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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节

李自成 作者:姚雪垠-第4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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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知。等左军十几万步骑兵被长壕挡住去路,我追军趁机一攻,明军纷纷落入壕中,几乎全军覆没。想一想,老百姓跟我们站在一起,仗我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所以我们的心中有数。今日情况不同,老百姓不管贫富,逃得净光,只是来不及在井中下毒!午饭前德洁不顾自身利害,在皇上面前慷慨陈奏,说的尽是实话,我听了十分感动。”李过说到这里,心中有点气愤,向刘宗敏的铁青的脸孔上瞟了一眼,然后接着说:“皇上明白,钦命提营首总将军刘爷明白,我平日只管带好自家手下的一支人马,只管奉命打仗,凡是军国大事从不插言。可是事到如今,全军胜败,决于明日一战,我不能不将德清没有说出来的话替他说出。当然,如今说,已经晚了!晚了!皇上,倘若我说出来不该说的话,请治我妄言之罪!……”

  李自成从口气上听出来李过对刘宗敏很是不满,但是处此危急关头,他不愿阻止手握重兵的侄儿说话,点头说道:

  “此刻是几位心腹大将的御前机密会议,一句话不许走漏。你说吧,不过主要是说你认为是否应该赶快撤退。提营首总将军跟军师也是急于想知道你对于迎战与撤退如何决定,有好主张你就说吧,说吧!”

  刘宗敏也说道:“眼下吃紧的事情是迎战还是撤退,别的话不妨以后细谈。”

  李过虽然平日少言寡语,但是他遇事自有主张,所以进入北京之后,他的手下将士不占住民宅,分驻在一些庙宇和公家房屋中,保持着较好的纪律,他自己不参与“拷掠追赃”的事。他的妻子黄氏多年随在起义军中,身体多病,不能生育。有一阵,从李自成和刘宗敏开始,纷纷搜选美女,接着是向将士分赏宫女。刘宗敏想到黄氏身体多病,不能生育,有心替李过挑选一位美女,差人向李过试探口气,被李过一口谢绝。趁此说话机会,他痛快说道:

  “皇上是我的亲叔父,我追随皇上,出生入死,身经百战,为大顺开国创业,是我分内应做的事。纵然肝脑涂地,绝不后悔。但是,今日陷于进退两难之境,细想起来,感到痛心。自从崇祯十三年李公子来到叔父身边,就建议每到一地,设官理民,恢复农桑,先巩固宛、洛,占据中原,然后向四处发展。林泉确是难得的文武全才,极有眼光。他始终不主张早占北京,现在看来,他的意见是对的。”李过忍不住露出来愤慨情绪,接着说:“去年十二月,商议大军如何渡河,北伐幽燕,攻占北京。这当然是一件好事,最拥护皇上率大军北征幽燕的是牛丞相和近两三年来新归顺的一批明朝文臣。牛金星在新朝中已经笃定是开国宰相,官职称号是天佑阁大学士,那许多新降文臣,根本不想着自己在明朝有过功名,吃过俸禄,同崇祯有君臣之谊,没有一个人想到做明朝忠臣,他们所想的是盼望明朝速亡,崇祯身殉杜稷,他们好顺利地做了新朝的‘从龙之臣’,得到高官厚禄。皇上,请恕臣直言!臣看得很清楚:倘若明日我军打了胜仗,凯旋回京,一切都会照样;倘若不能战胜敌人,损兵折将,仓皇退回北京,再从北京退走,那时就会看见树倒猢狲散,用绳子拴也控不住!自三月十九日我大顺军进京以后,他们每日忙于演礼,忙于拜客,忙于纳妾,没有一个人进过一句有关整顿军纪、收揽民心的话,也没有一句有关如何治国平天下的忠言!”

  李自成听着李过的句句话都是对他和刘宗敏说的,有些语言带刺儿,但是处在目前局面,他不但没有动怒,反而害怕刘宗敏同李过顶撞起来,不利于同心对敌。他露出一丝苦笑,轻轻点头,用平缓的口气说道:

  “补之呀,你说的众多文臣的情况,孤何尝不知?自从破了襄阳,接着又破了钟祥,破了荆州,破了德安,单就湖广行省说,长江北边的土地都归了我们,随后改襄阳府为襄京,建立新顺朝廷。到了此时,气候已成,湖广各地的明朝文臣,有的是宦海失意,有的是见我新顺朝必得天下,纷纷投降。其中难免鱼龙混杂,说不上都是治国经邦之才,更说不上都是真心效顺。俗话说,老鸦野雀旺处飞,打天下的形势也是如此。去年十月,消灭了孙传庭,进入长安,局面更不同啦。不仅明朝的众多武将相继投降,文臣们更是一批一批地归顺,直到过平阳,破太原,一路胜利到北京。俗话说,运气来的时候,用门板挡也挡不住。大家都来捧场,热热闹闹,共建新朝,总是一件好事,这也是众人添柴火焰高的意思。我们既然顺应天心,建国大顺,就该有众多的文臣武将归顺。总不能在登极大典时冷冷清清,也不能在以后上朝时候,静鞭响后,鸿胪寺官员高声鸣赞,丹墀上的文臣武将稀稀拉拉,不成体统。所以进了北京以后,明朝的旧臣纷纷投降,这是大势所趋,不能怪牛金星,也不能怪孤用人太滥。补之,眼下不是细论朝政的时候,最要紧的是退兵还是决战,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在退兵与对敌决战的大事上,必须赶快决定,你有什么主张?”

  李过说:“臣认为,满洲大军今夜必然进关,明日之战是决定生死存亡大战。是否进行决战,臣不敢妄作建议,请军师拿出主张。倘若认为不能取胜,走为上策,臣主张皇上先走,刘爷指挥全军分批稳步撤退,臣愿意担任断后,除非我手下兵将全部死光,决不许敌兵追犯御营!臣的话到此完了,是否迅速退兵,恳求皇上决断!”

  李自成虽然知道明日的败局已定,也很害怕大军崩溃在撤退之时,一败不可收拾。他先看了看刘宗敏的神色,接着又看一看军师的神色,向他们说道:

  “献策,你是开国军师;捷轩,你是北伐大军的提营首总,代孤指挥全军。到底如何决定,望你们从速拿定主张!”

  刘宗敏已经想好了重要主张,但是他知道宋献策已经想好了全盘计划,向献策催促说:

  “军师,你快说吧,我等着你一锤定音!”

  李自成也望着宋献策:“好吧,军师快说!”

  此时御帐中气氛紧张,六万大军的行动就要决定于宋献策的几句话了。大帐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宋献策的脸上,鸦雀无声。

  宋献策看见建议李自成今晚退回北京的时机已经成熟,再不建议就晚了。他轻轻干咳一声,清清喉咙,正要说话,忽见李双喜快步进帐,向皇上跪下说:

  “启奏父皇……”

  宋献策断定必有意外事故出现,将吐到口边的话咽了下去。

  大家都将视线转向跪在地上的双喜。

  李自成望着双喜:“有什么情况?快说!”

  “启奏父皇,”双喜接着刚才的话头说,“有三个骑马的人从西罗城中出来,走下河滩,正在向这边走来。在后边骑白马的显然是一位军官,一前一后骑红马的都是随从。那走在前边的随从一边走一边挥着小的白旗。”

  李自成向军师望了一眼,轻声问:“献策,你看,此是何意?”

  宋献策对双喜说:“速去传令我军,不许放箭,不许打炮,只许那骑白马的军官来到石河西岸,让他坐下休息,不可对他无礼,别的事你不用多管,只不让他随便走动就行。”

  双喜向皇上叩了个头,起身走出御帐。

  李自成向军师问道:“你想,吴三桂差人来是为了何事?”

  宋献策说:“如今多尔衮率满洲大军来到,吴三桂不但对战争有恃无恐,反而会气焰嚣张。他必是为救他父亲和全家性命,差人前来下书。至于书中如何措辞,一看便知。看了书子后将计就计,再作回复。”

  宋献策随即起身,招呼刘体纯走出御帐,又将李双喜叫到面前。因为已经是初夏时候,天气晴暖,又无劲风,所以御帐的帘子敞开着。李自成和刘宗敏、李过、谷英都暂时停止讨论作战计划,等待着宋献策处理吴三桂差人来下书的突发事件。李自成是面南而坐,可以清楚地望到帐外。坐在旁边椅子上的刘宗敏、李过和谷英三人只须略微侧转脸孔,都可看见御帐前边的情况。

  大家看见宋献策用右手拄着一根短粗的、下端带有铁箍的藤术手杖,左手抬起来比画着,对刘体纯和李双喜低声吩咐。虽然坐在御帐内的人们听不见他说的什么话,但可以看见刘体纯和李双喜立刻分头走开,不敢耽误。

  宋献策回到帐中,在原处坐下,虽然情绪不兔紧张,但装作若无其事的口气说道:

  “吴三桂必是看见战局对我不利,差人前来下书。”

  刘宗敏忙问:“难道这小子敢劝我们投降?!”

  “那他不敢。据我猜想,他定是为着多尔衮尚未进关,凭着满洲兵的声势,狐假虎威,与我私下商议,交出他的父亲吴襄,释放他的母亲及一家三十余口,他在战场上让我半棋。”

  李自成向军师问道:“这件事如何应付?”

  刘宗敏立刻代军师回答:“不用回答,只将来的下书人斩了,将头颅交给他的随从带回,这就是给吴三桂的回答!”

  宋献策笑着说:“我们先不谈此事,且看吴三桂的来书如何写法。”他又转望着李自成说道:“皇上,以臣愚见,还是等看了吴三桂的书子以后,再作定夺。我们可以因计就计,求其对我有利。”

  这时候,大约五十名御营将士走来,刀剑出鞘,闪着银光,另有二十名将士拿着弓箭和轻火器,紧跟在后。这两队御营将士虽然人数不多,却队伍雄壮,步伐整齐,精神饱满,到了御帐前边,肃立守卫。原来那二十名弓箭手和火器手走在后边,此时队形忽变,他们一部分张弓搭箭,面向河滩上的小路,注目不发,火器兵也端起鸟铳,火绳已经点燃,正面对同一方向。李双喜匆匆将队伍检查一下,走进御帐,跪下说道:

  “启奏父皇,儿臣遵照军师指示,调了一千名御营将士,从河岸起,沿着小路两旁,严密警卫,直达御帐周围,已经部署完毕。”

  李自成知道吴三桂只差一个武官带领两个亲兵前来下书,两个亲兵不许走上石河西岸,只许那个军官上岸递交书信,军师吩咐如此部署警卫,无非是要使敌人看见我方的军容严整,士气高昂。他挥手命双喜退出,随即向宋献策看了看,向刘宗敏问道:

  “捷轩,看来你与军师的主张不同。军师偏重在‘走为上计’,你偏重在明天与敌人拼力一战,先挫伤敌人气焰,然后撤退。你可是这个意思?”

  刘宗敏说:“不,皇上,我实际上与军师主张相同,既主张拼力一战,也主张‘走为上计’。”

  大家都觉诧异,一齐望着他:“啊?此话怎讲?”

  刘宗敏正要将他的意见说清楚,刘体纯拿着吴三桂的书子进帐了。

  刘体纯并没有将吴三桂的书子捧呈到李自成面前,而是躬身送到刘宗敏面前,说道:

  “请刘爷亲启!”

  刘宗敏感到奇怪,将书子接到手中一看,果然信封中间的一行字分明写道:“刘捷轩将军勋启”。刘宗敏暂不拆封,问道:

  “是不是为救他父亲的事?”

  刘体纯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回答:“我问过来人,不仅为着救他父亲吴襄的事,也要救他的母亲和在北京的全家性命。”

  “吴三桂怎么知道我的字叫做捷轩?”

  “吴三桂的细作在北京到处都是,刘爷的表字岂能不知?”

  “既是为着救他的父母和住在北京的全家亲人,为什么他的书子不是呈交我们的皇上,写给我刘宗敏有啥用处?”

  “不,刘爷,我问了下书的人,他是吴三桂的一个亲信。他说,谁都知道,你刘爷在我大顺朝位居文武百官之首,在我们皇上面前说话算数。给你写这封书信,等于写给我们皇上。还有,他已经受封为清朝的平西王,如给我们皇上写书子,如何称呼,很不好办。称陛下,他不甘心,多尔衮会治他死罪。称将军,他怕触怒我们皇上,他的父母和全家人必会死得更快,死得更惨。吴三桂很有心计,决不是一般武将可比。吴三桂写的这封书子不写给我们皇上,写给你刘爷,正是他的聪明过人之处。”

  刘宗敏听刘体纯的解释很有道理,就将密封的大信封撕开,抽出里边的两张八行信笺,匆匆看完。尽管刘宗敏读书很少,但对吴三桂在书信中所写的主要意思还是一目了然。他对吴三桂在书信中的口气很不满意。但是他没有大骂,也没有说一句话,将他看过的书信放到李自成的面前。人们看见他左颊上的几根黑毛随着肌肉的痉挛而动了几下。

  李自成看了吴的书信以后,脸色沉重,暂不做声,将书信递给军师。他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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