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史袁哲] 难得明白 be-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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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小帅揉揉红了的眼圈，“连长，大家都说咱七连要解散，这是真的么？”
“鬼扯，谁造的谣，我收拾他。”
“没谁，”马小帅吸吸鼻子，“连长，你可是连长，你说话得算数，你不能骗我。”
高城眼前一黑，他就对付不了这天真烂漫的主儿，再想想史今跟自己说话都不算数了，自己骗马小帅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了军心么，高城勉强点点头，“算数，算数。”
“恩，连长再见。”马小帅继续吸着鼻子往前走，高城叫住马小帅，“我告诉你可别哭了啊，一会到你射击了吧，这考核对你们每个人都很重要，你可别大意了耽误自己。”
马小帅本来好些的眼圈唰的又红了，“那不还是要散了么。”
“瞎嚷嚷什么，把眼泪擦了，”高城瞅瞅左右没人低声呵斥，“我告诉你别听点什么就出去瞎说，不许哭准备打靶，这是命令！”
“是！”马小帅立正敬礼，然后回身一边抽噎一边擦着眼睛走了，高城瞅着那背影就迷糊，这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马小帅是这么经典个主儿呢。
后来高城还是觉得不放心，站在远处看看，成绩还成，高城觉得这啥啥都挺好个人为啥没事非得红红眼睛呢，分析一下马小帅再想想许三多，估计是跟啥人学啥样，高城想起许三多就想起史今，这许三多好歹跟史今学了不少好的，这马小帅咋就不学点好呢，高城糟心的翻翻眼皮子长腿一抬走了。
什么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高城站在跑道边一看见许三多和伍六一比赛负重跑就算明白了，他知道这俩人心里都有一股火，不跑跑发Xie出来指不定就憋出病了，其实高城恨不得也背个铁锅跟俩人一起跑，但是看看跑着那二位，全团前八，师里都挂了号的，于是一咬牙站边上接着看，高城想你们俩能跑是吧，我等你俩大稍息、趴了的我再收拾你们俩。
马小帅终究还是知道了史今的存在，可是他不太明白史今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他总是听见有人感叹要是三班长在该多好，可是却没人再把话说下去，马小帅第一次好奇的问三班长不就我们班长么，老兵拍拍马小帅肩膀，“三班的老班长叫史今，他在的时候你还没来，你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马小帅很纳闷，我错过史今，很重要吗？
马小帅对于三班绝口不提史今的事情感到万分好奇，他想起来的第一天许三多留着的那个班长睡的空铺，想起大家盯着他新分到的那个柜子的眼神，想起高城那近乎施舍的目光，马小帅突然觉得有些气闷，好像一个大锅盖着他，每个人都在锅外，只有他闷在锅里。
马小帅找许三多问史今是谁，许三多说史今是我的班长，他是，很好，很好，的人。马小帅跑去问伍六一史今是谁，伍六一瞅瞅马小帅，给你新鲜的，啥都想打听，没事干滚一边训练去。马小帅觉得老白应该会讲，于是跑去问老白，老白说班长啊，奏是很多人心中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啊。马小帅崩溃了，甘小宁把马小帅拎到一边，“你别瞎问了，班长就是班长，挺不错一人，对谁都好，当了九年兵，大家都敬重他，你来之前不久他转业了，所以大家都难过，你别到处打听让大家再想起什么伤心事了，以后想问什么问我。”
马小帅问，“史班长是不是对连长很重要？”
甘小宁脸色一变，“你是不是听谁说什么了？”
“没有，没有。”马小帅吓得赶紧摇头，甘小宁拍拍马小帅，“没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以后别到处打听班长的事儿了。”
“老白一直叫班长班代是不是因为他还记挂着史班长？”
“你哪那么多话，走不走你！”
马小帅跟兔子似的一溜烟跑了，稀里糊涂跑到连长办公室门口就想去问高城史今是谁，后来瞅瞅办公室的大门懵了，摸摸自己额头看看自己是不是烧疯了，正赶上高城开门，俩人一对视都懵了，马小帅喊了声连长好连长再见嗖的就又窜没影了，高城嘀咕这人怎么也像兔子似的，还跟史今俩品种的。
NO。34
高城盯着站在自己对面一脸不服气的马小帅，“怎么着，替你三班人民讨公道来啦！”
“班长和班副就算错了，你也得给老兵留面子吧，怎么能让那么多人去参观，再说甘小宁和白铁军也没多大的错，您凭什么罚那么重！”
“我罚轻罚重用你来啰嗦么！”
高城懒得看马小帅，这个新兵平时还挺老实的，就是一上来脾气就不管不顾，他知道什么，他知道白铁军和甘小宁心里也憋着一股火需要发Xie么，他知道他们只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来想念史今么。马小帅站在原地显然是被高城吼懵了，就一直呆在原处没动地方也没反应，然后再缓过神就已经变成一脸可怜巴巴的委屈相，七连的兵一个个都糙的跟个啥似的，踢一脚吼两句本是家常便饭，高城哪见过有人在自己面前摆这表情，顿时不知道怎么应付，最后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个，就当我罚重了，你出去吧。”
“连长再见。”马小帅依旧表情不变委委屈屈的敬了礼就走，高城叫住马小帅，“我那啥，我是为了他俩好。”
马小帅疑惑的看着高城，高城又怒了，“行了，行了，赶紧出去！”
马小帅走了，高城气得踢桌子，他没事跟马小帅解释个什么劲儿呢，回身看看士兵平时即战时的条幅，想起史今温吞的笑，高城深吸了口气努力压抑着什么，今儿，你要是在多好。
悬在七连头上的一把刀终究还是落了下来，高城觉得这就像判决一个死刑犯，然后他只能静静的等死。高城很难过，可是他不能说，在七连门口洪兴国点烟的手都是抖的，指导员已经撑不起太多的坚强，所以这坚强两个字要高城自己来扛，哪怕硬撑死挺也要扛起来，就像史今走的时候，他不也扛住了让史今记住他的坚强么，所以再扛一次没什么，他会笑着送走他每个兵，但是所有的兵走了之后呢？失去了史今，再失去七连，高城不知道他还该靠什么活着。
高城发现原来史今是他的一切，史今在，什么都在，史今走，什么都没了。
这个时候，高城突然想看看马小帅，就是远远的静静的看看，看看这钢七连最后的一名士兵，看看钢七连的第五千名士兵，看看钢七连的这个句号。走到三班门口的时候高城发现他真的好久没有在没事的时候进三班的门了，以前他几乎每天都在做这件事，可是后来他每天都在逃避做这件事。
进了三班并没有看见马小帅，高城装作无意的扫了一圈，“这人都哪去了？”
“班副去车库了，马小帅在操场跑五千米。”甘小宁看看屋里的人，把缺的两人上报了。
“大晚上的跑步，他闹鬼毛病呢？”
“不是，”许三多虽然不愿意同高城多说什么，可是作为一个班长汇报情况是他的工作，“马小帅早上，起不来，所以，他都，晚上跑步。”
高城说了句知道了，长腿一抬走了，白铁军仰头看上铺的甘小宁，“阿甘呐，你说咱连长到底干啥来了？”
“我哪知道。”甘小宁看都不看白铁军，继续看自己手里的军事杂志。
营区不在市里，所以一到了晚上没灯的地方便黑的可以，高城坐在训练场边看着一个瘦瘦的影子在一圈一圈慢慢的跑，就好像是一个符号或者标志立在那里，马小帅摔倒的时候高城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可是还没等到他询问对方有没有事，马小帅已经向没事人一样的爬起来继续跑，踉踉跄跄的脚步和累的涣散的身形远远看起来并不好看，可是高城却觉得马小帅跑的漂亮，高城突然想谢谢马小帅，谢谢他是一个好兵，谢谢他给了钢七连这么优秀的一个句点。
第一批要走的名单很快下来了，谁都不清楚那三十六个人里有没有自己，白铁军当初进军营的最大愿望就是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可是当他知道他要走的时候，却失声痛哭起来，他抓着甘小宁不撒手，两个人醉的跟俩狗熊似的却还是抱在一起又哭又笑不停的喝，甘小宁说老白你去跟连长道个别吧，连长对咱都不错。白铁军知道应该，高城是那种怎么横眉怒目怎么不待见你都无法让人生恨的人，因为高城活的纯粹、活的坦荡，白铁军想抱抱高城，可是他终究无法对史今的走释怀，所以他放弃了最后拥抱高城的机会，他只是留给他一个军礼，高城不知道白铁军为什么不肯抱自己，可是这个时候还计较什么，再使小性子，那也是他高城的兵，是钢七连的兵。
马小帅那天哭了个一塌糊涂，有的老兵拍拍马小帅，“新兵蛋子，你才来几天啊，哭什么哭。”
马小帅甩开老兵豪气的一抹眼睛，“来几天我也是七连的人，不抛弃、不放弃，你们懂，我马小帅也懂！”
高城觉得这是他忍哭忍得最辛苦的一次，原来史今以前每次忍哭都是这么难过，远远看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马小帅，高城发现其实哭出来挺好的，好歹人家发Xie出来了不遭罪，高城仰头看着天棚把自己的眼泪忍回去，不能哭，不能哭。
这批人离开是不允许送的，早上每个人都竖着耳朵听着白铁军早早的起床，然后认真的叠被，然后出去洗漱然后再回来，一切都是清清静静的，生怕吵醒了哪个人，可是这个时候，又有哪个人是睡的着的，他们不敢起身，他们怕抱着老白忍不住失声痛哭，所以他们躺在床上死挺，用自己的心和老白说再见。白铁军出门的时候，所有人还是忍不住了，白铁军留恋的回身想再看看他度过几百个日夜的地方，然后他对上了一双双装满太多情绪的眼睛，白铁军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笑着离开，白铁军觉得这是他在七连这么久最帅最好的一次表现，然后关上门，泪流满面。
甘小宁把被子盖在头上，很少流泪的他清楚的感受着眼泪在脸上划过的感觉，甘小宁突然有点想知道，高城在送史今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把眼泪硬生生忍回去的，是不是忍的受了内伤，碎了心肝。
马小帅没面对过这样的离别，他第一次遭遇战友的分离便是这般惨烈而寂静的，马小帅默默的任由自己的眼泪一点一点的沾湿枕头，他哽咽着问班长要躺倒什么时候，许三多说躺到我们站起来，让别人觉得，我们没有少三分之一。
所有人的眼泪，又一次丰富起来，马小帅发现他到现在才见识到真正的七连，一个一身傲骨永不服输的七连，马小帅在这个时候突然很想高城，他不知道他那么骄傲的连长在这个时候是不是还撑得住，马小帅抬起头便轻易可以看见站在连门口的高城，看着他亲自送走自己的兵，然后立在那里久久不动，马小帅知道高城在心里在对着他的每个兵敬礼，一个最标准最虔诚的军礼，于是马小帅默默的看着，默默的在自己心里给那个孤傲挺拔的身影敬了一个包含着一样感情的军礼。
　
NO。35
钢七连走了三十六个人，这却只是个开始，虽然它依然立在那里，可是任谁也看得出是强弩之末，但是七连的人却从不那么想，他们知道自己头上有一把刀，所以他们把腰板挺的更直、把头扬的更高，如果无法改变，他们敢于坦然面对，这是七连的骄傲与勇敢。
七连空了三分之一，走的人已经走了，留下的人，用不屈和努力来填补那三分之一，别人看七连发疯似的的训练无法理解，只有真正融着七连骨血的人才明白，这是他们祭奠的方式，凭吊远去的战友，也纪念自己在七连里最后的时光。
七连的公共卫生依旧是轮值，但是现在每天中午马小帅都主动拎了扫帚去扫七连的院子，大家知道马小帅是因为他自己是钢七连的最后一个兵所以想要做的更好，他们打心眼里喜欢钢七连的最后一个兵，他们也都感激马小帅让钢七连的最后一个兵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兵，一个像七连兵的好兵。
马小帅认真的清扫着院子的每个角落，偶尔会抬头看看天空，这阴雨天都有好一阵子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晴。正在马小帅发呆的功夫，有个身影进了七连的连门，马小帅仔细认了认发现是文化干事李梦，立即乐呵呵的打招呼，“李干事，你找我们班长啊，他去红三连窜门子了。”
“哪有那功夫啊，”李梦略抬抬怀里的一厚摞报纸，“这么这期团报下来了么，我正忙这个呢。”
“把我们连的给我吧，”马小帅把扫帚立在一边，“我给你送上去，省得你还得跑楼梯。”
“那我就谢谢你啦，改天要是有机会我怎么也得给你登次团报，”李梦说完数了几份报纸递给马小帅，然后走了，走两步又想起来，“那个谁，给我跟三多带好啊！”
“啊，知道了！”马小帅乐呵呵的挥挥手转身就往楼门里跑，高城趴在窗户口翻翻白眼，心里合计七连以前都出倔驴，什么时候出来这么乖巧的兵了，高城靠在窗户边思考着这马小帅到底像不像七连的兵，有时候其实不怎么像，可是有时候又比谁都像。
高城正寻思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