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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然后是第八天-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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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谢你,」他的微弱的话音从对面传过来,埃勒里知道那个微弱的声音是在对他、对老师以及对牧人邀请并帮助他前来神圣大会堂参与最后一次至高会表示感谢。
  「现在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不会让您太劳神的,」——埃勒里温和地说,「您生着病,本来应该躺在床上养着的。那么,我现在有个问题:您怎么会留意并且记住那些确切时间的?」
  他察觉到老人唇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笑意。
  「我剩下的时间已经非常少了,」老奴隶说,「所以我对时间的关注就像年轻人关注他们的敌人。」
  「我不再间您别的间题了。现在您如果乐意,可以让他们把您送回住处……」
  老人微弱的声音说:「我愿意留下来,」说着瞥了一眼老师,两人之间交流的目光富涵至亲至痛的情谊和伤感悲怜的意味。埃勒里把目光转开了。
  他对至高会全体成员说:「然后我们就该谈到对老师不在犯罪现场的辨证了。」
  「不在——犯罪——现场——的辨证?」有人重复了一句,埃勒里看到是监督人脱口而出,「这是一个我们从未听到过的说法儿,客人。」
  埃勒里搜肠刮肚,用他想得出的最简单的词汇把那个概念解释了一番;他觉得他们都听懂了,才继续说下去。
  「因此我们必须明确这一点,」埃勒里说,「老师从奴隶住处走出来的时候,他不在现场的证明就不复存在了,那时是四点一刻。奴隶的住处距离神圣大会堂只有几步之遥,如果老师从奴隶住处出来立即往回走,那么他在四点二十分之前应该已经进人神圣大会堂了,而那会儿恰好是斯托里凯被杀害的时间。我已经问过每个人,没有人记得在四点十五分到四点二十分之间那五分钟里在任何其他地方见到过老师。」
  现在他避而不去注视老师。
  「如果在坐的各位现在回忆起来在那个时候见到了老师,或者听说某人在某处见到过老师,就请现在说出来。」
  他停下来等待了一会儿。宽阔的长厅里没有一丝声响;门外也寂静无声。除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他听不到任何响动。
  一颗汗珠啪嗒一声落在他的鼻梁上,又沿着鼻梁流了下去,他掏出手帕擦拭着汗淋淋的前额。
  「那么这一点就被证实了,」埃勒里说,「就是说,老师当时——四点二十分——也就是斯托里凯遭受致命袭击的时候——有可能就在现场——这间屋子里——也就是谋杀现场。」
  没有人咳嗽、晃动、嗤鼻子或东张西望。这些人都成了石像。你说什么呢?那些石像一样的面孔似乎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这些话或许有所指,可是在我们看来毫无意义。
  处理整件事的全部重担似乎顿时被撂到埃勒里的双肩之上,他们中间没有任何人可以把那副重担从埃勒里的左肩上或右肩上分担出哪怕一丁点,除非他能作废所有来自他们的证词。
  因此,眼下除了倒行逆施,没有任何办法挽救僵局了。
  埃勒里转向老师,不无痛楚地说:「老师,昨天您从奴隶住处出来后,是径直回到圣堂来的吗?」
  老人把目光从遥远的某处收回来,转向埃勒里。他平静地说:「是这样,奎南。」
  现在,房间里出现了一些响动和许多长叹,其中一声叹息出自埃勒里本人。埃勒里说:「斯托里凯被锤子砸死之前您已经在圣堂里了,对吗?」
  「是这样,奎南。」
  周围又是一阵响动和叹息。
  埃勒里感到一阵眩晕。他急忙俯下身去,两只手撑在桌面上。这一切是多么戏剧性,多么繁复造作,又是多么没必要。他干吗非得提出那些要求——问询的陷阱、至高会、证词—而全部伎俩只为模拟出老师那天活动的时刻表?当他最终不得不问起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是您杀死了斯托里凯么,老师?——并且期盼着真实的回答的时候,老师没有说谎。老师是不会说谎的。
  事实上那会儿埃勒里朝老师转过身去,在理性恢复控制之前就开了口。不管是什么原因——非同寻常的地方、奇异的人们、他自己的赢弱、世外荒原上的坚韧——时至今日埃勒里与刚刚驻足此地的他几乎已经判若两人了。一件案例仅仅依靠见证人对被告的证词,这并不是文明社会而是宗教法庭的做法。这不是老师与客人之间的事务,是对手间的角逐,是对真理的追寻。可什么是真理?如果你想听我的衷告,那么对苏格拉底要加点小心,然而对真理就更要小心;如果在你看来我可调真实,那就赞同我吧;但如果不是这样,尽你所能反对我吧;但要注意,依我的热诚我既不会欺骗我自己也不会欺骗你,就像一只飞走的蜜蜂,我会把蛰刺留在身后。这就是至高会和这里的人们需要的衷告。真理或许会穿过信仰触痛你的心;但是在这样一场可怕的事件中,必须承认他们的心灵完好无损,但那只能来自对真实的见证。
  埃勒里把目光从老师脸上移开,扫视着围坐在长桌四周的人们。
  「斯托里凯被证实在四点一刻进入这间会堂。他被证实在四点二十分遭到袭击毙命。老师被证实在斯托里凯从进入神圣会堂到死亡之间的时间段就在现场。这两件事可以证明老师有机会犯下谋杀罪。但是这两件事还不足以证明他的犯罪机会成立。还有另外一件事可以支持这个结论。」
  他从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信封,里面装着一枚金属钮扣,那是他从死去的斯托里凯手中抠出来的。「这个扣子是死后的保管员手里撰着的,」他说,「我现在把它交给大家传看一下,以便人人都能看清楚。」接着他把扣子递给监督人,那个人接过扣子立即把它递给了继承人,好像那扣子烫手。埃勒里看着那枚钮扣在众人手里飞快地传递了一圈,似乎给每个人都留下了烫伤。
  接着,钮扣传回埃勒里手中。他说:「这颗攘在受害者手里的扣子是个有意义的物证。扣子上还残留着线头,说明它是被斯托里凯揪下来的,从那个钉着这种钮扣的衣服上揪下来的,是在那场夺去他生命的搏斗中揪下来的……是从搏斗对方的衣服上揪下来的——还能是谁?」
  埃勒里说到这里,对自己不胜厌恶:「这个扣子把它的主人摆到了谋杀者的位置上,证明他在谋杀发生时就在现场。那么在奎南,有谁的衣服上独一无二地钉着这种钮扣呢?又是谁,事实上为他的衣服重新缝上了一颗新的金属钮扣?」
  有人发出一种沉闷的声响。
  「我请织工上前作证。」
  她缓慢地走上前来,下巴垂在胸前;她不肯就坐,坚持站立在凳子旁边。埃勒里重新把间题简要地间了一遍。她说,是的,她是缝过一颗扣子,一颖新的金属钮扣,上面有个神圣的字母N;那是老师的袍子,就在五点钟之前——也就是谋杀发生的二十分钟之后。那个表示肯定的字眼「是的」几乎是从她口中撕裂开来的。说完她转过身,用老年妇女才有的步态走回原来的位置。
  埃勒里感到双腿打颤。他竭力让自己站稳,然后转向老师。
  「那么,您承认么,老师,这颗从死去的斯托里凯手中发现的钮扣是从您的衣服上面扯下来的?」
  老师平静地回答:「是这样。」
  埃勒里环视四周,会场的气氛已经被他弄的阴沉而压抑。那些石雕的面相粉碎了,呈现出恍然大悟和痛苦不堪的神色。
  而且每张裸脸上的表情还不止这些,还有恐惧。他们有生以来就及其敬畏他们的老师。
  埃勒里强迫自己重新把目光投向老师,他感觉到的震撼远远不止对面那个形象传达给他的意味。那张被皱纹深深蚀刻的脸,那张涵义无穷但绝不是邪恶的脸,此刻平静如水,而那种平静只能来自最为纯净安宁的灵魂。
  埃勒里对自己痛恨不已,把脸转开了。
  「现在,」他停了一下,镇止住身体的颤抖,「我们接着认证有罪判断的第二个条件——手段。」
  得让他们清楚讨论的范围。埃勒里重新建构起命案发生之前的相关事件——老师的钥匙在半夜被偷去,企图用仿造的钥匙进入禁室的迹象,以及——包括与谋杀有关的其他线索。他对细节做了详尽的描述——斯托里凯头上的伤处,包括后脑和前额;斯托里凯头发上沾有的那种烘焙过的粘土;尸体旁染上。血液的锤子;斯托里凯衣袋里仿造的钥匙;禁室没有锁上的门;没有准确放置在托架中心的陶罐;歪歪扭扭撮在圣书上方的银币;在圣书底下发现的紫色陶器碎片以及圣柜角上的血迹。
  「我来归结一下所有这些迹象说明了什么吧,」埃勒里说,「保管员偷偷仿造了一把禁室门上的钥匙,以期能够进人那个除了老师之外,他和所有其他人都不得进入的房间。他的目的只有一个——盗窃奎南的财宝。他到了神圣大会堂门前,没有察觉磨坊工和水工看到了他。于是他没有敲钟也没有得到允许就进入了圣堂。在大厅里,他迅速走到禁室门口,用仿造的钥匙打开了门锁,然后就进去了,动手去拿圣柜上的两探银币。」
  此刻众人一律焦急而好奇地朝他倾身引颈,像一丛朝着太阳的作物。
  「这时候有个人——我暂且把他叫作目击者吧——某个目击者注意到禁室的门开了而且有人在里边,于是他走近禁室,正看到斯托里凯偷盗银币的行动;他愤怒之极,端起一只陶罐,高高举起来朝斯托里凯的脑袋打过去——陶罐击中了对方的后脑,所以目击者是从斯托里凯身后对他实施打击的。陶罐碎裂了,碎片落的到处都是,其中有一片飞溅到圣柜下面。斯托里凯在一击之下扑倒下去,而在这过程中他的后脑撞到了圣柜的一角。」
  会场里一片悠长低沉的叹息。
  「现在再说那个目击者,」埃勒里继续说,「那时候一定立刻从禁室里跑了出来,也许是想找个帮手。可是几乎就在这个时候,保管员苏醒了,站起身来,拼命想阻止目击者的呼喊,于是就追了出来,就在这儿抓住了他——就在这个桌子旁边——他揪住他,而且我怀疑,处于被人发现盗窃圣物的极度恐惧之中,他还想杀掉那个目击者。于是两个人一声不出地搏斗起来,后来目击者摸到了那把老师为继承人留在桌子上的铁锤,出于自卫,他把铁锤朝斯托里凯的头部抡了过去。斯托里凯举起。手护住头顶,所以第一下锤子砸在了我的手表上,手表当即停了,指针停留在四点二十分。第二下,锤子打在了斯托里凯的前额上,打得很重,无需再打第三下了。」
  一滴热融的蜡油沿着烛杆淌下去,落在烛台的托盘里。那根蜡烛其余部分的生命还在继续燃烧。
  「好了,这就是全部犯罪过程的图景了,」埃勒里继续说,「现在看看紧接着发生了什么。让我们一步一步地看。第一件事:目击者在杀死斯托里凯之后必须做的事情是,返回禁室以便恢复那里原来的状态。这样他就必须把陶罐的碎片收集起来并且藏匿某处——做这件事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圣柜底下的那一块碎片——他还要用一只新的陶罐取代打碎的那一只,并且把书卷放到里面。
  「现在来说说,这是谁干的?」
  「我请陶工上前作证。」
  陶工走上前来,全然不见了那副大男人的神气,两只脚像是被覆千钧,艰难地拖沓而行。他痛苦不堪地坐在那只木凳上。
  「有人昨天来找过你,要你做一个盛放祈祷书卷轴的陶罐。是谁,陶工?」
  陶工的嘴唇颇抖了许久才张了张,可是一声没出。
  「是谁,陶工?」埃勒里紧张地走了调。
  这时,陶工终于发出某种怪异的声音,但那只是一种响动,没有任何意义。
  「究竟是谁,陶工?」埃勒里几乎大叫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陶工的喉咙里终于发出了愤怒的吼声:「是老师!老师……!」
  此刻,哀伤像一阵冷风掠过会场。埃勒里本可以像众人一样任伤感的情慷尽兴流露,然而他不动声色地等待着那阵风暴扫过。此刻,没有一双眼睛敢于直视老师,也没有一双眼睛再去注视埃勒里。
  「那么,老师是在什么时候到达你的陶器作坊,要求你制作新陶罐的?」
  「四点半。」
  「也就是斯托里凯被杀十分钟之后,」埃勒里说着,缓慢地摆了摆手,陶工拖沓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埃勒里片刻之后接着说:「于是我们就可以把老师跟第一件凶器联系到一起了,凶器就是那只陶罐——禁室里的祈祷书陶罐。现在让我们看看第二件凶器,那件要了斯托里凯性命的凶器——那把铁锤。」他弯腰从地上拿起事先放在那里的东西——包裹着的锤子。他打开包布,布块上还有不少干硬的血迹。他撕开被血液粘在锤子上的布片,众人跟着惊然一抖。锤头上残留的血迹依然清晰可见。
  「听我说,」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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