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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舞月光+番外-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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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一人来到大堂,虽然没有食欲,却需要一杯茶提精神。而且现在某两人尚未出现,所以我不着急。 
大堂里人烟稀少,只有小猫两三只。这很正常,在这个只有工作才有饭吃的世界里我的闲散其实可以算做一种异常。 
其实我也是个体力劳动者,不同的是我的工作性质比较偏向取悦人。 
无视方重汇的焦虑或他的纵容,我慢慢吃着东西,等到吃饱喝足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 
现在怎么办?怎么才能明确地表达我的态度?我不想去北方,如果可以我情愿终生埋骨在南边,永不向北。虽然我承认在大多数时候我很冷酷,可是晨光中那个瘦瘦的少年让我油然有一点动摇,特别是当他用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看我的时候,我几乎无法开口。 
小镇口,马匹与马车之间,三个男人站成三角。他们在等我的决定。 



有一点头大啊。正当我苦苦寻找措辞的时候,远方传来马蹄声。 
莫非是专程来给我解围的?我看过去,随着越来越近的人影,方重汇脸色大变,急急回身踢断车辕,跳上驾车的马背狂奔而去,那神态仿佛恶鬼降临他赶着要避难。眨眼间已经跑了好远。 
马蹄声很快靠近,几乎擦着我的袖角掠了过去。虽然只一眼,可我依然看清了马上骑士的真面目,于是我只好带着半分同情苦笑一下下。 
任谁遇上索命阎罗都会脚底抹油。何况方重汇曾信誓旦旦绝不要死在那人手下。他不逃才怪。 
他的逃跑让我不必再做选择。我跳上他的马背,任他把我的带回金陵。 



舞月光九 
回到馆子里就看到浅离一张苦瓜脸。他拿着一张小算盘在我面前噼哩吧啦地打着,计算我不在这几日的损失。 
彻底的钱鬼!我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床上不再理会,径自去睡我的大头觉了。 



我喜欢跳舞,这是工作,也是爱好。 
有的时候,我很感谢我的母亲,虽然她早早地去世了,但是能歌善舞的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教会我如何用身体语言表达情绪。我喜欢这样的方式,因为比起语言,这样“说话”更暧昧也更有趣些。语言还有可能引起误解,舞蹈却全然无解。 
早年的生活我已经尽力遗忘,只有舞蹈,我还保留。 
八月十九是我的生日,曲指算来我竟然已经到了弱冠之年。年纪大了,就为自己编个新舞吧,别人不知道,我自己庆祝就好。 
选什么题材呢?太激烈太煽情的都不适合我目前的心情。安安静静的东西很难表现啊,为此我大伤脑筋,有的时候真挚陷入了茶饭不思日夜颠倒冥思苦想的状态,于是有一天,浅离把我踢出馆子,让我好好散心去。 



一个人晃晃悠悠走在大街上,不辨方向地乱走一气的结果就是被人堵在了暗巷口。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惹麻烦的意思,只不过这附近不是我常走的地盘,别人只看中一个呆头呆脑魂不守舍的笨蛋而已,偏偏这笨蛋还穿了一身质地不太差的衣杉,摆明了一副待宰肥羊的模样啊。 
走路不小心,怨不得人。我比较伤脑筋的是,我身上没几个钱。 
打是打不过的,摸着琵琶骨上隐约还能感到的痕迹,我苦笑看他们凶神恶煞的模样。几块碎银子怎么可能满足人的贪欲?我只好等着挨打咯。 
长长地叹息,我用手护住头脸,耐心地等待疼痛的过去。 
不反抗的话就不会拖太长,没有人会对毫无反映的东西有太大的兴趣。不过我显然低估了人性的恶毒,当他们中的某人狞笑着搬来一块大磨盘要往我头上砸的时候,我知道糟了。 
这一下下去,不死也废。可惜被打得再也动不可了,我也只能惨笑着面对一切。 
也许我命不该绝,一条骠悍的人影挡在我身前,单掌击碎石磨,然后,我看到那个让人无法忘记的男人。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他,他不属于世间任何一种类型的人,但从一些微笑的细节,可以看出他人上人的本质。 
无论他是哪家的贵公子,我都得报恩是不是?至少得搭个便车回馆子啊,要不然凭我现在遍体鳞伤的模样,怎么可能再动弹分毫? 
听到我的说的目的地,他稍微睁大了眼,然后,别有用意地微笑。 



看到浅离半张嘴的傻样,我知道我没看走眼。 
很明显这男人和浅离关系匪浅,这从浅离忙不迭把人请进去的模样就知道,浅离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表情,而他脸上现在这一款,我没见过。 
把人交给浅离,我回房间整理自己去了。虽然是皮肉伤,但被人打成猪头的鼻青脸肿模样要不赶紧处理的话,我明天也不好意思见人。 
不久后白琴进来了,他帮我化开淤血涂上药膏,完事后他甩着双手看我,顺便和我聊天。 
他叹息地问我,怎么会那么乖巧,连别人揍我也不还手? 
我回他一个苦笑,结果牵动伤口害我龇牙咧嘴苦出一副怪模样,回答: 
“我没办法啊,你也知道我不能动武。” 
“甘心么?”白琴微微笑,他知道我的意思。 
我收住表情,凝视我的手掌。 
“就算不甘心,又能如何?”琵琶骨被打断一身功夫完全废除,就算不甘心,又能怎样?即使招式还记得,也不过是花拳绣腿,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从前,你也是一流好手吧?” 
“不敢说一流,至少足以自保。”那个时候意气风发,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落到现在这种情形。手掌轻轻用力,青色的血管微微徒出,我看着掌心中渐渐消失的薄茧,有一种叫“隐痛”的感觉从心底冒出,刺得我再也无法平静。 
白琴想是看穿了我的表情,他淡淡地开口:“我这段时间重新整理了药物和书籍,发下了一个被我忽略的地方。” 
“什么?”我不懂药,他打算和我讨论什么? 
“我自小修炼嫁衣神功,只要不死就不必担心被人废了武功,所以我忘记了,其实还可以用药物治疗的。” 
“什么?” 
“恰好万年血参还有剩,疏经活络自然也不是大问题。” 
“你意思……不是我想的那回事吧?” 
“你想不想,再恢复一身的功力?我找到治疗的办法了。” 
“当真?” 
“我的医术可不是用来吹牛唬人的。” 
“你有几分把握?” 
“至少六成,要吗?” 
“你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要不要试一试?送走白琴后,我凝视着自己的手掌,感觉血液在皮肤底下噗噗地跳动,难以抑制的复杂的情绪令我焦躁难安。 
真的可以恢复吗?已经被迫放弃的东西,可以再次拥有吗? 
血液是沸腾,仿佛多年秒年 第一次跨上战马奔赴战场的感觉,身体的每一个感觉都在叫嚣,而理智已经在发热,热得我全身不适。 
想要!想要充满力量的肉体!想拥有可以傲视天下的力量!想要!!想要!!! 
心情狂乱,是多少年没有过的感觉。无力也无心控制的结果,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拎着酒罐坐在回廊上对着月亮发呆。直到一个男人静静地坐在我身边,拿过我的酒,灌了下去。 
“好酒,二十年陈的女儿红吗?” 
侧头过去,看到一双深沉的眸子,只不过比起白天,他整个人的气质有些许改变。感觉,似乎年轻了一些。 
“这酒可不便宜。”天下没有白喝的酒。 
“我付得起。”从怀中抽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放在地板上,他和我一样席地而坐。然后,对着月亮,喝酒。 
“我真的有这种感觉,你们馆子里的人有统统的特质,难怪如今这里已是金陵第一大馆,我一提到金陵城里所有人都晓得。” 
“什么特质?” 
“爱财!” 
“人为财死!” 
“如果我有一大笔酬劳,你愿不愿意为我做事?” 
“我?你没弄错吗?”钱谁不喜欢?只是,他确定没找错人? 
“我当然没错。我特地下江南,就是为了你,绿腰。” 
“可是我仅仅是个舞人……” 
“绿腰来做也许有点勉强,但另一个一定可以。你不出现,他不会动。” 
“谁?”我能指使的人中,谁有那么大的本事? 
“沙穆。当年西域第一武将沙穆·畏吐儿!” 



一瞬,惊讶。 
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人提到那个名字,心底下,似乎有道旧伤口猛然迸裂,红的白的混合的腥臭的液体,正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 
那个名字熟到刻意遗忘却依然刻印在灵魂中,每一次提起,就象揭开一层厚厚的封印,揭开早已尘封的半生风尘。 
不想,不说,不谈。以为可以平静地过一生,没想到,从素不相识的人嘴里,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我看着他,好半天才挤出一个笑容。 
“你说的那人,是谁?我不认识呐。” 
他叹息:“绿腰,莫非当年令天下都胆寒的猛将风范,今天已经一滴不剩了么?” 
“你是谁?凭什么这么评价我?” 
“我吗?也许你听过我的名字,我叫轩辕宏。” 
轩辕?大同国姓?看他微笑中无人能模仿的尊贵笃定,我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 
“你就是大同的……” 
“当今皇帝!” 



原来是他,原来真是他。 
联想起浅离当时的表情,我已释然。浅离并非攀附权贵的人。事实上比他还傲慢的家伙我倒是从来没见过。能让他那么……倾尽礼数招待的人,不是泛泛之辈。虽然他语曰不详,可是早在当年治伤的时候就已隐约知道他与大同宫廷的联系,如今那个天下至尊坐在我身边,我一点也不觉得太惊讶,我只是浅浅地笑,然后礼貌地退回我的房间。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绿腰,朕等你答复。” 



舞月光十 
房间里,早已有人。 
浅离提着一罐酒,自斟自饮。随着年纪增长而改变的脸蛋上有着浅浅的清冷,不笑的时候,看起来确实很冷漠。 
不过他爱笑,不管是敷衍还是真心,他总是用笑容掩饰自己,唇角上扬的固定模样,既不会太肉麻,又可以骗人多掏银子,实在可以算是个出色且成功的商人,很少有人能够看到他笑容后面的冷静与冷漠。 
他那表情,一看就知道在等我,待我坐下后,他才慢慢开口。 
“绿腰,我师兄找过你了吧?” 
“你师兄?” 
“轩辕宏。” 
“皇帝?哦,是的,我碰到他了。” 
“他来江南,是来找你的。” 
“我不明白他找我有何用意。” 
“西域,是你的故乡对不对?当年的西域第一武将就是你对不对?” 
凝视他的眼,看不出一点动摇。我知道疑问不过是一种修饰语言的手段而已。 
“你都知道了?” 
“当年看到你身上的刺青时,我就知道了。” 
“所有的一切吗?” 
“我知道的,是外界所能知道的一切。” 
“所以,你也该知道,无论现在发生什么事,再找我也无济于事。毕竟我已经离开那么多年了。” 
“我是不管师兄怎么想。”他眯着眼睛微微苦笑。“我只是收到了一张奇怪的拜帖。” 
浅离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个,我心下也隐约明白了点。 
“是谁的?” 
“他的署名,是陆贺。他希望能请你到他府上表演。” 
“陆贺?没听过。” 
“你自己看看吧。”他递过来一张帖子,我便打开了。 
名帖上龙飞凤舞的字体不令人惊讶,邀请过府的措辞也很正常,唯一令人惊骇的,是旁边附着的一行小字,那是用一种奇特的文字书写的,汉人不认识,我却看得一清二楚。 
难怪浅离特地来找我,难怪他过于正经地把名帖交给我。这玩意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去不去?”浅离问。 
“可以回绝他么?我不想去。” 
“这样好吗?那行字,我看不懂,但是……” 
“没关系的,回绝他吧。” 



这一夜,我注定失眠。 
一夜之内受到的刺激太多,多到这些年锻炼出来的冷静一时也难以接受,脑海里翻翻覆覆的,不过竟是名帖上那一行小字。 
很简单,译成汉文也不过是“来见我”三个字,却令我难过。 
他当真认为,这一行字,便足以规定我的行动了吗?这么多年物是人非。当年又已经了结了一切,难道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见他?飞跃关山万里去见他?凭什么?前尘已经逝,就让他逝去好了。我发誓,今夜无眠,也只最后一次。 



第二天晚上,正当我在房中排舞的时候,浅离敲门进来。他告诉我,有人指名找我。 
“谁?”我问他。 
“就是那个陆贺。他亲自来找你。见是不见?” 
“替我回绝他吧。” 
“好吧。”浅离回头,不久之后他又折了回来,带着一脸苦笑。 
“怎么了?” 
他指指身后,道:“看来你的客人不接受回绝。” 
他的身后,站着锦衣玉服的人,细眼勾鼻的模样,很狂野也很英俊。他身后跟着人,气势很旺盛的样子,足以吓到人。 
我让浅离先离开,来者不善,不能让浅离受什么伤害。 
浅离只看我一眼,眼神里流露着许多情绪。我笑了笑,就当回答他的疑惑。 
放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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