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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龙凤-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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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莫启也拒之门外。因而这大半个月,可说莫子谦,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莫子谦这桩事,我甫一听说,还只当是乐子。听到后来,却越觉得不对劲。一桩姻亲而已,闹到最后,却是将一个三品将军软禁收场,且如今朝廷状况,表面祥和之下内里早就波涛汹涌,要说这里面无甚阴谋,我铁定不相信。

    回朝之前,穆临简便叮嘱过我,让我明哲保身,不要多管闲事。我以为是这个道理,我本是女子,身上又背着欺君之罪。若去插手别人事,又或者在朝堂阴谋中插一脚,很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牵连自己又牵连家人。

    将这事说完,我爹与杜修也神色各异。用过晚膳,我将园子扔给杜修照看,便匆匆赶去了师府。师府外点着灯笼,一问小厮,穆临简却还未回来。

    我在师府外等到亥时,第二日又去寻他,不料穆临简却是一夜未归后,第二日直接便去迎了英景轩。

    六月二十九,京城是成日落雨天气,每到黄昏雨水停歇,晚霞将天际烧得通红。

    大皇子归朝,早朝停三日,七月初四群臣接风。

    穆临简却一直未回府。这三日,我日日去将军府,却没捞着半点莫子谦消息。

    大皇子归朝,莫子谦软禁,穆临简进宫不出。我日也忧夜也忧,因而回京几日,我反倒瘦了些,幸而尚有杜修帮我照看着倒霉园子。

    直到七月初二傍晚,师府来了位小厮,小厮传来一句话,以及一张字条。

    “师大人在宫里忙着,让我转告侍郎,他晓得侍郎着急事,让侍郎莫要慌。”

    而字条上,只写着三个字。

    我将字条打开,即刻呆了,却也果真不急了。

    ——英景枫。

    我原先虽不晓得穆临简身份,但我也晓得他绝非出生一般。若非如此,他怎可能年仅十八便官拜一品师之位。皇族内,却总有几件不足为外人道事情,其中一件便关乎多年前去世凌妃,以及她留下血脉。

    然而在得到这张字条后,我却并未过多地去追溯其中因由。

    穆临简并未出宫,那么这张字条,必定是由宫中传出。皇城之内眼线众多,哪怕朝堂之上,早有人对他身份有所怀疑,然而他写这张字条再经由宫内传出,便等同于亲自把自己身份曝露于众。而这张字条,传到尚书沈府意思却是……

    我甚欢喜,一夜未能成眠。

    七月初三有早朝,我顶着一双熊猫眼起身,对着窗口将那字条看了又看,装在贴身荷包里这才上朝去。

    这日昭和帝并未出什么幺蛾子。穆临简站得地方隔着我不远,瞧样子气色尚好。

    因大皇子归朝,昭和帝在兴头上,一个早朝,众大臣都将要事压了下来,禀奏了些蒜苗鸡毛事。昭和帝端着茶碗,闲闲听大臣们唠嗑完毕,便喜道:“没事了?近日朕皇儿景轩归朝,你们想不想见见?”

    此问一出,大臣们面面相觑,片刻后齐齐拱手道:“想——”

    昭和帝又喜:“传——”

    大臣分为两列,为殿门让开一条道。浓烈地日晖倾洒入殿。须臾,门口出现一个挺拔修长墨青身影。那抹身影入殿,我眯了眯眼,正要努力去看他,却觉对面传来一道犀利目光,却是穆临简朝我勾唇一笑。我打了个寒噤。

    正此时,英景轩忽然在我面前顿住,停了一刻后他再向前两步,参拜道:“儿臣景轩,参见父皇。”

    我这才朝他望去,不禁愣了。

    这孩子长得也好生俊朗,直直要赶上我家临简了。可悲可叹我与莫子谦当朝第一美男子称号啊。

 第38章

    我与莫子谦着实是一对苦命兄弟。

    我二人虽一直被合称为“当朝第一美男子”,但因他与史家有姻亲,而我又是一名“断袖”,所谓这三年来,我们两人姻缘路可谓惨不忍睹。

    幸而今年时来运转,我私底下与穆临简有了一腿,莫子谦也勾搭上了史云鹜。

    这本是两桩皆大欢喜事,然而这世上,有得必有失。

    现下,我瞅着这个英景轩,再望了望不远处穆临简,认命地想,作为“当朝第一美男子”我与莫子谦,委实可以功成身退了。

    诚然我扮作娘子有些娘气,将“美男子”称谓让给英气十足景轩景枫兄弟也无话可说。我只是想不明白,昭和帝这般不靠谱皇帝,何以生了两个长得如此靠谱儿子。

    因英景轩是储君不二人选,这厢他参拜完毕,将三年游历略略一说,一干朝臣无一不夸赞,无一不奉承。

    我瞧了一眼穆临简,见他正看着我,我连忙咳了两声,整襟站直。为表明自身立场,纵使旁人阿谀万千,我只拿一捧真心向郎君。

    未几,朝臣们拍完马屁,英景轩忽地看我一眼,转而就向昭和帝道:“儿臣初初归朝,虽看过不少奏折,但对几桩朝廷大事亦有疑虑之处,因父皇政事繁忙,不知可否请一位大员,于这二日为儿臣具体讲说,除虑解惑?”

    这话一出,我不禁朝后退了半步,则听殿上昭和帝喜道:“哦?皇儿如此忧心政事,朕甚欢喜。你自个儿挑一位吧。”

    朝堂上一片静默,须臾,才慢慢响起英景轩声音:“那就——礼部,沈侍郎吧。”

    我脑中嗡得一响,不禁抬头怔怔然去瞧他。英景轩一副五官生得极好,且比穆临简还柔和几分,又因他笑得十分和气,竟让人不知如何回绝。

    回京城前,穆临简告知我英景轩归朝消息时,曾叮嘱我要老实点。现如今这状况,非是我不老实,而是这世道太令人伤心了。

    我别过脸去瞧一根蟠龙云柱,打算作神游太虚状。不想此时,寂然无声地朝堂上,又响起另一个声音:“沈侍郎与臣一样,刚从北荒姬州归朝,对近日朝堂之事,怕亦有所不解,大皇子不如另择选他人?”

    我一愣,刚回过头,便对上穆临简一道恨铁不成钢眼神。我腆着脸冲他笑笑,未想他倒也不与我计较,亦勾唇回以一笑。

    英景轩若有所思地看我一眼,忽地一笑,与穆临简说:“不巧,本王所想了解之事,正好是姬州刘攘一案。此案疑点重重,我本想找师大人问一问,但念及师官拜一品身居要职,必定十分繁忙,所以只好问问侍郎,”他转过脸来,又弯起双眼,“侍郎不会拒绝吧?”

    我尚未回答,穆临简便道:“既然大皇子本想找臣了解姬州一案之事,臣自是义不容辞。”

    他们这二人这厢针锋相对,任谁都瞧得出来。倘若穆临简只是一名师,那么此刻必定有人出来为英景轩帮腔。如今无一人站出来,怕是朝堂之上,有不少人都晓得穆临简真实身份了。

    只是不知他为何要身居师,数年前,又为何要去掉“英”字,化名景枫,去争战北荒。

    殿上英景轩默了一阵,忽笑道:“其实本王择选侍郎,亦为着一些私事。”顿了顿,他又道,“毕竟眉儿当年一去世,本王便离了京。时隔三年,不过想找眉儿亲兄弟侍郎沈可,叙叙旧情。”

    这话说得我心中一跳,忙道:“这、这不合适吧。当年眉儿虽嫁了大皇子,但三日后她回门便落水。按本朝风俗,她回门未归,也就是亲礼未必,加之这桩姻亲到后来亦不了了之了,眉儿她与大皇子,不过是有缘无分。大皇子不必、不必再牵挂她。”

    我自知朝堂之上,不该讲这些儿女私情。但瞧如今这势头,满朝文武默着,昭和帝非但不阻拦,反倒瞧得津津有味。

    英景轩顿了顿,朝我走近两步后,又笑盈盈地说:“眉儿她既然嫁了我,只要我一日不说废妃,她就还是我大皇妃。”

    这时,英景轩一脸笑意地将我看着,穆临简面无表情地将我望着,殿上昭和帝声音沾满喜气:“如此,侍郎你自己以为呢?”

    我扶了把额头,恨只恨这英景轩不早日归朝。奈何如今我已心有所属,是以他这朵大桃花,即便再鲜艳,我也是染指不得了。

    我被逼无奈,只好步至殿前,撩了衣摆直直跪下,先磕了个头,便道:“禀皇上,臣有罪。”

    昭和帝喜笑颜开:“哦?你有罪?”

    我用余光扫了一眼穆临简,咬着牙道:“臣、臣其实对姬州刘攘一案,也不甚了解。这一趟,臣虽是随师一路去得姬州。然则这案子,其实是师一人办得,证据亦是师一人收集。臣最多帮帮腔,唬唬人,大多数时候,臣都在、都在游山玩水。”说到这里,我内心悲伤,抽了口气继续,“是以,大皇子要找臣叙旧尚可,要找臣问案子,那真真是找错了人。臣自知有罪,甘愿受罚。”

    语毕,我又磕了个头,忍了忍没忍住,添了句:“还望……还望皇上罚轻点。臣、臣能力有限,真不是不办事。”

    我悲痛地耸着肩,过了一会儿,昭和帝开怀道:“罚你?那是一定嘛。”

    我抽着嘴角道:“吾皇英明。”

    “既然你能力有限,那就把四书五经各抄三十遍,七日后呈交殿上吧。”昭和帝更开怀了。

    此言一出,我眼眶一热,想必是红了,继续抽着嘴角:“吾皇……忒英明了。”

    “那刘攘这案子,依小沈爱卿之见,就推给师了?”昭和帝又问。

    我愤愤然抬起头,朝穆临简英景轩各看一眼,道:“也不然。俗语说勤能补拙,臣自知无能,师大人要为大皇子讲解此言,臣也当在一旁听着学着。再者说,彼时若政事办累了,大皇子既然要叙旧,我等三人一起,也就把这旧,一块给叙了吧。”

    言讫,我偷着左右各扫一眼,只见英景轩嘴角一抽,穆临简眉头一皱。

    ……我不得不说,我有了种手刃仇人快感。

    时值七月初三。七月初四夜是大皇子接风宴,因而叙旧审案,全全推至七月初四以后。

    下了朝,我爹上前来在我肩上重重一拍,说了句“小可儿保重”便背着手,哼着小调,寻了小喜鹊要上他家逗鸟。

    我甚凄凉地步至宫门,心里盘算着这几日,我因要想法子将莫子谦从将军府捞出来,所以当是抄不了多少四书五经。正巧倒霉园子长大了,合该练练字,因此他需得抄上一抄。

    还有杜修,这位少年两次来神州学习中土文化,我因是个玩耍脾性,除了教他上青楼,便是带他逛戏园子。如今想来,我真是对他不住。既然今日有了这个机会,我也是时候要教杜修些真本事,督促他学一学四书五经了。

    哦对,还有宋牢头。宋良初春时,在我尚书府叨扰良久,我一直未问他讨这个人情。他现在当了天牢牢头,又与一干囚犯相处甚为和谐。想来这些囚犯,在天牢呆了如此之久,定然已领悟到自己曾虚度年华,浪费光阴。为了使他们今后人生过得更有意义,我很有必要让宋良将他们发动起来,集体抄写四书五经,将自身修养拔高到一定境界。

    我想宋良一定会答应我,毕竟天牢牢头是个十分辛苦官职,若囚犯们连四书五经都不抄,那证明宋良也无甚威信可言。身为朝廷命官,连威信也没了,便也可悲可叹了。届时我大可差一名画师,将宋良那张脸画上一画,再呈给昭和帝瞧上一瞧。想必昭和帝再见到这张驴脸,定会不甚唏嘘,不小心就会罢了他天牢牢头官职,给他一个更轻松官来做一做,譬如神勇小捕快?啧啧啧。

    念及有这么多人要与我抢着抄那四书五经,我顿觉空虚,为丰富自己人生,遂抄着手,扬起头,哼一曲小调调。

    不料我才哼到一半,穆临简忽然从沉箫城墙根后绕出来,似笑非笑将我望着:“你这副样子,莫不是见了大皇子归朝,欢喜所至?”

    我愣了愣,凄凉看着他,磨着牙道:“若不是见你与他争,我何至于要自个儿认个莫名其妙罪,这下好,揽了三十次四书五经。”

    穆临简不屑地扫我一眼:“便是一百次四书五经,你也有法子让旁人帮你抄得妥帖。”

    我再一愣,讪笑着将他望着,只好默认。

    穆临简抱臂倚着城墙根上下打量我,忽然浅浅一笑:“回来就没见着你,过来让我抱抱。”

    我心底一跳,飞快地望了眼左右,道:“不好吧,这里怎么着也是禁宫外。”

    穆临简瞧了我一阵,忽地摘了我官帽,伸手在我发上揉了揉,失笑道:“你竟想出这么个法子,让我与大皇子听你一块儿叙旧,把我气得。”

    我讪讪走近两步,“你这不是没气么?”

    穆临简见我这副模样,眸光一动,忽道:“不对劲。照你平时作为,对这样似是而非事,顶多不置一词。今日竟据理力争,还自个儿揽了一个罪名也不与大皇子独处。你这么做……莫不是有事求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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