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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格林家杀人事件-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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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妆台的大镜子前,右手握枪斜顶着自己的左肩胛。镜子和灯光都不能少,这样她才知道枪口有没有对准;这也是为什么,两声枪响之间有着三分钟的空当。然后她扣下扳机——”    
    “我不相信一个女孩儿家会用枪伤自己来安排诡计!”希兹不赞同这种说法。“这不合常理。”    
    “可是警官,艾达本来就不是什么邻家女孩;这一连串的阴谋里,也没有一个地方合乎常理。那就是为什么,我会那么急着查阅她的家族史。在枪伤自己这件事上,如果从她以苦肉计取得旁人的信任来想就很合逻辑了。其实这样做只有一点点或甚至根本没有风险,那把手枪已被契斯特改装得一触即发,只要轻轻一扣就能发射。她最害怕的反倒是只受到些微的皮肉之伤。再说,犯罪史上早有许多自残的案例,那些人所冀望的可远比艾达小得多了。葛罗斯记录了好多个……”    
    他拿起搁在桌上的《法官手册》第一卷,翻到作了记号的页码。    
    “警官,听一下这段文字。我大略的翻译如下:‘在自己身上强加伤口并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这些人里,有的是为了假装自己是致命武器下的受害者,有的想要敲诈或勒索伤害赔偿金。也因此,往往在一阵不痛不痒的群架之后,总会有人展现出他假装被打出来的伤口。但典型的、最常上演蓄意伤残自己戏码的人,通常都不会自残到底,也多半是非常虔诚的信徒或者是离群索居的孤独者……’当然啦,警官,对那些为了逃避兵役而自残的事,你应该更不陌生了。他们最常用的招式,就是把手放在枪口上方,轰掉自己的手指头。”    
    万斯阖上书本。    
    “而且你也别忘了,这女孩一直活在绝望、沮丧和不幸之中,得到什么都好,也没什么可损失的。如果谋杀别人不成,她可能就杀掉自己。相对于艾达想要得到的东西,肩膀的外伤根本微不足道。女人在毁灭自己这件事上,几乎有无限的能力。它只是艾达不正常状态的一部分。不,警官,在这种情形之下的自我枪击,应该说是追求完美的坚持……”    
    “可是她是从背后开枪的!”希兹的脸,看起来像个二愣子。“我就是搞不懂,有谁听过——”    
    “等一下。”万斯拿起第二卷《法官手册》,翻到作了记号的书页。“以葛罗斯为例,他就听过许多这一类的案例——事实上,欧洲大陆这方面的例子很多。显然就是他的记录,才让艾达产生从后背枪击自己的想法。我从类似的许多记录里选出以下这一段:‘以下的两个实例,告诉我们不该被伤口的经验法则所欺蒙:维也纳曾发生过一个人当着许多人的面用手枪从后脑打死自己的事,当时要不是有这么多目击证人,没有人会相信那是自杀;另外还有一个军人以步枪从背后自杀,他先把步枪固定好,踩在步枪上面,又一次的,只看伤口的话根本不像是自杀。’”    
    “等一下!”希兹挺起身体,向万斯挥舞雪茄。“那把手枪又怎么解释?枪响后史普特就进了艾达的房间,为什么没看见那里有把手枪?”    
    万斯不回答,翻动葛罗斯的《法官手册》到另一个夹了书签的地方,自顾自地翻译起来:    
    “‘某天清晨,有人通报警方说发现了一具被人谋杀的男尸。警方一到命案现场就查出死者是有钱的米商A先生;死者耳后中弹而往前仆倒,子弹打进脑部之后就嵌在左眼上方的额骨中。发现尸体的地方,是条深长溪流上的桥中央,就在结束探察、即将搬走尸体进行验尸时,执行调查的警官非常偶然地在桥边有点腐烂的矮栏上——几乎就在尸体躺下之处的对面——发现了一小块完整的新凹痕,看起来好像有个又硬又尖的东西猛烈撞上过矮栏边缘。他立刻怀疑这个凹痕与谋杀案可能有某种关联,他决定到桥下的河床打捞,很快就找到了一条将近十四尺长的坚韧绳索,一头绑着块大石头而另一头则是把发射过的手枪,枪管恰恰符合那位米商头上取出的子弹。这么一来,根据现有的证据来看,谋杀案变成了自杀案。这个米商把石头挂在桥边的矮栏上,往自己的耳后开枪,开枪的那一刻手一松,石头的重量便拖着手枪越过矮栏,掉落到河水中。’……这样算不算回答了你的问题呢?警官?”    
    希兹张口结舌地瞪着他看。    
    “你是说,就像那家伙的枪越过那座桥那样,她的手枪也扔出了窗外?”    
    “除了窗外,这把枪没有别的去处。我从史普特口中问到,那时的窗户开了有一尺宽,而艾达射伤自己时正是站在窗前。从朱丽亚房间返回时,她就把手枪绑在绳子上,另一头则绑上个重物,所以她的手一放开左轮手枪后,它就轻易被拉过窗台无声无息地落入阳台阶梯外的滑柔雪堆之中。这就是气象预报派上用场的地方了。艾达的计划需要一场不寻常的大雪,而十一月八日这一天,正是达成令人毛骨悚然意图的理想日子。”    
    “我的天哪,万斯!”马克汉的语气不但紧张也很僵硬。“这件事越来越不像真的了,倒像是个荒诞不经的梦魇。”    
    “马克汉,这些不但都是真的,”万斯严肃地说,“而且还真的是全盘重演,而且连名字、日期和细节都充分记载在葛罗斯的专著里。”    
    “见鬼了!难怪我们会找不到枪。”希兹以一种惊叹的憎恶说,“万斯先生,脚印又是怎么回事呢?我猜全部是她伪造出来的。”    
    “是的,警官——在看过葛罗斯仔细的指示说明和许多著名罪犯的脚印伪装指导之下,她伪造了那些脚印。那天晚上雪一停,她便溜到楼下,穿上契斯特早先丢弃的高统橡胶套鞋,走向前门再走回宅子,然后把高统套鞋藏在图书室里。”    
    万斯再次翻开葛罗斯的手册。


第四部分真相大白(3)

    “这里头有各式各样伪造脚印和怎么识破伪造的方法,而且——对我们更有关键意义的是——还有如何制造出比自己的脚还大的脚印的方法。我译这一小段给你们听:‘如果罪犯担心被怀疑涉嫌,他就会设法让嫌疑转到另一个人身上。但要怎么把别人扯下水呢,打个譬喻来说,他可以穿上不同尺寸的鞋子来制造清晰可见的脚印。利用这种已被为数众多的实验所证实的方式,罪犯制造出来的脚印往往能完美地让人转移目标。’……这段话中的末尾部分,葛罗斯还特别提到高统套鞋——给了艾达利用契斯特套鞋的灵感,应该就是这一部分。她的聪明,足以让她从这段话中得到启发。”    
    “她的聪明,也足以在我们讯问她时蒙蔽每一个人。”马克汉恨恨地说。    
    “一点也没错。但那是因为她自大成狂,活在妄想之中。更何况,她的妄想全都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每一个细节都以现实为背景;甚至连她声称在自己的房间里听到的‘拖着脚走的声音’,也来自于她穿上契斯特的大号高统套鞋走路时实际产生的声音。另外,她自己拖着脚走的声音毫无疑问地也使她联想到,要是老夫人能够再走路的话,她的脚步声听起来又是什么样子。我猜想,一开始艾达只是想把一些嫌疑转到格林夫人身上;不过,在我们第一次讯问她时,希蓓拉的态度让她改变了策略。我自己的看法是,希蓓拉怀疑这个小妹,并且还和契斯特彻底地讨论过,契斯特自己则可能本来就有点怀疑艾达。你们还记得他自己去叫希蓓拉到起居室的事吗?那一次他们私下聊了很久。他可能就是去告诉她,他还不能确定艾达有没有嫌疑,也建议她别急着表态,最好等有了更明确的证据再说。显然希蓓拉同意了,在瞎编闯入者那套荒诞不经的童话之前,也真的忍住直接指控艾达的冲动;然而艾达却暗示在黑暗中碰触她的是一只女人的手,这对希蓓拉来说就太过分了,她认为艾达所暗指的人就是她,因此她爆炸性地指控艾达,再也不管听起来合不合理。这件事最让人惊讶的地方就是,那竟然就是事实;她不但指出了凶手,还在我们这些毫无头绪的人面前陈述了大部分的动机。虽然在无法自圆其说之后她的确改变了心意,也收回对艾达的指控,不过,她确实看到艾达在契斯特的房间寻找左轮手枪。”    
    马克汉点点头。    
    “真让人想不到。但是在这场指控之后,艾达既然已经知道希蓓拉怀疑她,为什么她不接着杀死希蓓拉呢?”    
    “她太精了。那样做只会马上凸显出希蓓拉的指控。噢,艾达的牌技可高超得很。”    
    “万斯先生,请继续说下去。”希兹催促道。他最受不了这些题外话。    
    “好的,警官。”万斯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让自己更舒服些。“不过,首先我们得再说一下天气,天气的变化从头到尾就像凶兆般紧随着杀人事件。朱丽亚死后隔天晚上天气相当暖和,积雪也融化了一大半,所以艾达就选在那晚出去拿回手枪。像她那样的伤,本来就不需要留在床上超过四十八小时,更何况星期三那晚艾达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能够自己穿上外衣、走出阳台、下几个阶梯到枪支所在的隐秘位置。她就这样拿回手枪带到床上放在自己身边——那是最让人不可能想要去找手枪的地方。她耐心地等候另一场大雪的来临——你们或许还记得,隔天就又下雪了,大概下到晚上十一点左右才停。舞台已经备妥,第二桩杀人行动即将展开……”    
    “艾达静悄悄地起身,穿上外衣,下楼到图书室,穿上高统套鞋,再一次走到前门之后便折回宅里。然后她直接上楼,这么一来,大理石阶上就会留下她制造的脚印,高统套鞋则暂时藏在织品壁橱里。那就是契斯特被枪杀之前几分钟,雷克斯听到的关门声和拖着脚走的声响。你们不妨回想一下,事后艾达本来告诉我们她没听到任何声音,可是当我们提起雷克斯的叙述时,她吓了一大跳,见风转舵地说她也听到了关门声。天啊!对她来说那真是个棘手的时刻,她当然应付得不着痕迹。现在我可以理解,当我们向她展示脚印的模型,让她认为我们相信凶手是个外人时,她为什么会那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呃,她脱下高统套鞋,塞进织品壁橱里,脱下外衣,套上晨袍,走到契斯特的房间——也许根本没敲门就径自开门,友善地打声招呼就走进房内。我猜她要不是坐在契斯特的椅把上,就是书桌边,在某种琐碎的闲聊途中抽出左轮手枪,顶在他的胸前,而且在他还没来得及从极度的惊吓中回复过来之前就扣下了扳机。不过,也许就在子弹迸射而出之时,他本能地挪动了身体——这可以说明为什么子弹会斜向移动。艾达迅速回到她自己的房间,而且立刻上床。以上,就是格林家杀人事件的另一章。”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马克汉问。“在每一桩凶杀发生时,冯布朗都不在办公室里。”    
    “刚开始时,我的确怀疑过。不过话说回来,一个医生就算那么晚了还得出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艾达除掉朱丽亚和契斯特的过程不难明白,”希兹嘀咕着说,“但是,她怎么谋杀雷克斯可就难倒我了。”    
    “真是的,警官,你知道吗,”万斯回答,“她的花招应该根本难不倒你。老早老早我就应该看出来的,这一点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艾达当然留给了我们够多的调查线索。但是在我向你描述之前,让我们来回想某个格林大宅的建筑细节:艾达的房间里有个都铎式的壁炉,壁炉周围都是木雕的嵌板,而雷克斯的房间里也有一个和艾达完全一样的壁炉,背对背地靠在同一道墙上。你们都知道,格林大宅年代久远,在过去的某个时候——也许是在壁炉建造之初——从艾达房间的壁炉嵌板延伸到雷克斯房里相对应的嵌板间,两个房间之间曾经有个小洞。这个小洞的横切面大约有六平方尺——正好是一块嵌板的尺寸——深度则有两尺多,也就是两个壁炉台的深度加上墙的厚度。我猜想,它的原始用意就是让两个房间里的人能够私下互通信息,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个井状通道至今仍然存在的事实——今晚我从医院过来以前已经去证实过了。我可能还得补充一下:通口两端的嵌板都装有弹簧铰链,这么一来,打开后只要把手一松,它就会自动关起来,不需任何协助就会迅速跳回原处,比实心的木器更有其意义——”    
    “我懂你的意思了!”希兹心满意足地大声叫嚷起来。“雷克斯被枪杀的概念,模仿自古老的杀人保险箱:小偷打开保险箱门时,子弹便从架好的枪管射进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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