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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琴倾一世(战国穿)+番外 作者:松泉(晋江12.7.24完结)-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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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琴眼中光芒一闪,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滕弘道:“父侯病了。”
  当病中的滕侯听到儿子要娶某个女人的时候,大受刺激,本就岌岌可危的病情愈发不可收拾,母亲严厉地斥责他,作为一名后继君主,他的行为已经大失准则。
  他知道母亲是对的,可是却无法按捺自己渴求的心,日复一日,在不安的愧疚中饱受煎熬。
  滕弘望向安琴的目光,空空茫茫。
  她不懂,可是却依旧试图说服他:“既然现在不合适,那何妨以后再说,你看,不管你娶或者不娶,我就在这里,不来也不去。”突然觉得这句子恁地耳熟,囧然停住。
  滕弘回过神来,凉凉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琴说得对,弘怎么能忘了,琴一直是个心怀大义的女子,是弘鲁莽了。”
  嘴角扭起一丝弧度,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哀伤。
  安琴无法回答,和他一起看那漫天苍茫的雨雾。
  滕弘道:“或许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弘不能来看你了,琴自己保重。”
  艰难地起身离去,风鼓起他的长袍,整个人像要随风飞逝,他就那样走在雨地里,发衣濡湿,背影萧索,没有回头,没有停顿,慢慢地消失在雨幕中。
  安琴的呼唤哽在喉咙里。
  很多年后,她也一直记得那个背影,一直在想,如果时间能够回流,如果她知道得再多一些,她会不顾一切地跟她走吗?
  可是,她没有找到答案。
  公元前324年冬,滕侯薨,谥号滕定公。世子即位,守孝三年,三年内,不图婚。
  这一年,孟子离开宋国,回到了邹。
  这一年,又一个多事之秋,秦魏交战,苏秦间齐,滕宫上下哗然一片。
  世子欲行三年之丧,滕国宗族百官都不同意,上书谏言:“从我国的宗国鲁国的历代国君到我国的先祖,都未曾这样做过,何以到您这里就改变做法?《志》言:丧祭之礼一律遵从祖先的规矩,所以我们还是应该沿袭自己的传统才是啊!”
  滕弘无言,满心沉重地回到后殿,对世子师傅然友道:“寡人过去不曾好好钻研学问,只喜欢骑马舞剑。而今想从孟子的建议行三年之丧,宗族百官却无一人满意,都怕寡人难尽大丧之礼。请你替寡人再向孟子请教。”
  然友第二次到邹国求见孟子。
  孟子道:“这事怎能求告于别人?孔子说过:‘君主薨,国事听命于宰相,世子每日喝粥,面色沉痛,一入孝堂便痛哭,则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只因世子带头这样!’居上位者有什么爱好,下面的人一定爱好更深。君子之德如风,小人之德如草,风吹向哪边,草就倒向哪边。这件事完全取决于世子。”
  然友回国复命。
  滕弘静静地听着,默然片刻,道:“说得是,诚在寡人。”
  于是在中门外的丧庐中居住了五个月,没有发布任何命令禁戒,族人百官一致赞许,认为世子知礼。等到举行丧礼的时候,四方来观,见到世子面色悲戚,哭泣哀痛,吊唁者大是悦服。
  
  桐苑里,安琴拨拉着桐树下一堆雨后冒出来的白胖蘑菇,惊奇道:“这东西怎么出来的?”
  云姒摘着葵花盘瞄了一眼:“那有什么稀奇,下雨后常有这个。”
  安琴摇头,表情高深莫测:“你不知道,能长出蘑菇,是因为某种菌,”想了想解释道,“类似于一种极其细小的种子,所以我想,可以人工种植,这样桐苑就可以经常吃到蘑菇了。”
  云姒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安琴起身拍拍衣服,施施然地往屋里走,不负责任地吩咐:“让看门大叔去研究,反正他闲得很,天天与人口角。”
  云姒暗叹。
  不久前,桐苑附近出现形迹可疑的窥视者,鬼鬼祟祟地拿重金贿赂守门人,自称是宋国故人,希望能与此内的夫人见上一面,哪怕通个信也好。
  那金灿灿明晃晃地阿堵物晃得大叔心动不已。
  大叔与厨娘密议,厨娘狠狠地敲打了他一番,瞪眼怒斥:“是黄金重要还是你的族人重要?只要一个疏忽,君候灭你全族还不是唾口唾沫的事!”
  大叔惊出一身冷汗。矫枉过正,以后凡有在桐苑百米之内逗留者,都会遭到他不加辞色的驱赶。
  厨娘悄悄地将此事告诉了云姒,云姒吃惊,密嘱她万不可惊动夫人,而后迅速地把消息送到内宫。
  六月,安琴忽然接到内宫传话:寡人以仁信治国,定不负当初与卿之所约,愿卿安心等待。
  安琴想了半晌,也没想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于是让送信人搬了一盆薄荷草回去复命。
  “何意?”滕弘望着那一盆绿莹莹香喷喷的草,脸色并不好看。
  内侍有些瑟缩:“夫人说,每种花草都有花语,薄荷草的花语是:有德之人。”
  滕弘先是一愣,而后唇角泛起笑意,挥手让内侍退下。
  内侍一脸庆幸,一头雾水。
  琴,你是弘的,今生今世只属于弘一个人!
  年轻的国君笑意变浅,眸色转深,看向那盆薄荷,一弯弧度冷寂在嘴角。
  “传宋国使者。”沉稳的语气已慢慢透出威严。
  宋使入庭拜见。
  滕弘道:“贵使能来为先君吊唁,并提出修聘之好,寡人不胜感激,还请贵使代寡人向宋公致谢。”顿了顿,微笑, “只是贵使后来提出的话让寡人有些不解。”
  宋使微惭,恭谨道:“韩平现在已是寡君座前的宠臣,君候既有修聘的美意,何不把韩平的妻子归还与他,也是君候的仁德。”
  滕弘长袖下的手指倏然一紧,面色愈发平静,口气不温不火:“韩平?就是被先君定罪的韩平?原来他还活着,且已经逃到了宋国,难为子氏还为他殉情。只是不知他有何颜面竟提出这样的要求?纵然之前与寡人有几分交情,可是在我国大丧之时,劳贵使千里奔波,冒着亵渎宋公美意的危险,在两国建交的大事面前,却一心想行自己的私欲,不觉得过于无礼么?贵使以为?”
  宋使无言,冷汗涔涔。回国复命:“主公以王道治国,滕君也以王道治国,且滕君知礼,不可小觑。”又道,“让臣失礼于滕君前,臣甚羞愧。”
  宋公申斥韩平,令其不许再提此事。
  宋使退下去后,滕弘心潮难平,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脚步不受控制地就要出门,却在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停住,目光杳渺,慢慢地回到原位。
  这一年,滕君礼聘孟子来滕,馆于上宫,请教治国方略。
  这一年,滕君开始在全国推行仁政;实行礼制,改革赋税,修建学校。
  这一年,滕国历史上最绚烂的一页开始揭开。
  整个滕国正在悄悄地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世事一无所知的安琴一如既往地混沌度日,现在,她最忧心的事是:厨娘的女儿谷病了,整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要死要活。
  “到底怎么回事?”安琴揉着额角,心烦意乱,没有了谷,也就没有了裁剪师傅。
  “还不是因为她那个未婚夫?”云姒愤愤不平,“那个男人守孝,谷等了他三年,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在一起了,那人却又反悔,说要跟一个什么孟的去学习,谷伤心得连嫁衣都撕了。”
  安琴听了又惊又气又笑,回味过来后问:“守孝期间不能结婚?”
  云姒道:“那是自然,不然不给人耻笑么!”眼神怪异地看着她。
  安琴怔住。
  原来如此,这就是那日他反常的原因么?这就是他一年多来不能来看自己的原因么?安琴苦笑:现在她真真切切成了剩女。
  束缚解除了,蓦然松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却又空落落的。
  安琴买了一头毛驴,决定去流浪。
  “夫人,你真的要养这么个东西”云姒一边抽搐一边指着那个灰不溜秋的家伙。
  安琴白了她一眼:“我总不能一辈子关在桐苑不出门,小灰灰以后就是我的坐骑,不许用鄙视的眼神看它。”
  极其爱怜地为驴驴顺毛,毛驴“嗷“的一声,仰天长嘶,两人吓了一跳。
  云姒头疼:“夫人就是出门;也可以坐车么;骑这么个丑东西抛头露面;君候不生气吗?”
  安琴摇头,神色怅惘:“车马太贵,以后再也不能有事没事地麻烦他了,今时不同往日,我们总该长点眼色。”
  云姒还待再说,安琴道:“你们在这里可能会委屈些,如果……如果你想回宫,就是舍不得,我也不会阻拦。”幽幽叹气。
  云姒闭嘴,想了想又道:“云姒愿意跟随夫人。”
  安琴骑着毛驴出门,身背画板,臂夹白帛,手握碳条,想象自己就是那周游四方的流浪艺人。兴致来了,就支起画板写生,像前世里那些阳光明媚的星期日。不同的是,以前陪伴她的是哥哥,得到的是指导,现在陪伴她的是毛驴,接受的是围观。
  安琴淡定。
  云姒也要跟来,安琴道:“除非你还想再养一头毛驴。”断然拒绝。
  云姒悄悄地向宫中打小报告。
  安琴写生时先是被小孩老人围着看画,后来又遭男人女人拥堵评点,这些犹可理解。但何以一夜之间男男女女皆对她退避三舍,连狗见了都要绕道三分,就叫人纳闷了。发展到后来,写生的布帛不翼而飞,小灰灰经常吐泻,安琴郁闷得彻底丧失了出门的兴趣。
  “流年不利呀!”她悲伤地向云姒诉苦,“君候他真的治国了吗,为什么人人都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云姒悄悄地吐舌,镇定地回道:“当然,夫人没有发现国中多了很多楚人和齐人么,他们都纷纷来我国居住了呢。”
  安琴恍然;重重地击掌:“难怪,想必他们在自己的国家不安定,积习难改,见到行为怪异的人就自动躲避。”随即感慨,“想不到君候的新政这么快就见效了,小国也有小国的好处啊,大国十年也未必能够见到成果,小国不到一年就可以了。”
  说完,喜滋滋地美容去了。
  云姒的脸成了一个囧字。
  滕宫内,滕弘一边笑一边听左相毕战回报实施井田制的情况,毕战道:“主公如此满意,真令臣等受宠若惊。”
  滕弘道:“卿辛苦了,能否贯彻成功,还要看后续努力。”想了想,说道,“卿来看看这个。”
  毕战凑过去看,原来是两幅帛画,第一幅上很简练地勾勒出田地的模样,远处依稀有农人坐在石旁喝水休息,近处却是一名小儿挺着鸡鸡对着禾苗奋力地洒出一条水线,旁边有条小狗歪头瞅着他,甚是逗趣。
  第二幅勾勒出一棵大树,树下两名长者盘腿辩论,近处却是两名小儿叉着腰对吐唾沫,亦是可爱。
  毕战笑:“倒是有趣,天真无忧,令臣羡慕。”
  滕弘点头:“在寡人治下出现这样的画面,寡人甚慰。卿以为画者如何?”
  毕战道:“难得这份光明闲趣的心境。”
  滕弘含笑招来内侍,吩咐:“毛驴可以恢复原样了。”
  毕战大惑。
  桐苑内;安琴扼腕长叹:“小灰灰,你不要这副脓包样么,姐姐要去看孟子,活生生的孟子,才不枉活着一世啊!”想起了什么,又道,“纸!纸!连纸都没有,名往哪里签,字往哪里写,上厕怎么办呐!”似乎以前不曾出现过诸多问题一般。
  云姒痉挛。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丧礼这段,出自《孟子。滕文公》,略有改动~~




☆、造纸传说

  刚刚议完朝臣任命之事,便有侍人通报:“宋国儒者陈相兄弟求见。”
  滕弘降阶相迎。
  陈相道:“听闻君侯实行圣人之政,那您也是圣人了?我们兄弟愿为圣人百姓。”
  滕弘笑,准,赐其宅地,使儒者安居。
  然友道:“半年前,是楚国的农学者许行和他的数十个门徒,两个月前是邹国巧匠徐丕一家,看来移居我国的百姓越来越多了。”
  滕弘微笑:“众才汇聚,岂非我国之幸?”
  然友躬身:“是主上的仁德。”
  滕弘淡笑,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孟子的病如何了?”
  然友道:“臣已看过,已经大好。”
  滕弘颔首。
  然友退下后,滕弘心情大好,在殿中踱来踱去,望望窗外,天高气爽,香草迷人,眼角不自觉地沉淀出一丝柔情。
  滕弘问内侍:“桐苑那边可有什么有趣的新闻?”
  内侍看了看滕弘,年轻的国君眼梢眉角荡漾着轻松的笑意,长长的手指握着书卷,看似漫不经心,可是他却知道,若是真的不经心,便没有这一问。
  “夫人把桐苑的名字改成了蜜蜂夹道。”
  “哦?”滕弘饶有兴味地抬起头,挪揄, “莫不是养的宠物由毛驴改成了蜜蜂?”
  内侍迟疑:“据说是为了嘲弄自己身处牢笼的境况。”
  滕弘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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