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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

故乡面和花朵-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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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观的人也在那里「嗷嗷」地起哄。这时脏人韩顶天立地地站了出来. 
  「住手!」 
  接着将手像京剧亮相一样翻掌放到头顶。几个小流氓马上愣到了那里。特别是几个外国小流氓,在西欧做案时,哪里见过这种将手放到头顶的架式?脏人韩又来一个鹞子翻身,跳到人圈子中央: 
  「弹弓和粘棍,粘棍和吹筒,算什么呢?以为几个中外势力和流氓的勾结,就可以把我们故乡闹翻吗?就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所欲为吗?以为我们故乡没人就是有人也没人站出来了吗?错了,我的孩子们,你们在欧洲和非洲可能是这样,但在我们小刘儿的故乡,这无疑是白日做梦。我们也是人才济济,我们是不动则已,虽然在历史上我们总是不动为多,但是这次我们要是动了呢?你们可就受不了了。你们联合的这几个故乡的汉奸都是什么人呢?不就是小蛤蟆和吕伯奢吗?问问他们在历史上都干过什么?他们在历史上也就是些破落户子弟和腌臜泼皮而已,做了刀下冤鬼还不自知。怎么不说我们的英雄呢?怎么不说我们的贵族呢?我,老曹老袁他们(这时脏人韩和老曹老袁还没有闹贵族分野的矛盾),小麻子,刘老孬,我们现在是不号召,我们真振臂一呼,马上也就成气候了。这些客观的原因不说,你们这些流氓的主体也不说,只说你们现在闹的客体吧──你们知道她是什么人?她在历史上倒是和我没有什么联系,如果和我有联系,我为了避嫌也不会站出来(这是脏人韩的高明之处和前贵族的遗风了),她目前的身份,也就是我的干女儿罢了(这时地上的女地包天已经被人拖得脏兮兮的,其脏的程度,也和脏人韩差不多,乍一看上去,还真有点像父女)。说起干女儿,中国干女儿的身份,特别是贵族干女儿的身份,十有九个是和干爹说不清楚的──但我们之间恰恰是说得清的;把一个本来可以说清楚的事情说清楚了那不叫本事,把一个本来说不清楚的事情说清楚了那才叫能耐呢。当然了,这次说清楚的主要功劳并不在我,我不是一个贪天之功归己有的人,别的说清楚是我说清楚,这次说清楚恰恰不是因为我而纯粹是因为我女儿现在的身份。她是什么人?如果几个外国流氓刚到我们的故乡弄不清楚,几个中国的流氓也闹不清楚吗?你们吃错药吗?她是我们故乡的圣女贞德。你们污辱了她,就是污辱了我们的故乡;你们污辱了我们的故乡,就是污辱了我们的母亲。说到这里,我倒要问一问打麦场上围观的观众和乡亲,如果现在有人要污辱我们的母亲──虽然有些母亲也该污辱她们一次让她们知道这个世界的轻重,但是这次不同,这是一把屎一把尿把我们养大的慈母──你们同意吗?如果你们同意,我倒也无所谓了!」 
  脏人韩到底是脏人韩,无论大小,在历史上毕竟从事过政治,他知道怎么发动群众。单从这一点出发,老曹老袁看不起他就是不对的。老曹和老袁也有失准的时候。英雄不问出身。众人刚才还在看热闹,这时就变得义愤填膺了。操他妈的,刚才只顾看热闹了,没想到这热闹之中还涉及自己的慈母呢。鸦有反哺之孝,羊知跪乳之恩。俺母亲就是留着让俺爹强暴──虽然俺爹也不是一个东西,但是也不能平白无故地让这群流氓说糟蹋就白白糟蹋了呀。进妓院还得办一个手续不是?把我们故乡当成什么了?这怎么能不激起我们的民愤呢?真是对世界大意不得,稍一大意,自己的利益就让别人给占去了。于是大家手膊举得跟森林似的,怒不可遏地齐声喊道:  「我们不同意!」 
脏人韩这时进一步发动群众:  「不同意怎么办?」   
众人:  「灭了这几个王八操的!」 
  说着,众男人上去,就要灭他们,有的还愤怒地解着裤扣。刚才几个小流氓面对一个弱女子还占优势,现在面对着众人,他们就成了一小撮。刚才他们还在人多势众地要强暴别人,现在就要一个个地被别人强暴了。到底是小流氓,这时他们就露出了小流氓而不是大流氓从容就义的样子,顷刻间土崩瓦解,一个个要找人缝子抱头鼠窜。但是他们被脏人韩一把又抓了回来。 
  「强暴了人就想走,没那么便宜!」 
  接着扭头问地上的圣女贞德: 
  「女儿,告诉爹爹和这周围的叔叔大爷们,你到底被这些流氓强暴了没有?如果还没有被强暴,我们罚他们一些美元和法郎,我提成百分之三十,剩下都归你;如果已经被他们强暴了,我们一根木棍,强暴死这些王八犊子──反正留着也是社会的祸害。没有他们,说不定同性关系者回故乡的运动会搞得更加健康呢!妮子,你说,现在和刚才可不同了,刚才看他们,现在可就看我和你的了……」 
  大家都看女地包天的嘴巴。我们在看,众流氓也在看。如果说没强暴,我们就罚他们的款──虽然有些人对脏人韩的提成比例有意见,但现在就是这样一种社会风气,脏人韩的顺口溜整天讽刺的就是这些不正之风,现在到他自己身上,不也一样腐化了?可见顺口溜就是耳旁风;但我们对脏人韩的口是心非还是没有办法,因为是他提醒了我们现在就成了我们的领袖;我们的棒子已经高高举起,如果女地包天说一声强暴,几个流氓顷刻间就成了一摊血水──这样倒是堵住了老韩的不正之风──一所以后来到了骚乱的时候,等到牛蝇.随人来收拾场面的时候,他为什么那么心毒手狠,这一切都是有前因后果的呀。只是当时我们忽略了这些罢了。也是时势造英雄啊。如果放在平常,女地包天也看不起目前的脏人韩。已经时过境迁了,已经不复当年了。不说两人的境界已经不同就是两人所处的社会地位和每天要接触的人,也有天壤之别。这时的圣女,如果挽着一臭名昭著的脏人出现在公众场合,别说圣女不答应,就是故乡的人民,也感到蒙受了奇耻大辱。那和让流氓强暴了也没什么区别。为了这个,圣女甚至还有些同情脏人韩呢。但是现在不同,现在是圣女被脏人给搭救了。这个脏人还是自己的前夫。于是这个圣女此时此刻比让别人搭救还感到尴尬和无趣呢。一个解救,竟使过去和现在扯平了,两个人竟可以平起平坐,他还可以盘查自己的历史和刚刚发生的窘境。我们是多么讨厌救星到来呀。与其这样,还不如被人强暴了呢。这种羞恼,又增加了她对制造这一事件的流氓的愤怒。于是,我们的圣女女地包天撑着身子半坐起来,含羞带怒地回答脏人韩的问话:  「爹爹呀……我确实被这帮流氓强暴……」 
  众人感到极度地兴奋,都一个个将大棒举了起来。 
  「果真强暴?」 
  「当真强暴?」 
  几个中外的小流氓,只来得及说出一句:  「大老爷,小的们实在冤枉……」 
  就吓得晕了过去。但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不知圣女又出于什么考虑,这时的京剧念腔又转了调子和转了词,她接着唱道:  「……未遂。」 
  「什么,未遂?」 
  众人一下就泄了气。于是,流氓都溜走了,大家围着一个未遂的女人也觉得没有意思,大家也就散了。只是听说第二天在对中外流氓罚款的分成上,脏人韩和女地包天的律师又相互起了龌龊,这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暂且撂下不提。我们想说的是,当时这件事的本身,在打麦场上也没有引起更大的混乱。大家看了一个热闹,接着该干什么,又干什么去了。反倒感到无趣。虽然有的历史插曲改变了历史的写法,历史的偶然改变了历史的必然,但是这个插曲就是一个插曲,什么也没有改变。事情过去之后,一切都无影无踪,连点历史的痕迹都没留下。几个无聊娘们,沈姓小寡妇、卡尔.莫勒丽、曹小娥、呵丝.温布尔,已经在那里开辟另一个话题,很快就投入进去。可见这个事情没有在人们心中引起更大的波澜。卡尔.莫勒丽在那里叙说一个欧洲娘们和另一个欧洲娘们在几天之前闹着一个伟大别扭──现在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这两个欧洲娘们一个是俺孬妗,另一个就是她本人。卡尔.莫勒丽愤怒地说:怎么两个都是欧洲娘们呢?如果有一个是亚洲娘们哪怕是非洲娘们也好哇。虽然我也是欧洲娘们,但是我讨厌这些人。十五六岁少女时看着还可以。鹅蛋脸,大眼睛,白皮肤,胳膊上有黄黄的嫩毛,头上盘着发髻,身上穿著长裙,怀里抱着一个打破的水罐;但一结婚生了孩子就不行了。身体变胖了,渐渐像一个水桶,皮肤的颗粒也变粗了,下巴上的肉也嘟噜出来了,吐出来的痰,都变浓变黄了;就是身上的狐臭,随着年龄的增长也会更浓烈更呛人一些。我虽然现在是欧洲娘们,但在20多年之前,我却是一个南美儿童呢!我的历史你们都了解吗?其它中外娘们都异口同声地答:了解!这时前孬妗的魂灵也飘荡过来,加在这些娘们之中听闲话。这个头上爬满虱子的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故乡农妇,听了这些上辈子闻所未闻的话题,呆在那里嘴都张大了。本来她不准备在这个圈子停留太长时间,打麦场上那么多人圈子,那么多话题,她为了复仇──几十年之前对故乡和孬舅的仇恨,她想到处多听一听,多掌握一些材料和断箭。但听到卡尔.莫勒丽的一席话,她就将四处飘荡的灵魂暂时停泊在这里。她把这里当做暂时避风的港湾。虽然她这时改了装束。穿著通红的旗袍,脸蛋上贴一个花黄,但头上仍爬满虱子这一特征,并没有改变。不改变不是俺妗改变不了,不是用灭虱灵消灭不了这些通体透红的小动物,而是有谁知道俺妗一个人时候日常的孤独和她等候的表情呢?这些小动物,也像现孬妗或卡尔.莫勒丽这些贵妇人养的宠物和哈巴狗一样,是让它们和人做一个伴罢了。于是这些嫩红的小虱子,就不是一般的虱子了。我们就得对它们刮目相看和见面时向它们抬一抬帽檐了。它们就是俺妗的一部分。谁如果反对它们,就是反对俺的前孬妗了──她的一串虱子,现在就耷拉在她脑门前的一绺卷发上,如同一串通红透体的珍珠。当然,俺前孬妗所以在这里停留下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听到人群中在议论俺的现孬妗。于是就让她的车和船剎了闸和拋了锚。加入时甚至还说:你们该怎么说还怎么说,我就是随便听听,我来时只带着耳朵,并没带嘴,我不会在这种时候随便表什么态。前孬妗拿出这样的姿态和气概。几个中外混杂的娘们,也为一个在历史上受过冤屈的鬼魂的态度给感动了,没有因为外人对一个既定圈子和氛围的加入使谈话的气氛和情绪受到影响。卡尔.莫勒丽该怎么说,还怎么说。但到真说起来,就好象世界上的任何事情一样,没说之前就像没到一个地方去之前一样,大家的期望值过高,真到说出来和到了那个地方,感觉也没什么呀。这时我们才知道,不是这里和这个话里没有什么,而是我们在听到和到之前,把这个世界给估计高了。我们在想象中,还有许多大而不当和不着边际的东西呢。卡尔.莫勒丽和同性关系者回故乡的领导人俺孬妗冯.大美眼的伟大别扭,一说出来──初听起来,真没有什么,连在一边旁听的前孬妗都有些失望了:两人纯粹因为在一个月之中那特殊的几天,是用一个卫生棉条好呢,还是干脆用我们故乡的骑马蹲裆布好呢?正好前几天她们两个都来了。争论和别扭,就在这里。最后两人也没有统一,现孬妗用了骑马蹲裆布,莫勒丽用了卫生棉条。现在拿出来让大家评理。欧洲容易产生一些认真和小题大作的人哪。照大家的评判,两人各有各的道理,从原则上说,是现孬妗说得对,还是领导有水平──既然到了这里,一切都不能拿欧洲标准了,就得入乡随俗,不能再用欧洲的棉条或粘条了,就得用家乡的骑马蹲裆布。什么是骑马蹲裆布呢?就是用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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