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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法医宿舍的枪声-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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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意味深长微微一笑,顺手从棋盘上拿起“王”的棋子,掂了掂,不情愿地又放回原处。‘ 
  她本来可以对这一富有表现力的动作补上几句这样的话:“我早就想到,不论是资料,还是学术报告对您都不需要,这倒会帮我写出博士论文来。您的严格处世之道是不允许您和我合作的。至于我,只要您承认在您的学术报告中有我的不小的功劳就行了。您这样一位信守原则和道德准则的人是应该作出唯一的抉择——把资料交给我。” 
  “您要把自己的劳动果实交给我,我要拒绝,”她以打算拒绝的口吻说道,“我从来没有利用别人为自己捞取名声和好处的习惯。” 
  “我也没有这种习惯。”他完全严肃地说道,“您对拙作给了很大帮助,使得我无法再宣读这篇报告了。” 
  “好吧。”她让步了,“但是我有个条件,有答辩时您要担任我的辩论人。” 
  他答应了。 
  季娜伊达最初并不喜欢鲍里涅维奇。他脸色苍白,性格孤僻,好象有股力量禁锢着他。她感到他好象总是在生气,令人生畏。他的一切都很有分寸——讲话简练,声音不高,动作从容,面部表情不多。但总是担忧着什么,沉思着什么,好象时刻在考虑问题,有些想法慢慢地思考成熟。他好象总是把自己的希望紧紧锁住,似乎什么也无法使他激动,无法对他献殷勤,更无法爱上他。只有当他说话时,他那一双敏锐的眼睛才放射出意外的光芒。平时他那一双冷漠和心不在焉、微微浮肿的眼睛引起人们的不安,尽管在这种目光中没有任何令人警觉和严厉的表情。从外表上露不出任何使人感兴趣的地方,而他的才干却使人惊奇和赞叹。他能发现和记住一切,不仅理解含义,而且能作出正确的结论。出于责任心他从不对人们的弱点宽容。对前不久还重视的人,很容易不再理他。 
  “我的很多精力,”有一次他肯定了她对他的疑虑,“都用在努力不使我的感情从自己的手中滑了出来。我一生气就控制不住自己……我有分寸的讲话就是控制自己脾气的龙头……我说话慢为的是在激动时不至于结巴。” 
  这些坦率的话引起了她的不安,她告诉自己与他打交道要谨慎从事。 
  她也不喜欢他的哲学和对义务、荣誉,对为祖国和人类服务的观念。他真诚地相信这些抽象的观念能使人得到幸福和精神上的安慰。而她的观念和生活的信条是这个世界,与自己无关。人们不是讲道德,而是在残酷地争斗,骑在马上为获得特权而厮杀,同时以马蹄践踏着对手。不管有多少条通向生活之路,它们都是通向为争地位,争统治别人的权力而厮杀的道路。她本人的争斗尚未结束,一旦取得胜利就能过舒适的生活,有时力不从心,那就只能把自己与人隔绝,强忍着等待时机。 
  鲍里涅维奇为先进的社会理想和科学思想的胜利感到欢欣鼓舞,胜利的目的对他是亲切和明确的。教研室也需要这样的胜利,这样就能长治久安,可能有少数不学无术的人是在教研室这棵大树下乘凉。几十年啃着一些似是而非的邪说,奴性十足地翻来复去重复着先人的观点。女助教看透了教科书和一些名流的论文,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有,谁敢大声疾呼反对这些胡说八道?医学界有那么一个半瓶醋的人,他还是一个蹩脚的副教授、口齿不流利的蠢货,抓住一点可疑的想法就大做文章,吹嘘说想出了一贴能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还把自己的名字与这一怪诞的处方连在一起,就这样出现了一位新的学者。据说要准备提拔为教研室主任。让这种发明得不到通过吧。人们要抗议,作为科学堡垒的教研室是不能交给这种人的。 
  另外一个竞争对手是一位平平常常的外科医生,他突然开始经常出席各种会议表现自己,还煞有介事地大谈人所共知的课题。报纸上出现了他的名字,在一些学术会议和学会年会上大出风头。眼看就要出席国际学术会议了,用自己的著作捞取高级学位。尽管这样,教研室的大门不会对他开放,教研室不能交给他。 
  季娜伊达在斗争经历中悟出这样一个真理:在斗争结束以前她不需要丈夫、家庭。男人的一切,无论是勇敢,还是力量,以及刚毅的性格都无法满足她。就让那些漂亮的姑娘们赶快出嫁好了,她们需要的是舒适安静的家庭欢乐。 
  与鲍里涅维奇的友谊使她感到疲倦。他的一套逻辑就很难对付,对他施加影响就更难。这一切即将结束。她为意识到这一点而感到欣慰。朝思暮想的论文已有了底,这是登上早已渴望的教研室领导宝座的最后一步了。 
  鲍里涅维奇始终没有谈起自己的爱情。萌发这一感情的最初特征是突然开始想到这个问题。无论在家里、在街上,还是在紧张工作的时候,有时他的两眼忽然呆滞起来,脑袋歪斜着,脸上泛起微笑。只有在下棋时季娜伊达才敢打破他的沉思,提醒对手注意力要集中,胡思乱想分散精力在棋局刚开始是不明智的。打猎时他为自己笨手笨脚也感到奇怪。他平时打猎命中率很高,是一位优秀射手,现在变得手不听使唤了。每当开一枪毫无所获时,他只好耸耸肩歉意地笑笑……。 
  一下子无法表白。好几次都无法解释这类现象。有一次鲍里涅维奇问她道: 
  “季娜伊达,您为什么还不结婚?” 
  “没有人可嫁。”她答道。 
  “您看,”他停了停说道,“咱们俩结婚怎样?。 
  “不晚吗?”她问道。 
  “我想,不……” 
  夏天过去了。暑假结束后开始了新学年。两位朋友仍然形影不离。但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女助教在这场危险的游戏中自己没有坚持住。她也开始爱了。起初她还觉得无所谓,好长一段时间自己也不相信会这样。是她那时拒绝了鲍里涅维奇,而现在奇怪的是她也迷恋起这位助教来了。他老吸烟曾使她头脑发晕。终于他的烟味儿现在也感到好闻而离不开了。他激动时结结巴巴的讲话现在她听起来也不讨厌了。“一点也不难听。”她现在这样想,“相反,听起来真开心……” 
  她偶尔看到过他发脾气,她对这种大发脾气也曾害怕过。无法抑制住的怒火爆发出来了,看来他是难以自己。那时她吓得要死,也感到厌恶,赶快走开。而现在当他大动肝火时,她甚至感到开心的只有强者,只有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才会这样…… 
  鲍里涅维奇很不善于讲话。让他鼓起勇气讲一段话就更加困难。他的话枯燥乏味,吞吞吐吐,催人欲睡。过去女助教对他的口才曾难以忍受,而现在听他讲话就象孩子们听勇士和仙女的故事那样全神贯注,她贪婪地听他的每一句话,还不断地提问,生怕漏掉重要的地方…… 
  随着感情的变化,理智的防线也被突破了。多少年来她第一次感到无休止的争斗使自己精疲力竭。她现在想,最好将一部分负担转移到别人的肩上,以便自己也能象别人一样生活。有着使人无法忍受的孤傲天性的她现在和这位强者、刚毅的男子汉在一起,也成了一个需要人帮助的弱女子。女人所能得到的幸福在吸引她。她想成为一个被人宠爱的女人,同时也要爱男人,以使自己摆脱孤独。她一生都堤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信,但她也需要生活和别人的同情,得到别人对她的怜悯。鲍里涅维奇聪明能干,难道不能与她缔结良缘吗?虽然她已不年轻美丽,但两人都已成熟,在生活中都能自己保护自己。今后教研室将是他俩的,他们俩一定共同保卫这一堡垒。分隔他俩房间的薄墙也会消失,他俩会组成幸福的家庭。 
  但这需要作出牺牲。最初,当亲爱的人侵犯她的自由时,萌发的温柔感情曾不只一次遭到毁灭。她一点不谅解,丝毫不妥协。原来,她不需要任何人时,她感到自己是有力量的,但现在,为了和谐和爱情,她视为珍贵的习惯也都不得不放弃和收敛。鲍里涅维奇同样也是这样,因为他感到现在谁都离不了谁。当他俩想起对方时,就获得了完整和宁静…… 
  季娜伊达真有所悲痛的。鲍里涅维奇的房门上贴上了封条。这门对她也永远封闭了,也把她的幸福与爱情的希望永远封闭在里面了。 

  
  

 
第六节



  帕霍姆和平时一样,早上七点钟就醒了。他悄悄地穿好衣服,提上胶底高筒毡靴,看了看帐子里正在睡觉的妻子,她头发剪得很短,面容苍白,身体肥胖,他朝她看了一眼就走了出去。 
  冬天刚来临,这时天还没有亮。发白的天空使大地布满了一片黎明前的蓝色。屋顶和晨雾也呈现出蓝色。 
  他开了灯走进解剖室,抽起烟,打着哈欠,在室内来回走了好半天。 
  帕霍姆一夜没有睡好,现在感到很不舒服。刚刚合上眼“急救”铃声就吵醒了他。他把暴病而死的老头抬进了陈尸间。后来又被叫醒两次。开始运来一个被火车轧死的醉鬼。清晨五点钟时又运来一个从房顶上摔下来死亡的电工。早晨当人们给死老头和醉鬼剥破衣服时,帕霍姆已在整理柜子,检查手术器具,仔细擦掉上面的污点和尘土。 
  接待室里陆续走进一些男人和女人。他们都是死者的亲属。在不寻常的环境里,这些人都是愁容满面,显得很窘迫。他们很容易互相结识,攀谈越来。女人们的哭泣和诉怨声不时传进了解剖室。 
  工友听着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高,但仍然干着自己的事。他在这里工作了三十年,对自己的职责和对周围的人都形成了固定的看法。这些看法似乎已成了他的生活哲学。他坚信,科洛科洛夫教授值得高度尊敬,女助教和化验员也应尊敬,而对来这里的人是宽容和蔑视。对那些为争夺还躺在解剖台上、尸骨未寒的死者遗产而争吵的人们是不能尊敬的。“每一个亲属都是为了私利。”帕霍姆常说,“有些人说出来,而有一些人是藏在心里……” 
  工友对死者则完全是另一种态度。他掌握了一套尸体防腐的秘密,任何细节都能处理得很好,使尸体看起来不惹人反感。头发、眉须平整,衣服扣子扣得整齐。这些被工友们称之为“闭上眼睛的人”完全变了样。 
  接待室里的嘈杂声更大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盖过了男人的声音。她在咒骂男人该死,以后的话更难以入耳。工友放下手中的工作走了出去。接待室里一个又高又胖的女人正对一个身穿棉袄的小老头挥拳头,喊道: 
  “闭上你的臭嘴!听见没有,死鬼,可恶的东西!” 
  帕霍姆满不在乎地挽起胖女人的胳膊,问道: 
  “您怎么啦?” 
  他的这一动作和表情丝毫没有引起女人的咒骂,女人放下手,两眼流出了泪水。 
  “你说,是怎么回事,要不我来说。”她一边打着手势,一边说道。这手势的意思很清楚。 
  在帕霍姆看来,这争吵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兄妹为了安葬父亲而争吵不休。晚辈们应有的崇高感情被算计老人留下的一座木头房子的企图所取代了。 
  工友维持好接待室里的秩序后,就请站在皮罗戈夫雕象前的两位妇女跟他走下地下室。他们走过了护窗板紧关死的长长的走廊和狭窄的过道,定进了一个三角形的小房间。房间里墙壁和长条石地板都是一片灰色。大理石台子上摆着鲍里涅维奇和一个演员的尸体。这个演员不小心从八层楼上摔死了。两具尸体清洗得干干净净,头发和衣服都很平整。 
  两位女人走近演员的尸体,开始了工友司空见惯的场面。两人在死者脸上喷上香水,还吻了吻浮肿的眼睛,然后弯下腰低声哭泣。这些直接表达哀痛的动作丝毫也没有触动工友。他相信自己能一眼看透人们的感情,从这两位女人身上看出,她俩是竞相表现出自己是权利的所有者。 
  送走两位女人之后,工友停在鲍里涅维奇的尸体前沉思起来。助教的死和由于死引起的一系列事件,使老人心里非常不安。惊慌不定的思绪煎熬着老人,使他无法摆脱。他一个劲儿地回忆死者生前的一切:偶然听到的一句话和他情绪的突然变化,对某种决定表示赞成和不赞成时的有力的手势。 
  就在助教死的前两天,助教带来两盒巧克力糖请同事们吃。他说这是朋友给他寄来的生日礼物。但是,再过半年才是他的生日,这是朋友鉴于他忘记向朋友祝贺结婚一周年给他的报复,因为朋友结婚一周年在半年前已庆祝过了。就是在那一天,大家才知道鲍里涅维奇获得出国科研出差的机会。他高兴地对大家说,最近一个星期天他将请朋友们到他家作客。 
  第二天,助教上班时沉默不语,脸色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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