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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皇粮胡同十九号-第40节

小说: 皇粮胡同十九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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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在场的很多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呢?”

    “我想至少是不在少数。那幅画,我看它连三十块钱都不值。”

    “我毫不怀疑您是一位精明的……商人。”

    “对,我做珠宝生意,我的公司也经营世界各国的艺术品。”

    “您很成功么?”

    “怎么说呢……我还比不上美利坚的‘蒂凡尼’和法兰西的‘卡迪亚’吧。”

    “您也比不上她——那位‘轮椅女士’。”

    “唔……?”

    “那幅画的真正价值,超过了今天落锤价格的十倍。”

    “真的吗?为什么?”

    “您永远也不会明白的。尽管,也许您是一位成功的……商人。”

    “哈哈哈……小姐,我很欣赏您,就像一件活生生的艺术品。您愿意跟我交个朋友么?”

    “我只是一个医生,而且是妇儿专科的。显然,我将来很难报答您的信任和好意了。”

    “这是我的名片。也许有一天,我有报答您的机会——由衷感激您在那么多位英俊、出色的邀请者中,仁慈地选择了我这个老头儿。我欠您一个人情,今天舞会上最美丽的小姐。”

    

    

    紫姨忽然感到自己今天有些累了——很久没有这样动心地去接触一个陌生人,如此动心地渴求一件艺术品了。

    她开始期待着这场漫长聚会的结束。想抱着这个“五岁的小柴火妞儿”,赶紧回到自己的十九号院儿去。心想,看来也不会再有什么更使人兴奋的节目了。

    而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尖叫,响彻了整个大厅……

    只见高副市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还举着酒杯,五官扭曲着倒在长餐台的旁边;站在他身边的冯雪雁和费阳,随后也表情痛苦地弯下腰,重重地跌在地板上……

    这三个人的距离很近,也许,正在做告别的碰杯时,他们喝下了同样危险的液体。

    紫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场面,顿然倦意全无。她看到秋姗迅速推开了自己的舞伴,直奔而去。她几乎是自豪地望着这个年轻女医生的一举一动——秋姗上前,动手逐一翻开那三个突然倒地之人的眼睑,触摸他们的颈动脉,倾听他们的心跳……然后高声命令:

    “拿一把勺子来!快——曾佐,帮我一把……这样,捏住鼻子,撬开牙关,使劲!对、对,就这样——”

    紫姨知道,秋姗在实施最简单也是唯一有效的方式——用西餐勺子把儿探进患者的喉咙深处,使之发生喉头反射,然后呕吐出胃里的东西……

    客厅里的人,围成了惊恐不安的人墙。不少人被吓得,本能地撒手就扔掉了手里的酒杯或碟子。还有几个人,似乎受到了某种“暗示”性的刺激,也开始觉得自己“痛苦”、“恶心”起来……

    已经醉意沉沉的杨署长,被冲到身边的严大浦一把抓住肩膀,猛地摇晃了两下:“署长,出事了!高副市长和夫人,怕是中毒了……我们必须赶快封锁这个院子!赶快通知警署派来人……”

    严大浦只见已经喝高了的杨署长,半晌也没有听明白自己的话,无奈中,只好把孙隆龙招呼到身边,命令他马上找到副市长家的电话,挂通警署。

    然后,他又一把抓住正拿着照相机,企图乘机抢镜头的小町,不由分说地命令她:跑步去关上副市长官邸的大门,严禁任何人走出!

    这个胖子努力迈腿,晃晃悠悠、惊险万分地站在一张高级椅子上,举起自己又短又胖的手臂:

    “我是本市警署刑侦队的探长严大浦。因为非常事态的发生,请各位务必服从我的命令!第一,所有的人,暂时不要离开这间房子;第二,从现在开始,不要触动现场的任何物品;第三,仆人、厨师、服务生一应人等,统统都不要离开原地一步。违者严惩勿论!”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眼下这场“非常事态”的严重性了,一时间,整个大厅鸦雀无声。接着,只听一个年轻的女仆站在角落里,发出了压抑的抽泣。那些平常习惯了颐指气使的客人,跟着开始发出了高一声、低一声的抱怨……

    副市长夫妇和那位费阳女先生,都被秋姗的一通折腾,稀里哗啦地呕吐了一身一地,个个面无血色地躺在地板上,衰弱地喘息不止……

    紫姨轻轻地舒出一口气来——她看得出,秋姗又一次成功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大批警员的到场,其中还有两位在女监任职的女狱卒,被临时调到了事件现场。

    警署的汽车把三位不幸的受害者,塞进警笛呜呜的警车,风驰电掣地往医院送……

    当天晚上,每个走出这个院子的男女贵宾,都被“打点”得怨声鼎沸——又是登记姓名地址、画押留手印,又是排队“例行”接受开包检查……

    整个大厅杯盘狼藉,警员们简直无从下手——这铺天盖地的“毒源”,从何处查起呢?

    不择手段的小浑球孙隆龙,干脆一杯冰苏打水,照着杨署长淋头浇下,硬是把他浇出个八成的清醒来。等他总算明白,一个小时前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发生了如此严重的“蓄意放毒杀人未遂事件”时,那二十五号院儿里的下人们,可就没有那么自在了——

    杨署长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在他们中间,肯定是混进了那个葬身在夫人车轮下的姚顶梁的死党!

    他马上对部下严大浦低声进行了一番交代。然后,不论是在这副市长官邸里劳作了多少年的佣人、厨师、杂役,还是为了今天的舞会,临时请来的冷餐配餐师、服务生、调酒师……男女分开,无一幸免的被关进了二十五号院儿里的两间小厢房,又闷又热又惶恐地等待着无法预知的严厉审问。

    

    

    住进医院继续接受治疗的高副市长、夫人冯雪雁和费阳女先生,也终因当场抢救措施的及时,在第二天上午就被幸运地宣告,完全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仍然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洋人专家含含糊糊的诊断是:根据三位患者的症状,综合他们的自述,估计他们服下的是“某种植物毒素”。

    医院门外,则整日徘徊着大小报刊的新闻记者。他们不甘善罢地等待着采访时机。其中,自然是也混着那个无孔不入的小町。可他们除了仅仅听到了以上那么一点儿消息之外,只能看着那些专车或专人送来的昂贵鲜花和果篮,其中包括来自党政军高层人士与社会各界名流的慰问……

    在犯人落网之前,警方一点也不敢怠慢,医院的周围和病房的门口,几乎布满了身穿警服或便衣的警员,使甚至包括直系亲属在内的所有人,无法轻易接触到高贵的受害者们。

    只有严大浦,再次顺理成章地荣任了随时进入病房从事调查的特殊警方人员。可是,他在高副市长和夫人那里,简直得不到任何一点儿有用的“记忆”:

    好像就是一个小服务生……长得什么样子呢,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因为他们十来个人,梳着一模一样的小分头儿,穿着一模一样的深红色坎肩,举止一模一样地训练有素……一只托盘上放着几只一模一样的高脚玻璃杯,里面盛着颜色一模一样的法国南方红葡萄酒。然后,说说笑笑中,他们就和周围的人,一起举起了告别的酒杯……

    碰了,喝了,不一会儿就开始感到有点恶心,然后就觉得呼吸困难,接着,腹部开始一阵阵急剧的绞痛……

    

    

    然而,一旦来到那位费阳女先生的病房,严大浦却再次遭逢了“奇迹”。如同这位女先生本人不久前便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奇迹”那样——

    费阳的小病房里,放着月季花和一小篮新鲜的葡萄。大浦一眼就看出,这是来自十九号院儿的收获。

    她同样显得很虚弱。当严大浦走进房间的时候,她正垫着枕头,半卧在病床上,目光茫然地望着镶着一方天空的玻璃窗发呆……费阳在描述自己的中毒症状时,叙述基本与部长夫妇是一样的。只是她说,自己还发生了耳鸣和眼花的现象。

    严大浦问她:还记得什么时候从服务生手里接过的酒杯?还记得那个小青年长的模样吗?

    费阳坚称:“根本就不是那些梳着分头,穿着深红色坎肩的服务生端来的酒杯。而是一个‘穿着墨绿色连衣裙的漂亮小姐’端来的托盘。托盘上面,正好就有三只盛着法国南方红葡萄酒的高脚杯!”

    严大浦当即为费阳这南辕北辙的“证言”,瞠目结舌:“这,这,是真的么?费阳先生,您不会……看错了?要么就是因为中毒,脑子也受到了一点……伤害?或是,您记错了?”

    费阳沉思了片刻,然后还是斩钉截铁地说:“不,我看得非常清楚。因为那位小姐长得很漂亮,墨绿色的裙子款式很洋气、剪裁也很合体。当时,我还以为,她也是雪雁夫人请来为舞会助兴的一位女演员呢。探长大人您别忘了,我是学美术的。我对色彩、线条、特别是人脸的轮廓特征,具有专业的敏锐性和记忆力。”

    严大浦只好顺水推舟:“费先生,现在我就叫人送纸和笔来,劳您大驾,把那个漂亮小姐的模样儿,画下来行吗?”

    费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么,请探长大人向我保证,我把这位最大嫌疑人的画像提供给您以后,就不要再继续为难副市长官邸里的下人们了。我可以对主起誓,我真的看见了她——那个年轻漂亮的小姐,穿着墨绿色的裙子……”

    严大浦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好吧,我会尽力的。费先生,拜托您了——这可是桩事关人命的大案件啊!”

    费阳也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是啊,是桩事关人命的大案件呢……不过,感谢主,我和他们都活着。”

    一旦费阳纸、笔在手,几乎就是未加思索……“唰、唰、唰”不到十分钟,一幅画技炉火纯青的铅笔素描,便栩栩如生地展现在严大浦的眼前——这是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微卷的一头柔发垂肩,标准的瓜子脸上耸着高高的鼻梁,还有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和一张圆圆的小嘴。

    大画家费阳甚至没有忘记一个细节:女子的颈上,居然还挂着一只小西洋锁头形状的项链坠!

    严大浦更加迷惑不解了:“费先生,您……您过去……见……见过这个女人吗?”

    还是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从来也没有。”

    费阳仿佛是完成了一项繁重的创作。她深深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头重新靠在枕头上,又恢复刚才那迷茫的眼神儿,望着窗户重新开始发呆。不再搭理站在床边怔怔发呆的胖警官。

    

    

    严大浦只好告辞走出病房。

    手里那幅人像素描的美女,简直就不像是一个现实中的人物——我们中国人,难道也能生出那样一双古灵精怪般的大眼睛?活像个“二毛子”嘛!那张漂亮得近乎于夸张的面孔,不知是不是一个职业画家的脑浆子中了毒,凭空描绘出的幻觉中的形象?

    大浦越发迷茫了:这个费阳的“亲眼见证”,到底是让自己找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还是距离那真正的放毒犯更加遥远了?自从费阳出人意外地冒出头来,为冯雪雁的“被迫自卫”作证,严大浦就在怀疑这位仪表堂堂的女先生真正的用心了。此刻,她这第二次令人匪夷所思的“亲眼见证”,难道是孤立的?可又说明了什么呢?

    上面对这桩放毒杀人未遂案的解决,催促得非常紧迫——毕竟这是建国以来,公然暗杀政府高级官员的重大事件之一。再这样下去,还了得么?这简直就是……对国家体制的挑战!

    一头雾水的严大浦,只好再次去骚扰一番副市长大人和夫人了。

    正巧,当他敲开了那间高级病房的门时,看到正在康复中的高副市长已经坐在病床边,深情地握着爱妻的一只手。冯雪雁含着微笑的脸庞,也开始泛起了红润……

    严大浦唯唯诺诺地为自己的“打搅”道了歉,简要的重复了费阳刚才的那番讲述后,就在他们面前,展开了女画家那幅亲笔所绘的“亲眼见证”。

    于是,又一个“意想不到”发生了: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副市长夫妇一看到那张人像素描,两人竟毫不掩饰地同时露出了满脸的惊恐。冯雪雁突然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声音又高又尖,差点刺穿了严大浦的耳膜:

    “胡说!她胡说——啊——”

    只见她双手捂脸,一头扎进枕头,身体痉挛地缩成一团,嘴里喷出一连串语义不详的咆哮。

    高子昂副市长则完全无力劝慰,因为他自己的双腿,也像大白日见到了鬼一般,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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