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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络新妇之理(上)-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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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镜在木场手里,他离开时不可能带着。
  “等一下,他一开始戴了的吧?”
  “一开始?哦,好像是吧。一开始我跟踪他们,只看到背影。他走出来的时候,我才从正面看到他的脸,那个时候已经没戴了。”
  那么,川岛是戴着墨镜来的,然后拿下搁着了吗?不,他把墨镜扔到窗外了。
  ——为什么?
  “他无声无息像个大入道【注一】(妖怪的一种,名称为“巨大的和尚”之意。据说是一种高大如山的巨人妖怪)似的穿过门出来的时候,我确实看到他的脸了。所以……过了十分钟左右,对,他又折回来一次。那个时候,我还以为我跟踪他们的行迹败露,差点吓死了。”
  “折回来?”
  “嗯,这我也跟署长说过了。然后他又进去,很快就出来了。接着就这样离开了。”
  “凶手会回头吗?不是应该要逃走吗?”木场忍不住问一旁的长门。
  “不晓得哪。像是回来确定被害人是不是真的死了,或是忘了什么可能成为证据的东西,所以折回来拿,也是有这种可能吧。”
  ——证据。
  ——墨镜。
  可是证据留在那里。
  他是为了湮灭证据才把墨镜丢掉吗?不,如果他是为了湮灭证据才折回来,不可能会做那种事的。与其丢出窗外,倒不如带走。
  “太奇怪了。”木场自言自语地说,长门应道:“是吗?的确是蛮奇怪的哪。”简直就像落语【注二】(日本传统技艺之一,类似中国的单口相声)中的隐居老头才会说的话。长门接着问:“那个男人出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左右吧?在那之前都没有任何人出入吗?”
  “连个人影、连条狗都没经过。”
  “这样啊,然后那个人又折回来……那样的话,是三点十分左右的事吗?”
  “差不多吧。”
  “他在里面待了多久?”
  “三分钟左右吧。
  “他第二次出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他的脸了?”
  “因为大入道走出来,我确定了内子进去的建筑物,于是监视地点移动到屋子对面的垃圾桶处,所以第二次看的特别清楚。和第一次是同一个人,表情和态度都没有变。”
  “是吗。然后呢?”
  “还是没有人经过,当时是大半夜嘛。五点半左右,有送报的经过,但是略过了那一家,接着送牛奶的经过。一样略过那一家。到了六点半左右,里面有一个老太婆脸色大变地走出来,不知道去了哪里。于是我走到玄关口看看,又打消了念头。嗯,最后我还是没有进去。那个时候,大马路上零星出现了行人。我担心被人看见,没办法,只好绕到屋子后面看看。”
  “为什么有人就要绕到后面?”
  “刑警先生,那当然是因为我在盯梢这方面是个门外汉啊。天黑的时候,藏在电线杆后面或垃圾桶旁都还好,但是天一亮……怎么说,很丢脸哪。我钻进那栋建筑物与右邻围墙之间的缝隙——那是条小径,我的衣服都给磨脏了,不过我还是钻进那里。我本来想绕到后院去,但是那里没有后院哪。跟后面的人家紧贴在一起,根本进不去。连一分【注】(约〇点三〇三公分)的空隙也没有,一根手指也插不进去。”
  “这我知道。可是啊,别嫌我啰嗦,你也太夸大其词了。那里至少有三寸宽吧。”
  木场把手伸进隙缝里捡起了墨镜。要是连根手指都插不进去,木场的粗手臂不可能伸得进去。
  “这样吗?或许是吧。然后就在那个时候,玄关口传来声音,我吓得腿都软了”
  “声音?那是……?”
  “我想大概是那个老太婆回来了。”
  “什么叫大概?”
  “因为我又没看见,当时我夹在屋子旁边嘛,只看得见墙壁而已。”
  “也对。可是,你怎么知道是那个老太婆?”
  “事实上就是老太婆回来啦,后来他又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么她应该回来过一次,可我没看见她回来,所以一定是那个时候回来的。这是理所当然的推理嘛。”
  “老太婆也回来了?”
  疑似凶手的男人和报案者都回来过一次,奇妙的吻合。长门开口问:“有多久?”
  “什么东西多久?”
  “你钻进建筑物旁边,到听到声音为止的时间。”
  “大概三分钟吧。”
  “三分钟?……这样啊。真快呢。”
  “很快吗?我倒是觉得很漫长。”
  长门纳闷地偏了两三次头,向木场问道:“阿修,你跟那个老妇人谈过吧?她是不是很胆小或者很冒失,或者是……”
  “才没那回事呢。我看那个老太婆就算被砍了头也会哈哈大笑,胆大包天呢。非常刚强,是个女中豪杰吧。”
  “那她为啥么会脸色大变呢?”
  “大叔,你怎么问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呢?当然是因为看到尸体才脸色大变啊。就算没有吓得六神无主,想想那副死相吧,至少也会脸色……”
  “阿修,我说啊,短短三分钟,是没办法从现场来到警署的。所以那个妇人应该不是出来报警的。那么在那个时候,她应该还没有看到尸体吧。”
  “哦……”
  确实如此。而且多田麻纪供称:“客人迟迟不肯离开,她过去一看,才发现尸体。”那么以发现尸体的时间来看,六点半是太早了也与供述不符。
  不过长门少根筋地用一句“她一定是有什么事吧”作结。“不好意思打断你的话,前岛先生,后来又怎么了呢?”他接着催促青葫芦。
  “后来……是的,待声音完全歇止之后……哦,为了慎重起见,声音消失之后,我还在原地屏息潜伏了五分钟左右吧。静下来之后,我回到路上,想了想便绕到另一侧,就是建筑物的左侧。那里的隙缝比较宽一点,虽然是条死巷,但有厨房后门。”
  “你进去里面了吗?”
  “才没有呢,我又不是小偷。我只是窥看屋内的状况而已。”
  “然后呢?”
  “一片死寂啊。”
  那个时候……
  屋子里应该只剩下多田麻纪以及女子——这个葫芦的妻子——冰冷的尸体而已。
  “我在那里呆了多久呢?没有任何声息。不久后。不久后,玄关又咔啦啦打开,把我吓了一跳。我像这样蹲下身来,偷偷摸摸一看,刚才那个老太婆又……”
  “喂,这次是经过多久?你进去屋子左侧,从后门窥看情况,直到老太婆出来,这中间过了多久?”
  “呃,我想想,十分、十五分……不,先等一下。那个老太婆第一次出来,我记得是六点半左右,我看了怀表。然后我进去右边的隙缝再出来,这中间大概三到五分钟,顶多十分钟吧。然后我进去左边……玄关那里又有动静,是七点过后……不对,大概七点半吧。这样算算也过了四五十分钟呢。我躲过老太婆后,死了心,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也就是垃圾桶旁边。真是吓坏我了。”
  “那么你在人家屋子两边鬼鬼祟祟待了将近一小时?”
  “应该是吧。老太婆这次板着一张脸,柃了个包袱出来了。然后没有多久,她就带着警官回来了。”
  “包袱?”
  “对,我记得是紫色的包袱吧。过了很久,老太婆才带着警察一起来,对,差不多是八点半左右吧。”
  那么多田麻纪发现尸体,是在六点四十分到七点三十分之间了。以时间来说相当早。木场说:“好早哪”,长门同声说道“好慢哪”。木场问他什么东西很慢,反而被问什么东西很早。
  “大叔,那个老太婆说客人早上迟迟不离开,她想要去收延长费,才踢开房间纸门的。早上七点算晚吗?如果过了十点还不出来,老太婆会生气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七点实在太早啦。”
  老刑警笑容可掬地回答:“阿修啊,对方是生客啊,这要怎么说都成吧?规定什么的随口胡诌一通就可以了,当然是愈早愈好。五六点的确是太早,但七点的话,还是说得过去吧。就说我们这里的规定是到七点,要加收多少钱都行,她打的当然是这种算盘喽。”
  原来如此,确实有理,的确像那个女中豪杰会做的事。可是……
  “大叔说的慢是指什么?”
  “阿修,那当然慢啦。从现场走到警署这里,顶多只要十分钟吧?来回二十分钟就很够了。那个妇人是脚不方便吗?还是四谷署的对应太差?从证人刚才的话来看,妇人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报案呢。”
  的确,这次事件又花得太长。
  第一次外出是三分钟,这太快了。回来之后又出去,这次花了一个小时。多田麻纪的行动,两次都不符合通报警察所需要的时间。
  长门说出蠢话来:“她是顺道去哪里了吗?”木场倒不觉得有人会那么荒唐,去通报杀人命案还会顺道去办别的事。
  “这件事姑且不论,前岛先生,从昨晚到今早之间,除了那个妇人以外,有没有其他人离开那栋屋子?”
  “就只有大入道而已,这一点错不了。”
  “这样啊。”长门伤脑筋的说,拍了两三下额头,望向木场。木场盘起胳膊,右手拳头碰到坚硬的东西。是装在内袋里的证物。
  ——那个人是川岛吗?
  “那个……老太婆出门以后呢?”
  “什么?所以说,警官就来了啊。”
  “不是啦,我是说警官抵达之前。”
  “我待在垃圾桶旁边,也有到大马路上走过一会儿。但是眼睛一时半刻都没有离开过玄关。我来来回回,眼睛一直盯着。”
  感觉像在夸耀,说是居功自傲也行。
  此时青木走进来,小声地说:“已经知道死亡推定时间了。”木场简短地问几点,青木也简短地回答:“临晨三点,误差前后十分钟。”
  ——那个时候川岛还在。
  “目前报告只有这样。”青木说道,退下了。
  木场益发感到难以释怀。眼前的证人——而且是被害人的丈夫——是最让牧场看不惯的类型这也加深了这件事的不对劲。长门那慢条斯理的动作也同样让木场不耐烦。那个慢郎中又悠哉地开口说:“可是前岛先生,天这么冷,亏你撑得住呢。你肚子一定很饿了吧。从你离家到现在,总共已经将近十七个钟头呢。”
  痨病鬼稍微扭了扭身体,“哦”了一声,有点喜孜孜地说:“我全副武装,带了围巾,穿了底裤和毛线袜,还带了怀炉,也包了饭团带去,感觉有点像侦探呢。”接着他伸出中指,轻轻抚平抹了油的头发。
  ——老婆死了,他竟是这副德性?
  木场终于忍无可忍了。
  “混账东西!”木场怒喝,拍打桌子。“这时老婆被人抢走的男人说的话吗?”
  “什么抢走,才不是理,我一直被那个叫八千代的荡妇给骗了。”
  “被骗?啰嗦!竟然愣头愣脑地跟上去,你以为是在游山玩水吗?不管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不都是自己的老婆吗?你的老婆就在你面前被人给杀了!你稍微有骨气一点吧!要是你当时立刻闯进去,揍那个奸夫,把老婆带走,他就不会被杀了啊!”
  青葫芦一脸气愤难平地瞪着木场。他鼓起腮帮子来,简直像个小孩。
  “你、你别血口喷人了。我可没道理要被你这样吼。说起来,我可是被害人啊。而且那种女人才不是我老婆呢。那种、那种婊子活该被杀!”
  “混账东西!”木场这回双手用力敲桌,“你刚才说的话,我可不能置若罔闻。你这混帐的意思是妓女通通该死、全都活该被杀吗?你有种再给我说一次,看我拿你撞破铁丝网,扔出窗户去!”
  木场气势汹汹的模样,把青葫芦吓得更是面无血色。
  “这、这个人是突然怎么啦?这跟妓女无关啊。我是说,明明有丈夫,还、还跟其他男人私通的不检点女人,死了也是活该。自古以来,男女私通被抓到,本来就可以先斩后奏的啊!【注】(日本江户时代的法令规定,若是抓到妻子与人通奸,丈夫可以当场杀死男女双方,不留活口。若不当场斩杀,就必须报官处理)”他半带哭音地说。
  奸夫淫妇杀无赦。
  这样啊。
  ——这个青葫芦有杀老婆的动机。
  没错。
  木场发现了。种种事实从各个角度将疑似川岛的男子推上了搜查线,尽管如此,若把川岛视为凶手,却会有很多令人难以信服之处。就算找到再多旁证,川岛凶手说依然有破绽。总之有牵强之处。
  不管卖春一事是真是假,八千代这个女人应该确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她很有可能因此遭人勒索。
  那么如果假设川岛是恐吓她的人,就更没有理由杀她了。客人杀死买来的妓女太奇怪了。
  妻子不是被勒索,而是遭人杀害。那么身为丈夫的这个人,反倒是最可疑的嫌犯。至少以常理来看,这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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