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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节

故乡面和花朵-第179节

小说: 故乡面和花朵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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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当年你是一个黑孩子误人草丛和花丛一切都胡涂的时候,你一见到湖,你的一切胡涂也就清醒了一样。你不是不明白你到草丛和花丛中来干什么了吗?你上路了不是还不知道你上路的目的吗?现在湖告诉你: 
  「到花丛中来,是为了给你们采一朵献给自己的玫瑰,在你们明天上吊之前。」 
  连这一点湖都替我们考虑到了。孩子的心一下就明亮了。本来孩子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已经考虑到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点燃用它来照亮自己前进也就是回家的路了。他这样做倒不是考虑到故乡、叔叔大爷和阿姨舅母门的嘱托,而是考虑到即使不明白为什么上路和上路的目的,起码也要能够回头和找到回家的路,不能耽误明天的上吊。他已经准备好在明天一排排上吊的尸体中,肯定要有一个是没心没肺的尸体了。哪怕这样的尸体不被接受,但是上吊的仪式起码他也要参加。再不能像上路时那么匆忙了,再不能像当年割揽子的时候,在这世界上被人拉下了。当一个人被集体和叔叔大爷们拉下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孤独。原来孤独不在人群和众人之中,不在你被众人在相同的情况下拋弃的时候,而在你和众人不同你自己只能拋弃你自己的时候。本来你就是一个有揽子的尸体,现在你同时又是一个没心的尸体,本来大家都没揽子而还有心,而你没心还有揽子,该有的你没有,不该有的你倒存在,那你的存在和上吊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个时候你的孤独和不应该就是双重的了。当你在草丛和花丛中找不到目的的同时,你同时还存在着你的心和揽子也找不到目的,你带着这种双重的犹豫和惶惑感到自己势单力薄。但这个时候在你面前展现出一个大湖。湖交到了你手里和众人手里一朵朵玫瑰,于是你的心和揽子一下世和大家扯平了。这也算是你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点吧。当我们在正文中一下让时光倒流了一千多年你又成为三军的统帅带着千军万马路过这里的时候,你的照看和回忆怎么会不追忆逝水和浮想联翩呢?三军路过这里都开始人下马和马衔枚,谋士老曹和老袁说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和矫情呢?但是当他们看着你对着一波湖水确实是在沉默不语和感受孤独,千军万马之中你感到还是你一个人,连平日特爱搬嘴弄舌他们之间也是相互不服气和总是背后相互打小报告的老曹和老袁,为了军队的出发和停止总是在小刘儿面前争论不休,这个时候自从大军出发第一次统一了他们的认识。他们说: 
  「那就确实应该叫慈湖。」 
  接着又为两个人认识的终于统一而为自己感动,一下就抓住了过去政敌和朋友的手。两个谋士也像小刘儿一样,流出了激动和遥想当年之泪。一千多年之前也就是以后,真是值得我们回忆的一个年头呀。虽然当我们身处那个时光的时候,也不觉得它怎么样。时间怎么一下子就把它美化了呢?当然,也不是人生之舟的任何码头都能够停靠我们这种思绪和翻卷的乌云的。历史给我们这样倒流和正流的机会并不多。不是跟着谁都可以在此时此刻和此情此景勾起我们的共同回忆和思绪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老曹和老袁相互抓住对方的手又说: 
  「看来我们跟小刘儿还是跟对了。」 
  「看来我们还是有目光和英雄所见略胃的。」 
  接着两个人也都在湖边想起了各人的心事。想着想着,眼中又照出了自己的童年。老曹和老袁,一下不就成了小刘儿的二弟和三弟了吗?他们一下又想起了当年在麦田中各自倒腾着小腿奔跑和捉斑鸠的时光。捉了一天斑鸠,我们手里握着爬满斑鸡的酒瓶就回家了。斑鸠可以喂鸡。吃过晚饭,掌上了灯,我们用一把小笤帚扫净了我们还没有起皮、老化、长脚气和流黄水还算是纯洁和没有受到污染和传染的当然从另一方面也是稚嫩的脚,接着就上炕了。我们共同围坐在姥娘身边。炕上铺着刚刚收获的玉米杆子或麦秸杆子,上面铺着褥垫和床单。褥垫和床单上边散发着玉米和麦子的清香。姥娘就坐在我们的身边。我们该睡觉了。我们跑了一天了。但是我们不。还有最后一个节目在今天没有上演呢。我们还不能拉上今天的惟幕不知不觉和糊里胡涂地进入梦乡呢。姑娘还没有给我们分月饼呢。这是九九重阳,我们分的还是中秋节剩下来的月饼。月饼就在头顶崭新的房梁上或是已存百年的老梁上挂着的小篮子里搁着。姥娘摘下了篮子。老娘照例点了一下我们的人头。我们的眼睛没有一点和一丝困意。我们的眼里没有血丝。这时我们注意的倒是,姥娘用手掰开的四牙月饼,里面有没有青丝或是红丝呢?我们吃了这带着红丝和青丝的月饼,就等于千军万马吃了这月饼有了心和定了心。当我们告别慈湖,金戈铁马驻守边关的时候,我们竟和我们的敌人也就是世界上最亲密的朋友──如果不是你们的存在,我们的千军万马也就顷刻间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你们是我们同时存在的基础──相敬如宾,也就没有任何奇怪了。我们在边关上种满了草丛和花朵。我们的边关上开满了怒发的鲜花。二弟和三弟就行走在我的身边。他们在正文卷中的表现和在前言和结局卷中的表现迥然不同。他们并不与我同排,他们总是跟在我的身后,我说走就走,我说停就停,我说话他们就附合,我不说话他们就把嘴紧紧闭上。就是当我本来无话突然想说话说着说着把我说话的兴致挑了起来把他们落后半拍的兴致也挑了起来但是突然我又不想说了戛然而止而把兴致刚刚起来的他们扔到半道的时候,他们也压抑住自己赶紧煞闸。久而久之他们就习惯了。他们就好象桑拿浴池子里一个温顺的侍者,客人高兴他们就陪着高兴,客人不高兴他们就赶紧把嘴巴闭上。小刘儿在历史上第一次拥有绝对的人身和语言自由。他的中军帐里,每天都开放着一朵顶露带刺的玫瑰。每当看到这朵玫瑰的时候,他就想起了当年自己还没有长大也就是还是小出身的时候,他一个黑孩子跑到草丛和花丛中迷路的故事。这个时候小刘儿谈话的风格也发生了变化。因为他的谈话有了绝对的自由,于是就像历史上所有有谈话自由的大人物一样,说话就不再有逻辑而开始漫无边际,说话就不再有明确的目的而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开始指东打西和指狗打鸡,你说是这个意思吗?也许是这个意思;你说不是这个意思吗?也许不是这个意思;他不再演奏洪钟大吕和柔情似水,他的谈话开始有了大师风范和处处露出了弦外之音。遥想当年和话说当年,己经是他影射现实的一个手段。毫无联系的语言和事实连接,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清晰思路。千军万马之中,是小刘儿个人散步的最好场所。站奋边境望着敌军对面,是小刘儿心潮起伏的最佳时刻。他就像是想念情人一样想念着对方和敌人的统帅。他知道那统帅也就是自己最亲密的朋友。那时我们就到了敌我关系的阶段了。那情人长得如花似月。娇烧的战场身影如同一朵娇美的花朵开放在他的眼前。我看月亮的时候,我知道他(她)也在看着月亮;我闭门思过的时候,我知道他(她)也在仰天叹息。来时没有三月之粮,及至年末,军中已有10年之积。我有粮我知道他(她)也有粮,我吃肉我知道他(她)也在喝汤。相持10年而来往频繁,相处10年而从无晤面,只是你生病的时候我送上一丸同样的药,你性饥渴的时候我送上同样的姑娘。老曹老袁一开始还对小刘儿横加阻拦: 
  「其中酒和姑娘恐有奸诈,大哥且宜慢饮和慢用!」 
  但小刘儿已经开始急不可耐地脱起了衣服,说: 
  「他(她)非毒人者也,她没有爱滋病。」 
  说完,竟用。10次之后,老曹老袁习惯,都按剑而立,不再说话。当10年之后我们无功而返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对方是什么。对方就是另一片湖,对方就是我们走不出的另一片草丛和花朵。当我们站在本湖面前对着姥娘沈思的时候,没有对方也没有我们,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当对方一下子又倒退到千年之后,我们才知道我们仍是一个黑孩子孤零零地站在草丛和花朵之中。虽然这个时候你因为知道了你将要采集的花朵就是为了献到你明天的葬礼上,你和千年之前站在千军万马之中没有任何区别。无非你身后的背景,有很大的不同罢了。一个是一望无际的草丛,一个是千军万马。虽然你在干军万马之中的步子要比在草丛中也就是以后从容,你说话比以后要随心所欲,但使你伤感的是,你的面前从此没有了以后的困难、困惑和永远失掉的困境,你哪里还能再见到本来的慈湖呢?在你以前的历史上再不可能发生即将到来的故乡上吊日──没有这个第二天的前提,就不可能出现你在草丛和花丛中的迷路,你的路明明白白和清清楚楚,你知道你干什么来了,你知道你将来采集的每一朵花朵的用意,于是你的前边和后边不再混同,于是你的前面也再出现不了大湖了。当你身处千军万马的时候,尽管这湖在你心里,但是你还是多么希望它就在你的眼前。你统帅三军标志着你的成熟,但是你还是那么怀念你幼稚的童年。湖水在夕阳之下是一片血色,湖水在月光之下就是一片银色了。相濡以沫的乡亲,都在等着你的花朵。你的花朵的出现,就是他们开始上吊的信号。你想着他们是多么激动、饥饿和号喊着扑向了你和花朵。我们临死的时候,终于有了着落。你回去的路是那么宽广,走着走着也就到了村庄。来时你用了三个时辰,回去你只花了一袋烟的工夫。你翻过一道山岗和土源,你就看到了你的村庄。这时你的村庄已经张灯结彩。从山岗到村庄,布满了一棵棵消息树和一座座烽火台。自石头和郭老三,都在那里提前等着你呢。你从山岗后一露头,消息树就一棵棵前赴后继地倒下了;逶迤曲折的烽火台,一个个点起了狼烟。当狼烟像炊烟一样四起的时候,乡亲们都在村里奔走相告和呼爹叫娘。 
  「小刘儿回来了。」 
  「小刘儿回来了。」 
  多少妇女一下都扑到了小刘儿身上和把他揽到了怀里──一下把他和我们的不一样身上还长着罪恶的揽子这个碴也给忘了了。 
  「我的儿,你可回来了。」 
  接着就从头到脚地摩挲和摸索起来。走的时候乡亲们还都很年轻,回来的时候一个个都变得白发苍苍。摩挲你的女人手像鸡爪和老鸹爪一样战战兢兢和哆哆嗦嗦,向你走来的叔叔大爷舅舅们个个颤颤巍巍和步履蹒跚。这个时候你才知道,大家确实该上吊了。但是他们又像孩子一样惊喜。他们用蹒跚的步子和老鸹爪一样的手把村庄打扮得像过圣诞节一样华丽。我们每人都能得到一份生日蛋糕和圣诞礼物吗?这个时候你又知道你过去低估了跟你共同生活过这么多年的亲人们。委屈你们了。小刘儿从心里喊。接着他也就主动和自做主张地忘掉了身上的揽子,他晃动着手里的花朵就像刚才白石头和郭老三晃动着自己的消息树一样说: 
  「现在有了明灯,我们该上路了。我们该找绳索和板凳了。」 
  乡亲们个个颌首会意。乡亲们脸上个个挂着微笑。乡亲们显出了从未有过的大度和不再争吵的训练有素和纪律森严。这个时候小刘儿又知道了,等过了一千多年之前,要组织一支开赴边关的军队不是不可能的。我们一下子加入到田野里多少魂灵呢?魂灵的队伍一下子又要壮大许多了。狠毒的人一下子又要少了许多了。再见了,人们,当我们手里有了红玫瑰的时候,就是我们要告别你们的时刻。等我们再一次相见的时候,我们就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大军了。虽然我们也知道但盲目自信的小刘儿不一定知道当一阵狂飙突起也就是我们这些千军万马人头齐刷刷落地的时候,我们喷涌出了鲜红的花朵这时才发现小刘儿无非是一个随风而起的纸人罢了。我们也就是哄着他玩罢了。虽然它可能又是另一场戏剧的开始虽然我们也不过是又一次地粉墨登场,但这前提的纸人又是不可取代和不可超越的。它一定有它的价值。将来看过去看我们这样的等待和实现无足轻重,但是当我们还没有走到那一步我们还身处其中的时候,这却是我们人生奋斗的支撑点呢。你能说张灯结彩的兴奋不是真实的吗?你能说扑向花朵的狂热不是由衷的吗?你能说小刘儿在草丛和花丛中迷路时候的烦恼和无所适从不是再一次地感到自己走到绝路上去了吗?虽然他也知道马上就要豁然开朗了,但是绝路的感觉不可超越──正是这样,等他后来见到慈湖的时候,才有了一扫心头过去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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