头特意煎来给段紫谦喝的。
他说，可以让段紫谦舒服一点。
墨羽无法想像，段紫谦此时到底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可在秦瑶面前，他依旧如同没事人一般，谈笑风生，笑容满面……若段紫谦真的有一个万一，那秦瑶又该怎么办？
失魂落魄地转过身，他这才发觉白老头不知何时竟已站在了身后。
墨羽一手端着药，一手拉过白老头，一直走到院外才停了下来。
“前辈，伏血之毒真的无药可解了么？”墨羽劈头就问。
白老头看了他一眼，“就算有药可解又能怎样？你那个少爷，现在体内不止一种毒，而且心疾早已因连连重创而恶化，根本已是没得救了。”
墨羽突然跪了下来，“求前辈救救我家少爷。”
“别说我没办法施救，就算有办法，我也无能为力。我早说过，我只能救一人，你家少爷选择了你那个少夫人。”
墨羽绝望了。
难道老天连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都不愿施舍么？
心头暗潮汹涌，突然，额际一痛，紧接着神志开始陷入一片混沌。
他跪在地上，脸色惨白地紧紧捂住脑袋。
“墨羽——”
白老头大惊失色，伸手就想去扶墨羽，却不想，墨羽眼中隐有红芒一闪，一掌就朝白老头当胸劈去。
“你小子想杀人啊！”
白老头哇哇大叫地不住躲闪。
“轰轰轰！”
墨羽掌风四扫，追着白老头的身影不放。顷刻之间，宅院里已是石墙坍塌，地面崩裂。
“哈哈哈，你打不着，你就是打不着啊！”白老头一边逃，一边笑，竟似玩上了瘾，“我倒要看看你小子何时能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