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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节

基督山伯爵 作者:大仲马-第1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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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一翻床,掀动帐帏,打开柜门,最后,在壁炉前面站停下来。安德烈曾小心不在炉灰里留下脚迹,但这是一个出口,而在那种情形下,每一个出口都需要严格检查,宪兵团长派人去拿一些麦杆来,把它塞满壁炉,然后点着火。火毕毕剥剥地烧起来,一股浓黑的烟柱沿着烟囱往上窜;但烟囱里却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有犯人掉下来。事实上:那宪兵虽很有经验,但自小就与社会作战的安德烈,其经验却也同样丰富;他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场火攻,所以已爬到屋顶上,蜷缩在烟囱旁边。他现在认为自己已得救,因为他听到那宪兵团长大声对那两个宪兵喊道:“他不在这里啦!”但他小心地探出头看一下,他发觉宪兵在听到这个宣布以后非但没有退走,反而显得更警惕了。现在轮到他来向四周观望了。他的右边是市政府,一座十六世纪的大厦。任何人都可以从楼顶的窗口望下来,仔细察看下面屋顶上的每一个角落;而安德烈看见随时会有一个宪兵的头颅从那些窗口里探出来。要是一旦被发觉,他知道他就完了,因为屋顶上的一场追逐是不能幸免的;所以他决定下去,但不是从他上来时的烟囱下去,而是从通到另一个房间的烟囱下去。他四面环顾,找到一个不冒烟的烟囱,爬到那儿以后,他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到那烟囱口里了。在这同时,市政府楼顶的一扇小窗猛烈地被推开,宪兵团长的头露了出来。他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停留了一会儿,象是那座建筑物上的石雕装饰品一样,然后,就听得一声失望的长叹,他就不见了。那镇定和庄严得象代表法律一样的宪兵团长穿过人群,并不理会落到他身上来的种种询问的目光,重新走入钟瓶旅馆。

  “怎么样?”那两个宪兵问。

  “嗯,孩子们,”团长说,“那逃犯一定是今天一早就逃走了。但我们将派人到通维莱科特雷和诺永的路上去追赶他,并且加紧搜索森林,我们一定能捉到他。”

  这位可敬的官员刚才用宪兵团长所特有的一阵那种抑扬顿挫的腔调说完这番话,就听得一声长长的惊叫,伴随着猛烈的铃声,传到旅馆的院子里。

  “啊,那是什么声音?”宪兵团长喊道。

  “似乎是有一位旅客等得不耐烦了,”老板说。“哪一个房间拉铃?”

  “三号。”

  “快跑去,侍者!”

  这时,喊叫和铃声又响起来。

  “啊,啊!”宪兵团长阻止那仆人,说,“拉铃的那个人看来不仅仅要一个侍者,我们带一个宪兵去。第三号房间里住的是谁?”

  “昨天晚上到的一个小伙子,是乘马车来的,带着他的妹妹,他要了一个双铺房间。”这时铃声第三次响起来,听起来焦急万分。

  “跟我来,警长先生!”宪兵团长说,“紧跟着我。”

  “等一等,”老板说,“第三号房间有两道楼梯,一道内梯,一道外梯。”

  “好!”宪兵团长说。“我负责内楼。枪里装好子弹了吗?”

  “装好了,团长。”

  “呣,你们把守外梯,假如他想逃跑,就开枪打他。据急报上所说的,他一定是一个危险的犯人。”

  宪兵团长的安排在人群里激起了一片喧哗声,而他就和警察局的先生在这一片喧哗声中走上楼梯去了。

  刚才的情形是这样的:安德烈非常熟练地下落到烟囱三分之二的地方,那时,他的脚一滑,虽然他两手仍旧抱住烟囱,他带着比他所原来想到的更大的速度和声音落到房间里。

  假若那房间是空的,本来还无所谓,但不幸房间里却住着人。

  那种响声惊醒了睡在一张床上的两个女人,她们把眼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了一眼,看见了一个男人。这两个女人之中的一个,皮肤白皙的那一个,发出了令人恐怖的尖叫;另外那一个则抢住那条位铃的绳带,用尽全力猛拉。我们可以看出,安德烈是被不幸所包围住了。

  “发发慈悲吧,”他脸色苍白,迷惑地喊道,根本不曾看清是在向谁说话,——“发发慈悲吧,不要喊人!救救我!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安德烈!竟会是他!”她们当中的一个喊道。

  “欧热妮·腾格拉尔小姐!”亚密莱小姐一面喊,一面从她同伴的手里夺过绳带,更猛烈拉铃。

  “救救我,有人追我!”安德烈合拢双手说。“可怜可怜,发发慈悲吧,不要把我交给警方!”

  “太迟啦,他们来了。”欧热妮说。

  “嗯,把我藏起来,你们可以说,你们无缘无故地惊惶。你们可以引开他们视线,救救我的命!”

  那两位小姐紧紧地挨一起,用床单紧紧地裹住她们的身体,不理会这种恳求;种种嫌恶的念头在她们的脑子里缠绕。

  “好!这样吧,”欧热妮终于说,“从你来的那条路回去吧,我不会说出你的事情,你这卑鄙的坏蛋。”

  “他在这儿!他在这儿!”楼梯顶上的一个声音喊道,“他在这儿!我看见他啦!”

  原来那宪兵团长把他的眼睛放在钥匙孔上,已看见安德烈站在那儿苦苦哀求,枪托猛烈的一击震开了锁,接连又两下打垮了门闩,那扇打破了的门倒了下来。安德烈奔到通往走廊的那扇门前,打开门想冲出去。两个宪兵端着火枪站在那儿,他们把枪端平了对准他。安德烈顿时站住,身体微微后仰,脸色苍白,手里紧紧地捏住那把无用的小刀。

  “赶快逃呀!”亚密莱小姐喊道,她的恐惧感渐渐消失,又开始发起慈悲心,“逃呀!”

  “不然就自杀!”欧热妮说,她的口气象是在吩咐竞技场上胜利的武士了结他那被征服的对手一样。

  安德烈打了一个寒颤,带着一个轻蔑的微笑望着欧热妮,显然可以看出他那腐败头脑无法懂得这种崇高的荣誉感。“自杀!”他抛下他的小刀喊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你还说为什么,”腾格拉尔小姐回答道,“你会象穷凶极恶的犯人那样被判处死刑的。”

  “哼!”卡瓦尔康蒂交叉起两臂说,“一个人总是有朋友的帮助呀!”

  宪兵团长手里握着剑向他走过来。

  “来,来,”安德烈说,“把你的剑插回到鞘里吧,勇敢的人,我既然已自甘屈服,又何必这样剑拔弩张呢。”于是他伸出双手等待上铐。两位姑娘恐怖地望着这种可怕的一切,——那凡夫俗子已剥掉他的皮层,露出监狱里犯人的真面目。安德烈转向她们,带着一种无礼的微笑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令尊吗,腾格拉尔小姐?因为我多半还是要回到巴黎去的。”

  欧热妮双手挡住自己面孔。“噢,噢!”安德烈说,“何必难为情呢,即使你真的跟踪我,我对你的印象也不会太坏。我不是几乎做了你的丈夫了吗?”

  安德烈带着这种嘲弄走出去了,留下那两个姑娘去承受她们所受的侮辱和看热闹的群众的评论。一小时以后,她们都穿戴着女子的衣服跨进她们的四轮马车。旅馆曾关门来挡住闲人的眼光;但当大门重开的时候,她们却只好从两排带着发光的眼睛和窃窃私语的好奇的旁观者之中挤出去。欧热妮关上百叶窗,她虽然看不见,她却还能听得些什么,群众的讥诮声依旧还能钻到马车里来。“噢!为什么世界不是一片旷野呢?”她一面这样悲叹,一面倒入亚密莱小姐的怀里,她这时眼睛里所露出的怒火,正如尼罗王希望罗马世界有一条颈子,他一击就能把它斩断。第二天,她们车子在希鲁塞尔法兰达旅馆的门口停下。当天晚上,安德烈被拘禁在卫兵室里。

  (第九十八章 完)

  

  









第九十九章 法律

  我们已看到腾格拉尔小姐和亚密莱小姐怎样从容不迫地完成她们的改装和逃亡的;因为当时每一个人都忙于他或她自己的事情,无暇去顾及别人。我们且让那位银行家面对着倒闭的幽灵,带着流满汗珠的脸去处理那些代表他的债务的巨额数字,而来跟踪男爵夫人。男爵夫人那时似乎已被她所受的那个打击所打倒了,不久她便去找她的老顾问吕西安·德布雷去了。她原来指望这桩婚事可以使她摆脱监护的责任,因为对于一个个性象欧热妮这样的一位姑娘,她的监护工作让人感到很头疼的;而且,要维持一个家庭的融洽,家庭里必须要有默契的谅解,一个母亲必师继续不断地在智慧和品德方面做一个典范,才会被她的女儿喜欢,但腾格拉尔夫人却害怕欧热妮的明察和亚密莱小姐给她女儿出的点子。她常常觉察到她的女儿带着鄙夷的目光看德布雷,——那种目光似乎表明她知道她的母亲与那位部长的私人秘书之间种种神秘的暧昧关系和金钱关系。但男爵夫人如果能再作敏锐和深刻的分析,她就会知道:事实正巧相反,欧热妮所以厌恶德布雷,决不是因为他是引起她父母失和与家庭流言的,而只是因为她象柏拉图一样,把他归类为一种无羽毛的两脚动物。

  可惜的是,在这个世界里,每一个人都用自己的尺度去衡量事物,因为他们无法与旁人得到同样的见解;而从腾格拉尔夫人的观点上讲,她非常遗憾欧热妮的婚变,不但是因为那是一对好姻缘,看起来可以使她的孩子幸福,而且也因为这件婚姻可以使她得到自由。所以她赶快到德布雷寓所去。

  但德布雷,象其他的巴黎人一样,在目击了那幕签约场上和那幕场面上所发生的丑事以后,早已赶回到他的俱乐部里,在那儿和几个人闲谈那件大事;在这个号称世界京都的城市里,这件事情已成了大部分人士闲谈的话题。当腾格拉尔夫人穿着黑衣服,戴着长面纱,不管德布雷的跟班再三声明他的主人不在家,仍径自走上楼梯,向德布雷的房间走去,德布雷正忙着在反驳一位朋友的建议;那位朋友劝他,在发生了刚才那可怕的一切以后,作为那个家庭的朋友,应该把腾格拉尔小姐和她的两百万娶过来。德布雷为自己辩护时的神情,象是一个极力想使自己被对方说服的人一样,因为那个念头常常在他的脑子里出现;但想起欧热妮那种傲慢不逊的性格,他便又采取了完全抗拒的态度,声称那件婚事从各方面看都是不可能的,但自己仍在偷偷地转那个坏念头,这一切,据所有的道德专家说,甚至最可敬和头脑最纯洁的人也是难免的,因为那种坏念头藏在他灵魂的深处,象魔鬼撒旦藏在十字架后面一样。喝茶、玩牌以及在讨论那件事情时愈来愈有趣的谈话,一直延续到早晨一点钟。

  这会儿,腾格拉尔夫人戴着面纱,焦急地等在那绿色的小房间里,等候德布雷归来。她坐在两瓶鲜花之间,这些花是她早晨派人送来的后学著。《汉书》记为五十二篇,晋人郭象注为三十三篇。内,而我们必须承认,德布雷非常小心地亲自给花加水和插瓶,所以在那个可怜的女人看来,他的不在已得到了原谅。到十一点四十分,她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回家去了。某一阶层的女人有一点上很象那些正在谈恋爱的轻佻的女工,——她们极少在十二点钟以后回家。男爵夫人回到那座大厦去的时候,象欧热妮离开那座大厦时那样的小心;她轻轻地走到楼上,带着一颗痛楚的心走进她的房间。那个房间,我们知道,是在欧热妮的隔壁。她是那样害怕引起流言,从心底里坚信——可怜的女人,至少在那一点上,她是值得尊敬的——她女儿的无辜和她对家庭的一往情深,她在欧热妮的门口听了一会;然后,听到没有声音,她想进去,但门从里面闩住了的。腾格拉尔夫人认为晚上那场可怕的刺激已把她搞得精疲力尽,她已上床睡觉了。她把婢女叫来。

  “欧热妮小姐,”那婢女答道,“和亚密莱小姐一同回到她的房间里。她们一同用茶,然后就吩咐我离开,说她们再没有事要我做了。”

  从那时起,那个婢女就在楼下,同每一个人一样,她以为那两位小姐现在正在她们自己的房间里。所以腾格拉尔夫人毫不怀疑地上床;虽然躺在床上,她的脑子却依旧在想事情。随着思绪愈来愈清晰,签订婚约时发生的那件事情也就愈来愈大了。这不仅是一件丑闻。而且是一件轰动全城的大事。这已经不仅是一种羞辱,而且是一场声名扫地的侮辱。然后,男爵夫人又想起:当可怜的美塞苔丝因她的丈夫和儿子受到同样的严重的打击时,她并没有对她表示同情。

  “欧热妮,”她对她自己说,“她是完了,但是我们也完了。这件事情一旦传扬出去,我们将羞于见人宁的《谈谈辩证法问题》的中译文:“一分为二以及吾人对其,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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