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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8节

李自成 作者:姚雪垠-第5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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挟朝廷,谁就得听朝廷任意摆布,吉凶难保。……”

  左良玉轻声说:“你不必兜圈子,朝廷上的事我比你清楚。你还有什么话,简短直说吧。”

  马元利接着说:“打仗的事,胜败无常。大人用刘国能赚人玛瑙山寨,只能有一,不会有二。目前倘若大人进兵过急,贸然赶到兴归山中,敝军与曹营以逸待劳,在战场上不肯相让,使贵军不能全师而退,使大人手下的亲兵爱将死伤众多,朝廷还能对大人稍稍宽容么?我想恐怕到了那时,轻则夺去‘平贼将军’印交给贺疯子,成为大人终身之耻,重则……那就不好说了。末将今晚言语爽直,不知忌讳,恳乞大人三思,并恳恕罪!”

  左良玉沉默一阵,问:“你还有别的话要说么?”

  马元利立刻又接着说:“目前朝廷的心腹大患是我们张帅;皇上最害怕的也是我们张帅。正是因为这样,皇上才钦差杨闷老来到襄阳督师。在朝廷看来,只要将敝军剿灭,将张帅擒获或杀死,其他各股义军不足为虑,天下也大致可以太平了。不知大人是否知道朝廷的这种看法?”

  左良玉轻轻地点头,但不做声。

  马元利笑一笑,接着说:“请恕末将直言。按今日大势,敝军绝无被轻易剿灭之理。退一万步说,倘若敝军一旦被剿灭,大人马上就会有大祸临头。因为有张帅在,朝廷才需要大人。何况当今皇上疑忌多端,大人在他的眼中另有看法,所以说,有张帅在,大人可以拥兵自重,长保富贵,封伯封侯;张帅今日亡,大人明日就变成朝廷罪人,大祸跟着临头。”

  左良玉微微一笑,说:“你很会说话,不怪在谷城时张敬轩差你几次到襄阳办事,还差你到北京一趟。目下阁部大人催战甚急,日内大概就会有皇上催促进兵的圣旨到来。你回去禀告你家张帅,本镇对进兵事自有主张,不烦你们替本镇操心。你在此不可久留,今夜就离开吧。”

  “多谢大人。末将告辞,今夜就出城上路。”

  马元利行礼退出,一块心事放下了。当他到前院向承启官告辞时,承启官拉着他的手小声问道:

  “你们那里有一位管文案的潘秀才,可知道他的下落?”

  元利问:“老兄可晓得什么消息?”

  承启官说:“他呀,听说他从玛政务院瑙山逃出以后到了大坪溪,随身带的贵重东西都丢光了,只腰里系着一个锦囊,装着诗稿,饿得走不动路,藏在树林中不敢出来,被秦将郑嘉栋手下人搜了出来。”

  元利忙问:“他如今死活?”

  承启官笑着说:“眼下没事,在襄阳狱中。他被捉到后假称是黄冈刘若愚,愿见督师言事,请莫杀他。有人认出他是潘独螯,就将他解到襄阳。听说他进到督师行辕,很是沉着,还摆着八字步哩。他对阁部大人说:‘难生怀抱经世之学,有治平天下之策,不幸陷入贼中。逃出玛瑙山后,故意向西北方向走去,费了多日才走到大坪溪附近,原是存心自拔归来,愿为朝廷使用。区区苦衷,实望大人谅鉴。’”

  元利心中骂道:“不是东西!”随即又问:“杨阁部如何说?”

  “阁部大人说:‘尔之才学已为张献忠用尽,尚有剩下的供朝廷用么?况且张献忠识字不多,你替他草飞檄辱骂朝廷,直斥皇上,实系死有余罪!’阁部左右都劝早日杀他。阁部不肯,将他暂且押在狱中。”

  “为什么不肯杀他?”

  “听说阁部大人想等到捉获你们西营主帅,连同高氏、敖氏、潘独鳌与其他人等,送往京城献俘。这姓潘的,近一年来也算是你们那里的红人儿,如何会轻易就杀?”

  马元利用鼻冷笑一声说:“他算个屁!”

  辞别了承启官,马元利次日五更就率领从人离开平利城,向兴山的方向奔去。

  张献忠把老营驻扎在兴山县城西六十里远的白羊山,大半精兵都驻扎在白羊山下,拱卫老营,其余人马分驻在兴山和秭归两州、县的重要市镇。明朝在巴东、夷陵(今宜昌)、当阳、安远、南漳、房县等地都驻有人马,归州和兴山两城池也在官军手中,对张献忠形成包围形势。但因为左良玉在陕西境的兴安和平利一带按兵不动,别处官军也就不敢贸然进攻。

  在玛瑙山被打散的西营将士又陆续回来一些。有一两个同罗汝才联合的义军首领投降朝廷,他们的部下不肯投降,也跑来献忠麾下。献忠严禁部下扰害百姓,向山中百姓购买粮食、草料、油、盐等一应必需物资,平买平卖,这就和官军的扰民害民恰好相反。兴归山中的老百姓同西营义军安然相处,远近官军只要有一点动静,他们就立刻自动地报给义军。有些山寨财主,一则恨官军素无纪律,二则受了张献忠的收买,身披两张皮,时常斩一些零星土匪的首级向官府报功,却把官军的动静密告义军。到了四月中旬以后,献忠的兵力又振作起来了。

  有一天,献忠想着应该趁现在不打仗,将谷城起义以来的阵亡将士祭一祭,怕一旦有了战事,就没有工夫做这件事了。祭奠阵亡将士,献忠起义以来搞过多次,供物都用整猪整羊,有时还用几颗官军人头。他在祭奠的时候常常嚎陶痛哭,感动全军。因为死的将士多不识字,从来不用祭文,他说那种文诌诌的东西死的弟兄们没法听懂。但是今年的祭奠略有不同。今年阵亡的有张大经,原是明朝的文官,应该单另给他写个祭文才是,要不,那些跟着张大经起义的人们会心中不舒服。如今虽然潘独鳌没有了,可是献忠的身边并不缺少能够动笔的读书人。张大经带来的就有几个。他叫两个人共同斟酌写了一篇祭文,听了听很不满意:第一把张大经的被迫起义捧得过火;第二废话太多;第三太文,好像故意要写得叫人听起来半懂不懂才算文章好。他对军师徐以显说:

  “老徐,你劳神动动笔,写短一点,对死人也说老实话,别奉承得叫人听了肉麻。你写,我等着。唉,可惜王秉真这个不识抬举的王八蛋半路逃走了!”

  徐以显是比较懂得献忠的心思和喜爱的,提笔写了篇措词简单而通俗的祭文,读给献忠听听。献忠的脸上露出喜色,频频点头。他接过去看了一遍,推敲推敲,仍然觉得不很满意。这篇祭文虽不似别人写的长,但约略估计也有七八十句,替死人戴高帽子的话仍有一些。他口中不说,心中却想:“给张大经写祭文用这么长,那么给我的有汗马功劳的将士写祭文岂不得用几千句,几万句?”徐以显看见他仍不满意,问道:

  “大帅,你说应该怎么写?”

  献忠笑着说:“你们摇惯了笔杆子,咱老张耍惯了刀把子,各人的路数不同。打仗不是绣花,同敌相遇,二马相交,三两下子就要结果敌人,没有让你摇头晃脑细细端详的工夫。老徐,莫见怪,咱老张是在战场上滚出来的,看不惯你们这样像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文章。打仗,一刀子砍出去就得见红,可不能拖泥带水,耽误时间。拿笔来,让咱亲自动手改改。改不好,你们这班喝惯墨汁儿的朋友们不要见笑。”

  一听说献忠要亲自动笔改祭文,徐以显和帐下文武都感到十分新鲜,都围在附近看他怎么改。尽管他们熟知献忠粗通文墨又极其聪明,但是不相信他能把祭文改好。有些从谷城参加起义的读书人,尽管在旁边垂手恭立,实际上暗中抱着几分看笑话的心理。献忠把徐以显的稿子大笔涂抹,越改越所剩无几,后来连他自己也觉得看不清楚,干脆不改了,要了一张白纸,用核桃大的字体写出来自己编的祭文。这祭文的开头仍用众人用的老套子,但不用“大明崇祯”纪年,而是这样写的:“维庚辰四月某日,西营义军主帅张献忠谨具猪羊醴酒,致祭于张先生之灵前而告以文日。”照抄了这个套子,他抬起头来向头一次起稿的两个人问道:

  “醴酒是什么酒?”

  这两位随着张大经起义的师爷平日读书不求甚解,只见别人写祭文用“醴酒”二字,实际不明白醴酒是什么东西,人云亦云地胡乱搬用。经献忠这一问,二人瞠目相望,脸色发红,呐呐回答不出。到底还是徐以显根底较深,见二人发窘,从旁答道:

  “醴酒是一种甜酒,也就是如今人们常喝的糯米酒,老糟酒。”

  献忠笑了,说:“幸而我问了一句!咱们张先生原是海量,好汾酒两斤不醉。像这样给婆婆妈妈和小孩子们喝的糯米甜酒,怎么好用来祭奠张先生?”他向一旁问:“总管,明天用什么好酒祭奠?”

  “禀大帅,前天买到几坛子沪州大曲,明天可以拿大曲祭奠。”

  “好!沪州大曲也算得是美酒,阵亡将士们和张先生一定高兴。”

  他随即将“醴酒”改为“美酒”,接着写道:

  我困谷城,得识先生。义旗西征,先生相从。风尘崎岖,先生与同。大功未就,竟失先生。呜呼哀哉!

  献忠写毕,重看一遍,想起来许多阵亡将士,觉得心中凄楚。他放下笔,向左右问道:

  “咱老张的祭文就写得这么长,像兔子尾巴一样短。你们说行么?”

  那几个读书人和那些认识字的亲将们纷纷赞不绝口。将领们都是真心称赞,徐以显也是真心佩服献忠聪明过人,这祭文简而有味,措词得体,但也有个别读书人觉得这不像祭文,心中暗笑。献忠见左右一味称赞,骂道:

  “老子同张先生肝胆相照,所以祭文上有啥说啥,不说一句假话,哪像你们读书人一动笔就说假话。管它行不行,就用这个老实祭文吧。你们休再说好,老子可不高兴戴高帽子!难道白土关酬神唱戏那件事你们忘了?”

  那个暗笑的人赶快赔笑说:“大帅放心。我们的称赞都是出自肺腑,实无一字面谀。大帅天纵英明,洞照一切。自白土关被大帅责骂之后,谁也不敢再给大帅戴高帽子了。”

  献忠一时没解开这也是一顶高帽子,听了后心中舒服,笑了一笑,说:

  “老子就知道你们不敢再给老子戴高帽子!”一语方了,忽见白文选匆匆走来,献忠忙问:“文选,打探清楚了么?”

  “回大帅,已经派人打探清楚,确实是李闯王的人马向咱们这边来了。”

  “好家伙,果然是来投奔咱的!离这儿还有多远?”

  “还有七八十里。”

  “他带了多少人马?”

  “连眷属不过一千多人。”

  “赶快派人再探!”

  “是!”

  献忠把李自成的前来看做是一件大事,他把徐以显的肩膀一拍,说:“老徐,同我出去骑马走走!”便同以显走出老营了。



李自成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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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一场春雪过后,商洛山中天气骤暖。桃花已经开放;杏花已经凋谢;杨柳冒出嫩叶,细长的柔条在轻软的东风中摇曳。

  自从去年七月下旬官军的几路进犯受挫以后,再没有组织力量进犯,只是用重兵将四面的险关和隘口封锁,防止李自成突围出去,与张献忠互相呼应,并想将李自成困死在商洛山中。李自成的将士们经过一个秋天和冬天,瘟疫已经过去了,不但没有如郑崇俭所期待的军心瓦解,反而士气更旺,大家急不可待地要杀出山去,大于一番。新近传来些不好的战争消息,说张献忠在玛瑙山大败,几乎被俘;又说杨嗣昌限期三个月剿灭献忠,已经调集了几省的十几万大军云集在川、陕、鄂交界地区,重新对张献忠布置好严密包围。李自成不相信张献忠就会给官军消灭,但是也不能不考虑万一献忠不幸被消灭了怎么好呢?到那时,杨嗣昌岂不立刻将大军移到商洛山来?他决计在最近突围出去,决不坐等杨嗣昌腾出了双手向他猛扑。

  他已经派出了不少细作,打探官军在商洛山周围的部署情况,以便决定一个巧妙的突围办法。李自成由于自己的人马很少,希望不经艰苦血战就能够突围成功。可惜,像这样的突围机会,似乎很难出现。他已经决定,倘若在一两个月内找不到便宜机会,他拼着折损一部分将士也要突围出去。再留在商洛山中不仅是等待挨打,而且粮食和布匹都十分困难,士气也会因长期坐困而低落。

  每天,他一面用各种办法探听周围的官军动静,一面抓紧时间苦苦练兵,准备随时抓机会血战突围。

  今天早饭后,他像往日一样,骑马出老营山寨,观看将士操练,但是他挂心着今天的一件大事。他早已知道,崇视和杨嗣昌一时没有兵力将他打败或困死在商洛山中,已经将叛贼周山从山海关调回襄阳,由杨嗣昌召见一次,派来商州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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