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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凝无痕-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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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你醒了!”一个略嫌粗闷的女声在耳畔响起,身上所覆的毛皮和枯木燃烧时噼啪之声,提醒了小羽,她被人救了。于是,她费力地支起身子靠墙而坐,闭眼片刻后,终于看清眼前的人和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数丈见方的小山洞,小羽所睡的草铺位于洞的最深处。草铺旁的石墩紧贴一角,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数套碗筷、一个水壶。草铺的一角搁着刀、叉、弓箭,箭袋中只有三两枝羽箭,另一侧堆着数张尚有潮腥味的兽皮。洞中央的火坛上,泥钵内炖的乳白色肉汤汩汩作响,不时翻滚而起的肉块很是白嫩,那香气光闻着就令人唾涎。洞口,被一堆枯柴和荆棘藤掩得极为严密,根本看不出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
    火旁守候的妇人不过四十出头,四方的脸庞肤色暗黄,略高的颧骨、微凹的眼眶,眼尾、唇边以及鼻翼两侧有着明显的纹痕。她穿着碎皮缝就的皮坎肩,里面是洗得泛白的青布棉衫,上面整齐密实地盯着数个补丁。或许是身架过于干瘦,只要她微微一动,宽阔的衣袖便呼呼生风。
    小羽尝试着去动脚,然,一如梦中那样,无法动弹亦没半点知觉。对这一点的认知,她仅是片刻的震惊,之后心情又无奈和沮丧起来。“也罢,”小羽暗嘲道,“反正是将死之人,瘫了死也无所谓。”
    “姑娘勿须害怕,这洞中就你我二人。”妇人见小羽神色变幻不定,以为小姑娘心有畏惧,笑着安慰小羽。妇人相貌再寻常不过,甚至可说,她面部线条过于粗,没有女人的娟秀之气。但,她略显浊黄的眼,神色极为慈祥,让人不由地对其心生信任。小羽瞧其连自己这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都如此关心,也随之心暖了。“谢谢!要不是您救了我,我不被冻死也会被困兽吃掉的。”
    妇人听小羽这么说,爽朗地笑道:“救你的不是我,是我那狩猎的夫君。”见小羽有些不解,她解释到:“这洞狭小,你又是一女儿家,恐有不便,他昨夜另寻别处宿了一夜,想必也快过来了。”
    “我……”想到昨夜在耳边呼啸不停的狂风暴雪,小羽羞愧不已。“真是……对不起!”
    “傻孩子,不干你事!他是个大男人,一点风雪有啥可怕的?!”妇人取来碗筷,转身打了一碗汤肉,笑着地递于小羽:“再说,我家小云同你一般大小,若是遇上劫难,他人亦会这样的。本来嘛,出门在外,就得相互照应着,你说呢?”
    “嗯……”小羽自那妇人手中接过汤碗,夹了块肉放到嘴里。松滑的肉在舌齿间辗转,眼眶不由地又润湿了。她喜欢这妇人,喜欢她的善良与豁达,敬佩她行事不求报的平常心,而这些,都让小羽自惭行愧。
    那妇人见小羽泪眼朦胧地瞧着自己,神色腼腆而羞愧,怜心顿起。她正欲开口说点啥,只听柴堆“哗啦”一响,一阵寒风席地卷进,随后,闯进来一个身披兽皮,头戴毛帽的壮汉。原本暖暖的空气突地混入一股寒流,刺激得小羽鼻腔骚痒难耐,当即连打数个喷嚏。妇人一怔,旋而回头朝那壮汉斥责:“有客在,你先问声再进来嘛!”
    “嘿嘿!”那张黝黑的脸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忘了!”说罢,他朝小羽抱拳一揖,大喇喇说道:“俺是一粗人,刚才是俺失礼不对,小姑娘可别跟俺计较。”
    看着他粗声粗气地赔罪,神色又极为坦荡,小羽开怀一笑:“没关系的,”
    “饿极了吧,”妇人心疼地朝壮汉递过一海碗肉汤,说道:“吃吧!”那壮汉腼腆地看了看小羽,取下皮帽挠着头“嘿嘿”笑了笑,接过碗咕嘟咕嘟趁热喝了几口汤,突然朝妇人举碗问道:“云娘,你吃了不?”听得妇人肯定的回答后,壮汉放心地将肉块倒入嘴中大嚼起来。妇人重新掩好洞口,拍打着壮汉身上的积雪,轻声问道:“昨夜冷吧。”壮汉满嘴是肉地嗡了几声,并不搭腔。这那么自然,她夫妇之间虽无只言片语,却能感觉彼此的亲密。
    细细瞧着眼前这一幕,小羽鼓鼓地腮帮子渐渐酸了起来,口中的食物也没了刚才可口。恍然间,她心里有了些许感悟。较之自己爹娘,他们再平凡不过,甚至随处可见。然而,他们毫无修饰的情意却在无声之间渗透到彼此相处的点点滴滴,如那涓涓细水,轻浅却能长久。看着他们小羽失去的信心由此而重新建立拾对未来的信心。
    “云娘,你收拾收拾,咱也该回谷了,顺道把这丫头送下山去。”壮汉吃完一碗后,又盛了一碗。
    “送她下了山,咱要回来,”云娘停下手中的针线,将碎皮在膝盖上铺平,抬头问壮汉。“还差十张狼皮,你忘了?”
    “唉,别问了,赶紧收拾好,我们马上走。”壮汉长叹一声,含含糊糊对云娘一说完,仰起脖子又吞了一块肉。
    “孩他爹,怎么了?”云娘固执地问,小羽也心生好奇了。
    过了半晌,壮汉才咽下口中之食,低头说道:“这十张狼皮,我去尚云那地界捕捕看,这地方没法呆了。”
    小羽糊涂了,他们差谁十张狼皮,为什么这里呆不下去?小羽哪里知晓,国库所收的银两都来自百姓:农民种田纳粮、商贾经商缴银,而这猎户狩猎则是交纳兽皮或者活兽来抵税费。而此处不可久留的缘由,壮汉下一句就讲了出来。
    “昨夜,我到之前去过的那几处山洞避风雪,哪晓得那五六处洞内都住了人。细算一下,也有一千七八了。”
    “怎会这样?”云娘诧异了。要知道,大雪封山之时,山上雪厚风寒。除了猎户,没人愿意来这儿受冻,更何况来人如此之多。“难怪这几日连狍子都少见。这里天寒地冻的,他们想来干嘛?”
    “起初我也没留意,后来连去几处都如此,这才觉得不对劲。山上洞穴不止这五六处,谁知道他们总共来了多少人?之后,我便守在洞口偷偷窥探,多少看出点名堂了。”
    小羽细想,那些人是这几日来的,可自己进谷时,一路上并未发现有人同行,他们的队伍这么庞大,动静绝对小不了。就算动静再小,白叔叔是一国之君,那些护卫怎会一点不知呢?想到这里,小羽心头咯噔一跳:白叔叔,没错,白叔叔是皇帝,那些人规模庞大,行事却如此隐秘,必定酝酿着大的阴谋,说不定就是冲他而来!
    小羽这里想得冷汗飕飕,壮汉那儿仍在继续地说:“他们虽说都是平常打扮,可刀枪全是簇新的官货、几个长官模样的人说的一口官腔,洞口换岗值班的守卫检查很严,还不时有人穿了熊皮在山上巡视放哨。我看,这里马上就会有大事发生了。”
    “大事?这周围除了谷里的百十来号人,都是石头、野兽和树,莫不是……”云娘口气越来越沉重,到后来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丫头,你也是谷里的住客吧!”那壮汉突然向惊呆了的小羽问话,小羽猛一回神,愣愣答道:“嗯,我是这几日来谷里找爹娘的,”小羽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爹娘住在街尾……”
    “你是上官先生的女儿?”云娘与壮汉一听,双眼顿时放亮:“太好了!上官先生真是好人,分文不收地交谷中孩儿们识字,我家小云、小雨在先生那儿懂了不少道理,也乖巧了很多!原来你是恩公的女儿,请受我夫妻一拜!”说完,云娘拉着壮汉就要下拜,小羽腿上不便,急得直捶草铺连呼不可。
    “原来都躲在这儿,叫我们兄弟好找!”他夫妇尚未拜下,只听身后柴堆“砰”地被人踢得到处都是,一个阴狠狠地声音自敞开的洞口处响起:“你们知道得太多了!”
    积雪反射的强光照亮了山洞。乍地由暗变亮,令人烦躁而不快,小羽不由地眯起了眼。
    劲直惯入的冷风口,三个魁梧的壮汉手执长刀齐刷刷站成一行。中间那人话音刚落,一道白光掠过小羽双眼,小羽心一紧,大喊一声“住手!”
   只见那人手中刀刃一扬,直直向云娘夫妻劈去……

第三十四章 惊变  

    惊变

    同样是心,到底有何不同?同样是人,差异怎如此大?
    那个雪后的早晨,清冷的寒日用它那无所不在的眼,见证了一场较量,一场发生在某个狭小山洞内,人性的较量。当善良败于邪恶、平凡不敌狰狞时,当面对行凶的歹徒,瘫痪在侧而无能为力时,小羽诺守多年的,惩恶扬善、匡扶正义的信念,在恩公被杀、云娘被奸的瞬间,在歹人淫笑着扑向自己的刹那,彻底瓦解崩溃。
    闻声而来的上官逸,立足于血肉横飞的洞穴,整个人惊呆了。眼前的血腥与惨烈比起当年的战场,犹过而无不及。而冷昔那癫狂嗜血的眼神和僵滞不整的小羽更让他无比震撼。

    小羽凄厉的呼救隐约地自前方传来时,上官逸就知道,出事了。他与冷昔自不同处几乎同时赶到这里,看到的正是上官逸担心的那一幕:小羽躲在墙角,疯狂而绝望地撕咬正扑向她、撕碎她衣衫的两名莽汉。山洞中央,横躺的男尸身上血水汩淌了一地,另一歹人正趴在男尸旁没了气息的妇人身上,行那苟且之事。
    没等上官逸出手,一身煞气的冷昔,指尖凝气成束,铺上之人刚将小羽薄袄撕开,首级已然离开项上。正当上官逸因冷昔令人咋舌的快捷和绝决凌厉的手段而惊诧,眨眼功夫,漫天挥舞的光束将此处变做了血肉横飞的屠宰场,除了不知滚落何处的半颗头骨,三个歹人还未看清来人模样,已化作碎碎的肉泥血水,黏乎乎地布满了整个山洞。
    上官逸唇齿刚启,冷昔已了结一切,疯了般地抱住仍在瑟瑟颤抖、抵死反抗的小羽。他那痛得发狂的眼神和无比倔犟的脸,让上官逸恍若回到四十年前,又见到那个趁着夜色,抱住伤重的自己紧紧不放的少年……

    自从冷昔将小羽抱回屋,他就不曾离其半步。而趁冷昔不备,隔空点了小羽睡穴的上官逸竟成了冷昔敌视的目标,因此更不容他靠近小羽丈内。
    宛君费了半天口舌方,阻止了冷昔向小羽施以内力的愚蠢行径,并在其戒备过度、惶恐不安的眼神中完成她行医以来最恐怖的号脉和施针。眼看小羽面色渐缓,呼吸已稳,冷昔紧紧执握小羽的手,紧张固执地守候一旁,宛君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将白亦墨拿来治疗小羽足部冻疮的冰莲雪露交于冷昔后,离开了屋。
    “羽儿怎样了?”上官逸一看到宛君出来,连忙上前询问。
    “暂时没事了。”宛君轻轻一笑,被白日照得发花的眼刚一闭上,便被上官逸拥入怀里。
    “宛儿,去睡会儿吧……”宛君满眼的血丝和微微泛青的眼睑令上官逸心疼不已。
    宛君顺从地趴在夫君怀里很是享受地嗅了嗅,疲倦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马上就到午时了,平阳坡还去么?”一听这话,上官逸为之哑然:他这娘子的脑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这个,你问那孩子好了。”
    宛君张开了眼,扬起脖子望着上官逸,一本正经地说道:“对哈,我这就去。”说罢便要离开,哪晓得却被他一把扯了回来:“别去逗他了,他现在哪有那心情。”
    宛君向上官抛去一白眼,旋即逸莞而一笑,“那也得他由自己说‘不’才成,下战书的又不是你!”趁上官逸被之笑愣神的当儿,一个跨步她重回屋中。

    “这个……,”宛君见平素又酷又狠的冷昔笨手笨脚为小女抹药,身着薄衫的他在这冬日竟紧张得满头大汗,禁不住笑出了声,“用这治冻疮,简直是浪费。”
    一听这话,乌眸恶狠狠盯住宛君,哑着嗓子说道:“不过一日,你们却……”话,没说完,却嘎然止住,冷昔懊恼地甩了甩头,专注地继续未完之事。
    宛君听出来了,他在指责自己未能照料好小羽,现下还有心情拿此打趣。对这,宛君倒也不恼。要知道,这世间似宛君这般乐观开明的母亲,倒也真难寻其二。正如白亦墨所说,此事未必是坏事。起码,冷昔对小羽的情意已昭然若揭,再让他为小羽延寿,代求解毒之法,于他而言必无疑异。眼下头疼的倒是,怎样为小羽提气而不促发‘夜魂’之毒。
    “午时将近,与我夫君的平阳坡一战,你可准备妥当?”宛君原本打算直接提出延后,见其出言不逊,口气一转,直接激将于他。
    冷昔一愣,轻缓地用被絮盖好小羽,凝望昏睡中的小羽,踌躇不决。宛君瞧他这副模样心,腾地软了。“也罢,如今这般光景,羽儿他爹也无心应战,改日好了。”宛君特地咬牙加重‘羽儿他爹’四字语调,果真唤得冷昔注意,侧身看去,他表情愈发犹豫了。
    “不行……”反对之声突地插进来,宛君不由地一怔,诧异地看着倚门而立的上官逸。上官逸闪开了宛君的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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