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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短篇小说(第二十二辑)-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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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入医学科研的大门深处时,他被教师们选举成基础部的主任。对此,他深感慌恐,
知道这个位置就好像是一个身处十字路口的交通警察,在指挥着各条道路畅通无阻
的同时,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无从保障。基于此,他先是婉言谢绝,行不通就坚决地
辞。有言道:“姜还是老的辣。”院长的工作经验丰富,深入他的心理活动,表情
颇为深沉地说:“在基础部任行政职务,在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当领导,不能忽视
个人的素质、教学和科研的成绩,这些重要的细节,教师们没忽视,你应重视,不
可以辜负他们对你的期望啊!”他在话尾用了一个感叹词,这使他的话显得那么语
重心长。迟业宗退无路,沉默。院长视他为原则上同意,拍着他的肩,语气有份量,
像是经过斟酌后说:“你是沈先生的学生,你熟知他的心路。我相信你有能力协调
好基础部二十一个教研室的工作。”从那个开学日开始,事情进展得犹如他当时的
判断一样,几乎没有自由支配的时间。毕竟,他已是50的人,不能再像年轻人那样,
拖夜做课题。面对年轻人,他有种紧迫感,在科研上,他没打算落在他们的后面,
这一切,需要时间做底数。可能的话,不,是毫不犹豫地找院长,辞掉主任一职。
一想到这事有可能时,困倦涌来。天大亮之后,又是开学日,要睡一会,睡前,他
忽然想到,去外地联系标本的周珏良该回来了。


    周珏良在天大亮之际回到这座美丽的城市。他背着挎包,随人流走下夜行的列
车,走出火车站的出站口,弯向一条林荫大道,当他闻到了海边的气息的时候,他
的眼睛却一下子跳出了渴望的光泽。没有按原计划回家,而是去了海边的浴场,在
简易的更衣房里,他换了随身带的短裤,匆匆地奔向了岸边。他前面的海面有泛着
泡沫的浪花,先是向上涌着,表面平静柔和,接着就翻滚成高耸的浪头。他迎着浪
头走进齐腰的水中时,浪头已被岸边的沙滩撞碎。回流的水有股吸力,在拖着他的
腿,顺其一个猛子,他朝海的深处游去,一游到深处,他感觉在水中所体验到的那
特有的抚慰向他靠拢了。仰面躺在水上,浮浸在海水里,他想:这次外出,算起来
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么久,没有到这畅游。是的,因为标本,他外出工作了一个
暑假。还是刚放暑假的时候,他在实验室跟着迟业宗做完一项实验,喝茶休息的空
当,迟业宗谈起标本的事,很是焦急地对他说:“珏良,标本的事很棘手。”这事
的确紧迫,暑假前,他曾让教师们与兄弟院校的同行联络过,难度大,因此,标本
的事一直困扰着他。周珏良平时沉默寡言,但他心细入微,能体察到迟业宗面对的
困难。“我出面比较好。”他当时就应了迟业宗的话。他之所以敢应,也确有底气
能在开学时把标本“换”回来。他虽为普通的解剖学技术员,在医科的同行中,却
有一定的知名度。他有一手绝招,能把标本做得像没有缺陷的“工艺品”一样,许
多医科同行请他帮忙,愿出劳务费,他想,劳务费免掉,换回一批标本用于教学,
该不成问题吧。一想到这事有可能时,他上路了。整整一个暑假,总算不枉此行,
心里很有欣慰。想着,他折身往岸边返。才感觉到毕竟是初秋的海水,竟有了凉意。
但初秋常有的那种金黄色的太阳光也升起来了,照射在他裸露在水面的身子。他的
两臂有节奏地划动,接近岸边的时候,他听见,一群大海鸥在他的头顶上盘旋尖叫
着,然后朝礁石那边飞去。他渐渐地上了岸,下意识地朝礁石那边望去,望出了不
小的迷惑,一大早,竟有那么多的人来礁石旁喂海鸥,据说是为了挽留他们,难道
飞翔在大自然的海鸥因为投放的饲料才肯留下来吗?北风丝溜溜地吹着他,时间不
早了,他去更衣房换了衣服,搭乘公交车,直接去了医学院的办公室。

    在医学院解剖学教研室里,教师有自己的实验室,技术员有工作室。好几次,
院里要把这间20多平方米的办公室兼资料室挪为他用,但遇到了教师的抵制。包括
周珏良在内,一走进这里,会感到一种纯粹的气氛,教学和科研的气氛。他走进办
公室,先是推开了窗子,把外面的新鲜空气放了进来。随后,他推开了室内的一扇
门;这扇门的里面是资料室,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排书架。那张像是被衣袖打磨光亮
的桌子是已故教授沈先生的。在桌子的左侧,有一个用有机玻璃做成的长盒子,里
面耸立了一尊完整的人形骨架,是沈先生的遗骨。他临终前,把教研室所有的教师
叫到附属医院的病床前,以慎重的语气说:“我在解剖学教研室一干就是40年,舍
不得那里的一切。我死后,遗体解剖,做病理检查;骨头串成骨架,放在教研室,
为教研室站岗。”他在下遗嘱的时候,表情就像早春的暮色那样的平静。他最后指
定他的学生迟业宗担当起串联骨架的事。他过世后,迟业宗触摸了他的遗骨,感觉
到有一种难舍的东西在撕裂着他,是什么呢?是长年以来逐渐形成的对沈先生的依
赖吗?也许是信赖。是的,从这位先生的身上能够学到比在书本上学到的要多得多
的专业、智慧和做人道理。作为他的学业,他承认他深知“人体”的功能,他能依
据人体的功能看透生命的起源和生命的将来。他活着的时候利他之心使他与人相互
帮助,承担着责任。还有从他内心流露出来的思想感情,难舍教研室的感情。所有
的一切,自然要保留在解剖学教研室。当时的情景,周珏良是看在眼里的。他看着
迟业宗把他的遗骨串成这尊骨架;看着他把他生前最喜爱的那本书在世界解剖界享
有权威性的“格式解剖学”放在了他的手骨下面,就像他生前那样,时常翻阅着那
本书。现在,周珏良走近了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先生,今天是开学日,
请多指教。”说过之后,他把资料室的环境彻底地清理了一遍。感到时间差不多的
时候,他走出办公室,往医学院主楼的方向走去。远远地,他看到方殿已经站在主
楼前的操场,正在领着大四(1)班的学生练习开学日的升旗仪式。

    他看到的方殿与他同龄,36岁。是解剖学教研室派出的唯一的兼职班主任。在
他的眼里,方殿是位注重实际效果的年轻副教授,是那种十分敬业且舍得投入的人。
在教研室里,也唯独他的课题始终围绕着临床应用解剖运转,始终向往结果,活得
真实坦白。在学生练习的空当,方殿看到了周珏良,立刻就迎了上去,与他握手说
道:“珏良,你的眼底充血,是不是让人家当人质给扣了,替人家做标本。人家再
给我们需要的?”周珏良笑了笑,答道:“是的,这很正常。”说着,他左右环顾,
寻找着在生理学教研室任教师的妻子。他的妻子若寒迟没露面,操场的情形已是热
闹一片。陆陆续续来操场参加升旗仪式的教师和院里的行政官员像许久没见的老朋
友一样,经过一个暑假后,彼此打着招呼。迟业宗穿过人群,朝他俩走来,像长兄
一样拍了他俩的肩,无声胜有声。等待着升旗仪式的开始。

    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在又一个开学日的早晨,医学院的升旗仪式开始了。
当鲜红的旗缓缓地直上莹澈的蓝天时,新人学的大学生也开始了入学时的宣誓:
“我志愿献身医学……”这样的宣誓,对站在队列中的迟业宗来说,已十分熟悉,
在大一的学生宣誓的时候,他的目光却投向大五学生的那方队列,他关心的是,那
方队列的学生中,有没有肯留校的,留校任解剖学教师。长期以来,解剖学已是冷
门中的冰点,像是被人遗忘的那部分,这使得解剖学教研室长期缺编。想到这里的
时候,他想:找院长谈话的时候,这是个重点话题。得找个宽裕的时间来谈透这些
事。

    可是,在升旗仪式结束后,院长穿过人群在操场的中央,拦住了急于返回办公
室的迟业宗,说道:“我们需要谈谈,立刻。”迟业宗思忖了一下,说:“换时间
吧,我想说的事,不是一语半句能说得清的。”

    “我可以说得清。”迟业宗拗不过他,原地留步,凝望着站在自己跟前的院长:
在院长身上,自信和权威的气质无懈可击,他的思路就像他平时走路那样,急匆匆
的,像是有许多事逼着他急匆匆地向前走似的。

    他的表情呈现着了解和理解的样子,先是感叹了一声,尔后说道:“迟主任,
在参加升旗仪式的队伍中,我是年长的。医学院毕业后,我和你一样在医院当医生,
后来也和你一样,回到这里,却做了行政工作。你以为我不想做业务吗?我也是个
生理学专家。我也知道时间是没有弹性的。可我得重视教师的意见,他们反映说:
‘你有能力使每个跟你打交道的人认为——你所说所做的就像是他们本人想表达的
意思。’”听院长这么一说,迟业宗感到震惊,他震惊自己竟取得了这样大的成就。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放弃自己的打算。正思忖着如何面对这样的成就时,院长
用概括性的语气说:“我知道你打算辞掉主任的职务。但我不能同意。迟主任,你
是院党委信任的知识分子,你的责任很具体。这个学期,对你们解剖学教研室来说
是关键的一个学期。3年前,沈先生为你们争取到了省重点学科的百万投资。3年后,
也就是期末,有重点学科的专家组来验收评估。我们都在关注着结果。有句话是这
样说的:‘孩子哭,抱给娘。’我会全盘考虑你面对的困难。我的话,说的够清楚
了吧。”说罢,他默默地盯着迟业宗看了一会儿,这使迟业宗感到;他的眼神就好
像是他的那条清晰的思路,令他无法回避有过的成就和这个学期末的评估结果。

    够清楚的,意味着,他得放弃自己的打算。院长走后,他在与院长交谈的地方
一动不动地站了足有5分钟的时间,像是在跟自己争论了什么。然后,他像院长走路
时的样子,急匆匆地离开操场,走进教学楼,像是总有要紧事要办似的,来到解剖
学教研究的办公室。

    性急的方殿在他落座后不久,为他沏了一杯浓茶,端上前问道:“主任,我们
看到你和院长在聊,我们想知道,这个学期,我们每个人要承担多少个课时?”

    “跟上学期一样,每周20个课时。”好几年里,这件事成了教师的关注热点。
方殿虽然问,可是他没指望减少天天连轴转的教学计划。

    迟业宗喝了茶,环顾了一下办公室,看人都到齐了,说抓紧备课吧。算是制度,
类似这样的集体备课的制度是沈先生在世时定下的。具体的细节是要求教师根据国
外的资料、自己研究的成果和把书本上的东西精辟在一起备课。谁也不可以在教学
上漫不经心的误人子弟。这次集体备课轮到方殿领讲:“97级系统解剖课,第一周
的第一课次。”方殿翻开准备好的教案,跟正常讲课一样,从人体解剖学的定义讲
起,是理论上的探讨……迟业宗的面前摆着自己的教案,因为教研室长期缺编,他
一直和其他的教师一样,每周一样承担20个课时。这20个课时是讲给本科生的,此
外,他还在带研究生。他聚精会神地听着方殿的领讲。从内心说,他欣赏这些年轻
教师的敬业意志,凡是重复的事情不是变得枯燥无味,就是疏怠了细心搜索的热情。
欣慰的是,站在教师的位置上,一次新的备课总能挖掘出新的内容。

    “请问,迟主任在吗?”门外的一声问话,打扰了方殿的领讲,他朝门口望去,
教学楼走廊的光线不太好,看不清,便说了声:“进来。”

    “于辉,怎么会是你?”被迟业宗叫做于辉的年轻人走进办公室,站在地当中,
向在座的各位老师点头致意后说:“开学了,我,我是专程来看望各位老师的。”
他两年前曾是迟业宗的研究生,有一天,他突然对迟业宗说:“我不想再读研究生
了,我要退学开私人诊所。”研究生退学,在医学院还是首例。当时,迟业宗百思
不得其解。认为他中途放弃太可惜,他让他再想想,但他决心已定,说:“你不能
妨碍我的发展。”有了这话垫底,他坦然地接受了他退学的现实。冷不丁地,他出
现在办公室,倒让迟业宗有些意外。他不想因他的到来搅了集体备课。他对他说:
“你先到资料室坐一会。”他知趣地去了资料室,背对着沈先生的遗骨,像是尽量
逃避他严厉的批评似的,知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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