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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变身-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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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症状是右脑损伤引起的?”
    “是的。只不过和右脑损伤症状相比,你哥哥的画表现出来的变化看起来是慢慢发生的,给我的感觉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损伤的程度在逐渐加深。不管怎样,还是去脑外科医院看一看比较妥当。应该彻底检查一下他的右脑,特别是脑后部。”
    “后部?”我又问了—遍,“头后部?”
    “没错,对左侧空间的无视反映了右脑后部的损伤。”医生说道,“等等,不过,”他似乎又改变了想法,“你刚才说你哥哥是个音乐家,音乐方面的能力怎么样,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我回管道,“乐感什么的都狠出色。”
    “哈哈,这么说来,右脑损伤的说法不能成立啊。”医生摇摇头,“光看画似乎有受到损伤的迹象但,如果右脑真的受损,音乐方面的能力会有明显退化。也就是说,关于这张画,我们只能认为,你哥哥本来就是这种画风了。”
    我一边默默点头,一边找理由说服自己。听了这位医生的话,我明白了许多。画里出现的无视左侧空间症状是由于我原有的右脑意旧正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京极的意识开始支配右脑,所以我的音乐才能才会提高。“明白了,下次我带哥哥过来。”我把画收好,站起身来。
    “我的话对您有帮助吗?”
    “当然,很有参考价值。”
    出了诊疗室,我没有直接回候诊室,而是朝走廊的反方向走去。尽头有一扇门,上面贴着“非病房管理人员禁止入内”。我毫不犹豫地打开门,来这家医院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看看这里。
    走了几步又看到一扇门,只是镶了玻璃的间壁,我还是能看到里面的东西。走廊继续延伸,两侧是一扇扇门,大概是患者住的房间。
    右边有个类似管理办公室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我轻轻推门进去。正要关门的时候突然察觉到门会自动上锁,若没有钥匙,从里面无法打开。我拿过旁边的一只拖鞋夹在门缝里。
    我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小心翼翼地在过道走着。周围也不是全然无声,偶尔可以真切地听见门内传出的声音,说明那些房间里确实住着人。有个房间里还有人在说话,我在门前停住,想听听里面的人在说什么。原来是有人在念经。
    看不清样子,但房间里住着病人的事实一直压迫着我的神经,总有一种想拉开门—探究竟的冲动。我强忍住好奇心,往里头走去。
    看见一间谈话室,我朝里面窥视了一眼,有一对中年男女正在谈话。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精神有问题。房间一角还有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正在给玩偶换衣服。
    我感到背后有人,转身一看,是个三十多岁、穿着白大褂、医生模样的男人。他以观察实验鼠时那种学者特有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盯着我。
    “不好意思,我好像迷路了。我马上出去。”我慌忙辩解。可那个男人的眼神丝毫没有变化,仍死死盯着我两眼的正中间。“那个……”我再次企图辩解。
    “哎,山本先生,你在这儿啊。”就在这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仔细一看,那个胖护士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等一会儿医生就来了,请回房间去吧,明白了吗?”胖护士轻拥了一下那个男人,让他回病房。他就那样失神地沿走廊走了过去。
    护士的视线随即转向我,有些惊讶地问:“您是在……”
    “对不起,我只是稍稍参观了一下。”
    “参观?”
    “嗯,其实我哥哥很可能不久就要麻烦你们照顾了,我想先看看这里面的环境。”
    “您哥哥?噢。”护上脸上警惕的表情松懈了大半,“可这样擅自闯入病房是会给我们添麻烦的。”
    “非常抱歉。”我回到走廊,护士也跟着我出来。
    “请问你哥哥准备什么时候开始住院呢?”
    “我还不太确定,也许很快,也许还需要些日子。”我停下脚步指着身后说,“刚才那个男的是病人?谈话室里面的人也是?”
    “嗯,是的。”
    我不禁摇摇头:“真看不出来,特别是谈话室里的。”
    “这里的患者都被当成正常人来对待,基本上很难看出什么区别。”护士自豪地挺挺胸说道,“不管怎么说,充满人本主义关怀是我们这儿看护工作的特点。”
    “我哥哥住进来之后,也能受到人性化的照顾吧?”
    “那是当然。”
    “那到时候就请您多多关照了。”我朝护士鞠了一躬。
    她有点吃惊地回道:“嗯,没问题。”
    走出医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庭院中和停车场上那些病人模样的身影都不见了。我站在门口,转身望向那幢白色的建筑。一个貌似主妇的女人避着我从路对面走开。恐怕她是把我当成了病人。

    32

    回到公寓,我刚想敲门,手却停在半空,似乎听见屋子里有说话声,再集中注意力听却又什么也听不见。难道是幻觉?
    一敲门,一个细小的声音应了一声。门打开了,直子不安地抬头望着我。
    “你刚才在听收音机?”我问。
    “没有,怎么了?”
    “我好像听见了说话声。”
    “啊,那一定是电视的声音。我刚才在看新闻呢。”直子答道。
    现在是播新闻的时间吗?我没有追问。
    我坐下来,把在医院发生的事告诉她,即医生对于京极的症状也就是我的症状的解释。
    “恋母情结啊,哦……”她似乎对这个词具备一定的认识,“也许是有这个原因。”
    “如果那么想,有件事就可以理解了,我被京极的妹妹强烈吸引,肯定也是受到恋母情结的影响。”
    直子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沉默不语。
    “这下暂且可可说京极的事我都能理解了,也明白那家伙扭曲的意志在朝哪个方向走,那也就是我的意志将要去的方向。”
    “如果不加以阻止……”
    “不,我估计已经不行了。”我说道,“自己的事自己最清楚,我的人格正在逐渐被京极控制和取代。乐感变得敏锐,相反,画却画不了了,这表明变化的程度有多强烈。”
    “不要放弃,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一起努力吧。所以有什么事都要和我说哦,说不定会在意外的地方找到提示呢。”
    “你是为了研究这么说,还是——”
    “当然是为了你啊。”她抢过我的话头说道,“再想想办法,我希望你能康复。不要紧,一定会康复的。”
    我握住直子的手。她蓦地吃了一惊,但没现出厌恶的神色。
    “你是让我相信吗?”
    “嗯,相信我。”
    “直子……”我一下把她拉了过来,她惊呼一声,打了个趔趄。我抱着她的肩:“你不会出卖我吧?”
    “不会的。”
    我把唇贴了上去,把她放平。透过薄薄的衣服,我感觉到她怦怦的心跳。
    “和我?”她的脸有些发青。
    “没错。”我说。
    在坚硬的榻榻米上,我们做爱了。
    之后,我满身是汗地抱紧直子,看着她虚脱的表情,我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爱这个女人。以前我一直没发现,直子和京极亮子不知哪儿很相像——这不就意味着也像京极的母亲吗?
    我想,抱着直子,大概意味着我的脑已经被京极支配。
    “有办法了,”直子在我的臂弯里说,“脑移植委员会集中了脑科学权威,就算完全治愈有困难,不让病情继续恶化大概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不可信,”我说,“我讨厌被他们用来沽名钓誉。”
    “你可以不信他们,相信我吧。我先去调查,再把能接受的东西告诉你。也就是说,我来当联络员。”
    “你也会上当,事实上你就被他们骗过。”
    “现在没关系了,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你为什么这么护着我?”
    “还用说吗?”她把手放在我胸口,“因为我喜欢你。”
    也许我应该问问,我这个脑子快要疯掉的男人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吸引她,但一产生这疑问,头痛就要发作,只好故意往别处想。“帮我做件事。”
    “什么?”
    “书架最上层左边第二本是植物图鉴,那只是书皮,里面是我现在的日记本,尽可能客观地记录了我的变化过程。”
    直子凝视着书架,轻声说:“啊,原来那是日记呀。”
    “怎么了?”
    “没有,只是以前觉得你看的书真怪。为什么要套上那样的封皮?”
    “为了不让人随便看。比你帮我做的是,如果我失去了成濑纯一的心,你就帮我把它毁掉。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在那之前你也别看。”
    直子抬起头:“你不会失去你的心的。”
    “我也希望这样,但不能逃避现实。总有一天,我会被京极完全取代,就算记忆和意识还是成濑纯一的,人格将变成别人的,然后会去哪儿,那个精神病院。”
    直子闭上眼,摇了几下头:“别那么说。”
    “不是我想这么说。今天看了那家医院,条件还不差,觉得我在那儿度过余生也还合适。你能接受我的请求?”
    她看看我,又看看书架,终于微微点头:“明白了,假如有那么一天的话。我相信不会有那一天。”
    “梦想大了,失望也大。”
    “我不管,我不会抛掉希望的,只是……”
    “什么?”
    “把日记毁掉真是可惜,它有相当大的学术价值呢。”
    “……哦?”我看着直子的侧脸,她的鼻梁像滑雪台般画出优美柔和的弧线,眼睛如深不可测的湖水,闪着奇异的光。我觉得有什么沉重、不祥的东西在胸口滋长,就像喝了铅一样。我下意识地挡住了这种感觉。
    我对她说可以住下,但她说有今天必须完成的事,回去了。她走后,我在屋子里回忆她柔软的肌肤、炽热的呼吸,很奇怪,我没有一点对不起阿惠的意识。难道成濑纯一的良心也正在消失。
    我得把今天的事写在日记里,这是近来最重要的一天。要写的东西太多了:关于支配着我的是俄狄浦斯的化身,关于我输给他、抱了直子。直子就是俄狄浦斯的母亲。
    我刚要打开日记本,忽然诧异地发现,书架上书的摆放位置好像变了——英语字典放在我从来不放的地方。
    我又看了看书桌抽屉,也是一样,有被谁碰过的痕迹——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厌恶之心油然而生。我不想深究,但发现了决定性的一个疑点。把就是电话,和平时摆放的位置不同,被转了九十度——我从来不这么放。
    我想起在门外听见里面有说话声,直子说是电视的声音,其实是她在打电话。是在给谁打?为什么要隐瞒?
    我的脑子里又浮现出她刚才的话,她说日记毁了很可惜。科学价值?日记是我为自己写的,不是为其他任何人,这难道她不知道?要是在乎日记的科学价值,和堂元他们有什么区别?
    我想到了电话的重拨功能,便拿起听筒,摁了重拨键。电话铃响了几声,对方拿起了话筒。
    “喂,京和大学。”声音爱理不理的,大概是传达室。我挂上电话,心跳开始加速。
    心头的不快在蔓延。我努力抑制自己不去怀疑直子。她说她喜欢我,打开身体接受了我,我要珍惜这样的事实。
    回过神来,我在触摸红色的琴键,它发出的声音能让我平静。可琴声被隔壁传来的学生们的喧闹声淹没了。我忍耐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冲了出去,在隔壁门上猛踢。臼井惊恐地走出来,我抓住他的衣领,威胁说再吵就不客气了。他吓傻了,不住点头。

    33

    我强烈感觉到危机。近来我充分察觉自己有越轨的行为,终于,顶峰式症状露出了苗头。难以相信自己会做那样的事,但那正是事实。现在手上还留有当时的感觉。
    昨天深夜,我像往常一样写完日记,在看书。那是本在书店看到的宗教书,我抱着一丝希望买了回来,希望能找到一点启发,让自己走出眼下的状态。有人喜欢书中“视心为空”这句话,若真能做到,我就不用害怕京极的影子了。
    正读得起劲,一阵狗叫声从后面一个院子里传来。自从我搬到这儿,那家就没安静过。
    那是条胆小的狗,只要有人经过门前就叫。它像是笨极了,除了家人,谁都记不住,并且一旦开始就叫个不停,直到看不见对方。
    我听说有人去投诉过,那家主妇回敬道“不叫的狗看不了门”。当时我就想,狗这么蠢,是像主人。
    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狗还在叫个不停,难道那家人就不觉得吵,他们象院子不大,看起来是普通房子,隔音效果不会太好。
    我没法集中精神往下读了,书的内容本来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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