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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精灵(短篇小说集)-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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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还跟着我作啥?」
「你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我又不会随地吐痰,你这个人。」
他跟我到处逛,一边走一边埋怨说累,我专往小画廊里钻,物色未成名新画家的作品。中午便吃一只热狗。
他忍无可忍。
「这种苦学生款是谁教你的?你再也回不了香港,你与时代脱节,你变得又土又钝又过时。你不再像个女人,没有女人味。」
他心痛得不得了,像是要忍痛牺牲我。我这一切并不是装出来做给他看的,事实上时光没有隧道,回不了头,我为了适应新的环境新的生活,自然得作出改变。
不让他见到我,他不会心息,这一下子他完全明白,不再对我留恋。
我目的达到,反而对他真诚,还是朋友嘛,他们不是老这样说?
我拍拍他肩膀,他对牢我苦笑。
我们沉默许久。
他的选择应该是不难的。
他终于说:「我想我还是回香港的好。」
「对,明智之举。」
他黯然,「往事只能回味。」
我心中险些儿笑为两截。
我劝他两句,「回到香港,好好的挑个女朋友,恋爱再婚。」
他表情很怅惘,「不容易找到合心合意的人。」
「老换伴侣,没有归属感,多么彷徨。」
「那只是女人的想法。」他微笑。
晚上他送来大丛玫瑰,他失望的走了。
我立刻结束旅程,打道回府。
大成很觉意外,「怎么不叫我接你?」
「我故意要突袭检查,看你是否有越轨行为。」
大成笑,「查一百年你也不得要领。」
我似快乐鸟似的自一个房间转到另一个房间。
大成问:「为何欢愉?有了孩子?」
「快了快了。」
「我看你脸色红润,如释重负。」
说得不错,知妻莫若夫。
那是因为我的过去,到此刻才正式成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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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天言情小说书库||人间书馆||亦舒《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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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曲

我同屈太太的关系很奇,我们本来是远房亲戚,稍微有一点点影子,我的表姐嫁了给她堂侄,算起来一表三千里,也是姻亲。


但我们开始熟稔,却因为跟同一老师学普通话。有时候我开车送她,有时候她家的司机送我,两年下来,便成为好朋友。
屈太太的心事全对我倾诉。
开头我很惊讶,看上去她并不是那种很坦率的女人,对我竟说了那么多,不由得我不感动。
后来日子久了,便猜到因由。
我与她除了一星期在老师那里见三次,其余时间没有碰头的机会,毫无利害关系,认识她家人,一点是非都没有,她无论对我说什么,都是安全的,绝对不会传开去。
为什么不呢,她乐得一清胸中的闷气。
有时放学,我们也去喝杯咖啡。
她说:「曲小姐,你最好了,年纪又轻,又有一份理想工作,大把自由,爱怎样便怎样。」
我笑,「也不能随便约小阿飞去黑夜飞车,否则一样会得铸成大错。」
她旋转着咖啡杯子,也笑了。
屈大太是个很美的女人,三十多岁,皮肤白腻,高鼻子大眼睛,穿得时髦无比,什么款式的衣服她都有,虽是个享福的太太,但一样爱穿女式西装及平底鞋,起码有三只不同的公事包,不明底细的人,真还以为哪里又钻出一个女强人来。


不过一双眼睛出卖了她,再时髦也不管用,她的双眼没有神采,没有信心。她的声音不够坚决,欠缺说服力,她的姿势不够磊落,不觉潇洒,而身居要职的女人不是这样的。
一个人如果有才华,便像亮光自玉瓶中射出,成个人是晶莹的,使观者难忘。
那人无论是男是女,都不需要长得十分漂亮,他的能力便是最佳装饰品,使他成为最美最标致的人。
过份修饰外表对气质是没有用的,整洁端庄即可。
当下屈太太对我说:「……我明知他这下子去夏威夷,又是约了赵玲去玩,不过我还是送他去飞机场。」
「这种屈曲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我说。
「他就是要我同他吵,可是我就是不同他吵。我不要叫他猜到我的所作所为,难道他算准我会跳,我就跳个八丈高,他算准我会叫,我就拔直喉咙叫不成?那我岂不是成了猢狲?」
「可是你现在多痛苦。」我说。
「离开他,难道我会舒服吗?」屈太太低下头,「我不会同他离婚,这段婚姻要等我死了才会失效。」
我摇摇头,我早说过,屈太太穿得再时髦也没有用。
赵玲是个女歌手,屈先生同她在一起,已有三年,届太太找私家侦探把丈夫查得清清楚楚,连照片都拍下一千数百张,但是她就是不摊牌,同丈夫斗。
在这段时间内,最受损失的是她自己,这一点我已向她说明白,因为她一直请教我的意见。
她说她一口气下不去。
两年下来,她的人瘦了干了,有百弊而无一利,但她仍然坚持着。
女人有时候真的不可思议,若把这种毅力用在正途上,锲而不舍,不知能够发挥多少光芒。
「有没有办法?」她问我:「曲小姐,你最聪明,你说有没有办法?」
我说:「换了是我,选择自然两样,但是你不同,你都没有自己的生活兴趣。」
她默然。
「屈太太,如今社会的道德观念两样了,都说男女平等,变心的男人并不算坏男人,人是有权变心的,你又不少穿的吃的,这样下去,世人不但不同情你,简直觉得你可笑,甘受侮辱。 年纪又不大,前面还有好日子,何必住在死胡同中。 把话都说尽了,你别见怪。」


「曲小姐,我知道你是个热心人。」
我微笑,「屈大太,你才比我大几岁,口气却似我妈,怎么会这样,世界很广阔的,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我不要离婚。」她握紧拳头。
「不分手也可以去看呀,欧洲那么美。」
「不,我不要离开,」她勉强的笑,「我要在这里守着。」
我无奈,「那么多吃一客冰淇淋吧。」
「我吃不下。」
我叫侍者来,结账。
每次谈话的结果都是这样。
她并不需要忠告。
我也知道她不需要忠告,她不过是找个倾诉的对象,张四李三都一样。
这种女人是很多的。丈夫千般不好,晚上仍然回去与他同睡,她怒管怒,听众却切忌批评她,否则立刻从朋友变为敌人。一切自她口中亲自说出,听众若不小心传开一言半语,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骨子里她是最最老式的女人,过时三十年。
但我仍然陪她吃茶聊天。
为什么?我当然不会白白浪费时间,我自有我的理由。
有两年的交往,我们固定在星期三吃茶,如果屈先生不在城中,我们还可以去逛街。
她买东西很豪爽,我也不相伯仲。
她不经意的问:「你怎么一买四五双都是一个款式?」
我不知怎么解释,只得说:「无所谓。」
「小姐,你是有男朋友的吧。」她说。
「怎么如此说?」
「你出手真阔绰。」
我笑。因有男友资助,所以才买得起这种鞋子?
牡丹无绿叶扶持,那简直是不行的。
我没有回答她。
她说:「你是最守秘的一个人。」她略有不满。
我但笑不语。我们各自提着鞋盒回家。
屈太太与我的友谊最奇怪,她从没来过我家,我也从不去她的家,两人从来不去看电影,亦不在其他时间见面,根本不算是好友,但她几乎把可以告诉我的私事,全部都说出来,一点也不保留。
对我的信任,令我感到压力。
过两日我第一次接到屈太太的电话。她拨到我写字间来,说来说去,仍是觉得闷,仍然有解不开的结,仍然是怒负心汉,成篇说词似苦情戏的对白。
我唯唯诺诺,推说开会,挂上电话。
她怎么查到我的电话?
也许是从老师那里。
最聪明的做法是马上与她疏远,另外找一个国语老师,但我有目的,我自愿与她接近。
不不,我不是想问她借钱借首饰,也不是想从她那里认识什么达官贵人,公子哥儿,她也不见得会带我进出什么高贵场所。我另有目的。
她痛苦?唉,其实我又何尝不痛苦。
唯一可以解嘲的说法就是她的痛苦是全职的,我的痛苦则属半职。
因此我比她更加荒谬。
屈太太不断与我说及她生活中的不如意。
「昨夜他八点钟回来,换套西装,又出去了。」
「天亮才睡,等我醒来,佣人说他早回公司,他的体力为何这么强壮?恐怕一个女朋友还不够吧?」
「报上说赵玲在夏威夷买了公寓房子,我知道,二十一万美金,在威基基区,我都叫人查清楚了。」
「结婚十年,如今连我生日也忘记了,以前连丈人都有礼物。」
怨是怨得洗脸水都是苦的。
我照例每隔三分钟「啊」的一声,以示洗耳恭听,虚伪得不像话。
在一个星期日下午,我约会赵玲。
是,事情有点复杂,我认识赵玲。
认识不止一两年,她是我妹妹的同学,我几乎看着她长大,又看着她丢下学业去唱歌,走红,赚大钱。
当然,我没有转述屈太太所说的每一个字。
我只是再三向赵玲说:「她是不肯离婚的。」
「这个女人也真够韧力,」赵玲非常烦恼,点起枝香烟,边吸边踱步,气愤的说:「丈夫明明不要她,她还不肯放手,究竟要恁地?」
我静一会儿,不出声。
「她怎么可以长久装聋作哑?」赵玲逼尖着喉咙。
我怎么知道。
「这样拖下去,我比他们两夫妻都早崩溃。」
屈太太就是想这样,叫赵玲知难而退。
我缓缓说:「赵玲,你不能净怪屈太太,据我所知,屈先生从来未曾在妻子面前提过离异两个字。」
「我不相信。」
我一怔,淡淡说:「那我倒成为一个来说是非的人了。」
「不不,曲姐,这件事是我请你帮忙的,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实在是急了。」
我说:「你自己想清楚吧,别人很难替你拿主意,这三年来你也没有别的男朋友,正如你所说,拖下去,最吃亏的是你,你的青春很宝贵,你的时间最不经花,他们有什么关系?老夫老妻,已经大半辈子过去了。」


赵玲用手掩着面孔。
外面那么多年轻才俊,追求她的人不胜枚数,她却偏偏要跟着屈氏。
屈先生若没有岳丈的帮忙,根本不会有今天,他们两家是世交,千丝万缕,数十年的关系,要很强大的力量才能使他们拆开。
诚然,他喜欢赵玲,止于此,赵玲不应有非份之想。事实上她做到今天这种地步,俨然是屈先生的外室模样,已经很不错了。
要正式把屈太太废掉,让屈先生娶她,那是不可能的,屈先生不见得对老妻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但要他在亲友面前公然做一个负心的人,代价太大,他厂里一大半是岳家的旧臣。
除非,除非离婚由屈太太提出。
那还不如等太阳西天出容易点。
赵玲说:「夏威夷的房子根本是我自己买的,外头说得多难听。」
「他没送你?」连我都觉得意外,他不是那样的人。
赵玲气鼓鼓:「很多事都不能看外表。」
「你同他吵了嘴。」我料事如神。
「要他买在威基基,他不肯,说当地熟人太多,你说烦不烦,我干脆自己出手,求人一向是困难的。」
「你也太鲁莽了。」
「我觉得我的耐力一日不如一日,」赵玲说:「看样子我们快完了。」
那么屈太大终于胜利,姜是老的辣。
「曲姐,你知道我对他是有点感情的。」
「看你的要求如何罢了,」我说:「你若想单纯的一夫一妻到老,他自然不是好对象。」
「我与他分手?」
「你是那么聪明的人,我不想多说。」
她大力按熄烟头。
这些年来她一直抽烟。女人吸烟最受害,姿势正邪不去说他,自有爱看女人吸烟的男人,健康上的损失不可弥补,嘴唇暗黑多纹,皮肤不得光洁,都是尼古丁所害。
赵玲依然不以为意,持着年轻,任意而为,一天吸两包。
我说:「这一年来我已把他们夫妇间的事尽量告诉你,我不想继续做奸细,以后你好自为之。」
「我很感激,曲姐,我知你为人,一向你不是多事的人,这次完全关系我们十多年的交情。」
赵玲真懂事。真不愧是江湖上的红人,她若存心捧人,那人一定飘飘若仙。
我拍拍她肩膀。
一般女孩子都相信自己魅力无穷,要夺人所爱,简直手到拿来,直到三两年过去,才发觉对方根本无离婚之心,做定失败者。
过几日在老师那里碰到屈太太,她压不住兴奋,似一个得了洋娃娃的小女孩,脸颊红扑扑,拉住我便报喜讯。
「他去纽约开会,带我一道。」
「哦。」
「有十年没与我一起旅行了,唉,我简直手足无措。」
这样看来,屈先生恐怕有意与赵玲冷一冷。
屈太太快乐如小鸟,我看着感慨万千,中年怨妇倒是正常的——看得多知得多自然不容易满足高兴,但活了这么些年,还为芝麻绿豆的事心花怒放,传颂良久,可见她平日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几时动身?」
「下星期一,去十天,他警告我,说开会很忙,只得三两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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