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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请君入阁-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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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大概吧。”她侧头,覆在额上的大手也随之抽走。楚逢君盯着她瞧了一阵,沉声道:“依本阁看来,昭仪还是回马车里乖乖坐着比较好。”

“可是车里很闷啊……”从帝都出发到今日,她已连续乘了四日马车,尽管车厢里的座椅上铺了软垫,然而路况实在够呛,一连几日坐下来,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她抿唇苦笑:“呐,我好不容易才叫暮舟答应让我骑马,相爷总不能这么快就赶我回去吧?”

楚逢君半眯着眼将她上下打量一遍:“穿这么少,你以为你是来使美人计的?”

“啊,我这就去穿厚的!”

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尉迟采乐呵呵地掉头回马车边,取来车上的银狐裘袍裹好。

楚逢君哂笑一声:“昭仪啊,您这么激动作甚?”

“难得出来一趟么,总不能还跟待在宫里一样。”

她虚着眸子抬头看天,浓重的灰白色云团随风缓慢移动,太阳全然躲去了云后,使南下的风愈见阴寒。

那个世界也快下雪了吧?她离开那边已有三个月,不晓得发现她失踪之后,阿骁那个小魔头会不会难过……也不晓得,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楚逢君凤眸轻扬,凝视她的侧颜。银狐裘衬得她肌肤晶莹雪腻,发丝散落肩头又是一片极浓极重的黑,而她望向天空的眼,他却有些读不懂了。

……她,究竟是尉迟家同皇族开的玩笑,抑或是侥幸从夜枭冰冷杀机之下逃脱的那一缕幽魂?

半晌,剑眉不禁微微蹙起。

是或非,他曾自认对她再熟稔不过,如今却也无从分辨。

哼,尉迟采么……无论如何,他不会放过她。

“相爷!”

侍从打马而至,双手奉上一只茶色绫面的小册子:“相爷,霜州邸报!”

尉迟采吃了一惊转过头来,见楚逢君已接过邸报径自翻看,不由得悄声问道:“莫非那些乱民又……”

“凡事莫要妄加猜测,昭仪。”楚逢君挑唇笑道,“那些个乱民短期内暂且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毕竟才打下骆城,他们也需要休养生息,不是么?”

尉迟采悻悻地扭回脸:“……嗯。”

好吧,你厉害,我就不管这么多了。她咬唇腹诽:反正我来霜州也不过是为了完成天骄的命令……

说到那个小皇帝,不晓得他是不是又丢下奏折,伙同阿骁跑出去玩了呢?太祖妃既然身子不便,那天骄也该自行批阅折子才是,不能给太祖妃增添负担了。

……等到了霜州,还是给寿王去封书信,劳烦他督促着天骄罢。

“昭仪,你知道枫陵郡吧?”楚逢君忽然开口。

枫陵郡?不就是那个在霜州东面的郡城么?尉迟采点头。

楚逢君伸手将她额际的乱发拂开,指尖轻柔,然而眸中却是两汪深寒之色:“呵呵,巧得很,枫陵王的世子也在霜州城……说起来,你该叫他一声‘兄长’呢。”

额心触到他的指尖,她嗅到他衣袖上的沉水暗香,心里似乎漏跳了一拍。

“不过,这个节骨眼上,枫陵王世子跑来霜州城做什么呢?”他合上邸报,随手递给那送报的侍从。

尉迟采回过神来,见楚逢君正定定地瞧着自己。

“……怎么了?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她抬手摸摸自己的发髻,再看看衣衫,似乎并无不妥之处。

看了一阵,楚逢君收回视线,落回手中的马缰上。

是自己多虑了么?不……先前在帝都时他也觉着有些奇怪。或许现在说不上有何根据,但心里就是不太踏实。

“武丑。”他出声唤道。

跟在不远处的一名魁梧男子带马到了近前:“相爷有何吩咐?”

楚逢君招招手,那个名唤武丑的男子顺从地俯耳在马前,听主子悄声交代一番,这才直起身子:“是,属下这就去!”

尉迟采看着武丑调转马头离开,便好奇道:“他是你的亲随?”

“怎么,昭仪对他有兴趣?”楚逢君挑眉看来,笑得不怀好意。

“……”当她没问过好了。

楚逢君想了半晌:“嗯……不过,待入了霜州,让他跟着你也是不错的。”

“让武丑跟着我作甚?他可是你的人。”唉呀呀,这话莫非又有歧义了?

“也罢,你若是不想让他跟着你……”凤眸下是一潭高深莫测的黑:“那你便只好跟着本阁了。”

尉迟采正欲问为何,忽见一只鸟影啸叫着冲上天幕,很快便飞远了。武丑也从队伍后头跟上来,向楚逢君抱拳道:“相爷,已按您的要求做了,相信明日辰时之前便可见回信。”

“很好,此事便交给你了。”楚逢君拍拍他的肩,“另外还有一件差事要交与你。”

“是,请相爷吩咐。”

楚逢君往昭仪这头带了一眼:“等进入霜州境内,你便随侍昭仪左右,不可有片刻疏忽,你可听清了?”

武丑略显迟疑地转过头来:“随侍昭仪?”

尉迟采一头雾水:“相爷是觉着这卫队不够牢靠?”

“照本阁所言去办便是了。昭仪,”楚逢君低叹一息,“不是本阁杞人忧天,这么做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带着女人出行就是麻烦——尤其还是带着这般扎眼的女人。

武丑无话口说,只得抱拳领命。

尉迟采亦不再多言。若论对霜州情势的了解,楚逢君远胜于她,他做如此安排,想必也是有他的理由罢……她如是想着,低低应道:“我明白。”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一波未平(2)
'更新时间' 2010…01…28 19:49:09 '字数' 3199

“栈哥哥要走?”

她拉着二叔的袖摆,尚且稀疏的眉毛紧紧拧在一处。“为什么要送他走?他留在恭州不好么?他跟阿采在一起不好么?”

暗褐的锦袍从她小手里一寸一寸抽走,二叔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不走,我们就得走。阿采,你娘的身子还很虚弱,我们没有选择,必须送阿栈走。”

她使劲摇头:“栈哥哥他不会愿意走的!他答应过我,要一直保护我!”

二叔蹙起双眉:“听话,阿采。你的栈哥哥……他不属于这里。”

站在她身后的少年神色是一种难言的哀戚。

“告诉二叔,你不愿意走!”她转身抓住少年的手,“告诉他,你要留下!”

少年并未如她所想的那般开口,而是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阿采。”少年低声唤她的名,微笑:“等我有了足以保护你的力量,我会回来的。”

她蓦地瞪大双眼。

少年的额头轻轻抵上来:“现在的我或许没有办法留在你身边,可是你要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

“可是你现在就已经骗了我。”她抿着小嘴,豆大的眼泪扑簌簌掉落。

“阿采……”少年抬手替她擦泪。

她挥开他的手,后退一步:“你走吧。”

二叔站在不远处,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甩开少年的袖子。

少年似是叹了口气,缓缓起身。

“你记住,离开这院子的大门,就永远不准再回来!”

她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吼叫。

他没有回头。

……

……“采儿?”

一只手带着温暖香气拂过面颊,所及之处有湿漉漉的凉意。

正要睁眼,察觉到那只手的指尖抚上眼角,小心翼翼抹去一点湿润。沉水的清幽香味浮动在鼻端,不知是与记忆里的哪一处掌纹两相贴合,竟又勾动了酸楚,眼泪再度涌了出来。

“……抱歉。”她睁开眼,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让相爷见笑了。”

“无妨。”楚逢君凤眸低垂,慢腾腾收回手来,“伤心事谁都会有,比起藏在心里,哭出来反倒是好的。”

尉迟采嗯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榻上,房间也很陌生。

“这是驿馆?”

“对,这里是丰川,咱们已经进入霜州境内了。”楚逢君替她掖好被角,动作十二分自然,毫无尴尬生硬之感。“……怎么了?”

尉迟采死死盯着他:“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他失笑:“谁跟你说这是你的房间了?”

“难道说……”她指指身下这张软榻,“这张床是……”

“不错,本阁的床。”楚逢君满意地点头道:“借你睡一睡而已。”

开什么玩笑!

她立时就要掀被子下床,又被他按住了肩。他苦笑着摇头:“你的屋子实在不安全,还是住本阁这儿来得稳妥。你也不是不知,现下霜州乱得紧,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又有什么麻烦了?”她蹙眉睨着他。

他仍是微笑,抬手摸摸她的头顶:“没关系,你不必操心,本阁已经着人处理去了。”说着他起身来,“咱们大概得在丰川滞留两日,你可以再多睡一会。”

连日赶路已令她疲倦至极,爬上马车后便睡死了,一觉醒来竟然已入了霜州。她舒了口气,抬头往门边一看,武丑正黑着一张脸抱臂守在门前。

“放心睡,武丑会在门外保护你的。”楚逢君甩来一记戏谑的眼神,忽然凑近她的脸:“若真是放心不下,那要不……本阁在这儿陪你?”

“啊那就拜托武丑大哥了!”尉迟采赶紧冲武丑奉上圆满满的甜美笑靥。楚逢君的嘴角一僵,一副给口水呛到的表情:“……那你就给本阁老实睡吧。”

他转身往门边走去,抬腿迈出门槛时,他的视线扫向武丑。

——莫要让任何可疑的人靠近她。

武丑略微欠身:是,主子。

***

“暮舟,为什么我们要在这儿滞留两天?”

暮舟从武丑手里接过托盘——遵照楚相的命令,昭仪的饭食一律送入房间来,由武丑亲自验看和试毒。她将菜品一样样摆上桌来,“听外头的人说,是州军封了官道。咱们要等宰辅大人打点完毕才能放行。”

“打点?”尉迟采愣了愣,脑子里立刻冒出楚逢君拿着银两向各位军爷赔笑的场景。

……莫非堂堂中书令也要靠这手?

“这霜州的地界咱们也没法子……听说领头的是霜州军大营的左营将军,宰辅大人已派了人去见那个将军了。”暮舟一面布菜一面说道。

尉迟采叼着玉箸,心里很是纳闷:启程之前,天骄便已发下圣旨,霜州刺史想必业已知晓他们即将抵达霜州。且不说亲至丰川相迎,至少也不该让州军把他们堵在这儿吧……

或者说,州军压根就不知道这事?

怎么可能呐……尉迟采悻悻笑了两声,嘴里一咬,咯吱。

“昭仪,请别叼着筷子。”暮舟抚额。

“唔。”好像楚逢君也就叼筷子的行为教育过她……于是取下玉箸来,“那么,为何州军会在丰川附近?”

暮舟一愣,随即摇摇头:“这个婢子可就不晓得了。”

尉迟采瞥向守在门边的黑脸男人——“武丑大哥,你知道是为何么?”

“军机要务。”武丑生硬地吐出这四个字来。

“……”尉迟采乖乖低头扒饭。

少了个色迷迷的楚逢君,多了个冷冰冰的武丑,左右遭殃的都是她。

饭后的消食茶也照例是由武丑试毒。

“武丑大哥,相爷为何让你来保护我?”本能地感觉到这人不太待见自己,尉迟采也就换掉了“本宫”这个自称。

武丑哼了一声,将茶盅递给暮舟:“主子的命令照办便是,哪来那么多理由。”

“……若是主子让你去杀人?”尉迟采坏笑道。

武丑目不斜视:“照办。”

嘛,这大概就算是愚忠了吧。尉迟采接过茶盅,热腾腾的水汽贴上脸颊……“咦?”

“昭仪,怎么了?”暮舟出声问道。

尉迟采看着杯中的茶汤,清亮澄碧,并无异处,且方才武丑也验过毒,见没有问题才送来她跟前的。她轻蹙眉心,再看了一阵:“……没什么。”

为何觉着今日这雾珠茶,与从前闻到的香气有些不同呢?

一边想着,一边啜饮起来。

……唔,似乎又和平日里闻到的没有两样。

“暮舟,这是馥宫里带出来的那罐雾珠么?”放下茶盅,她扬眸。

暮舟点头:“馥宫里只有这一罐雾珠。”

武丑往这边瞟来一眼,面上颇为不悦——大概是觉着自己的验毒技术遭人怀疑了。

尉迟采耸耸肩:“也罢,大概是我太紧张了。”从上路开始就不停地遭楚逢君暗示“你很危险哦,很多人盯着你哦”,是个人都会紧张吧。

不过……这盅茶喝下去真的没关系么?

***

楚逢君回到驿馆时,尉迟采已经睡着了。小姑娘躺在他的卧榻上,袍袖掀起,大方地亮出一截小臂,肤色如月光皎洁,白得好似透明。

“昭仪用过膳了?”他并未转头,只低声问。

“是,用过了。”武丑站直了身子,恭敬应道:“主子的晚膳也备下了,是现在就给您送来,还是……”

楚逢君抬手止住他:“不必,本阁在左营已用过了。”说着,将尉迟采那截现在锦被外的手臂小心放回去,“这几日接连赶路也没个消停,她大约是累坏了。”

还是头一回见到主子这般温柔待一个女子,武丑难免有些吃惊:“主子,您这是……”

“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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