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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寒烈-凤凰无双·释情-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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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何以见得?”他颇有兴味地问。
  “王爷,”在我思索怎样回答他前,大总管福荣恭敬地在外头禀告,“镇国公府欧阳二小姐来访。您……见是不见?”
  “如雪?”他稍早乍现的轻浅笑意,在听见福荣的禀报后,敛去无踪,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只是嘴角,仍勾着一个好看的弧度。
  离他如此之近的我,竟也完全感受不到他此时此刻心绪怎样。
  “请她进来。”沉吟片刻,他淡淡吩咐。
  我听见福荣释然的低叹和渐远的足音。
  他蓦然扬睫向我,并且伸出一只手。“傩,上来。”
  “王爷?!”我大是骇然,“这于礼不合。”
  “于礼不合?”他又泛开浅笑,只是笑得极冷,让我头皮发麻。“傩,你是甘受礼教束缚的女子么?女子不可读书识字,不得习医学武,须裹脚穿耳,懂女红易牙。然你通身上下,哪一点符合礼教?”
  原来他的话在这里等我。我还当他不在乎我是男是女呢。我默然,他说的一点不错。
  更诧异,他将我看得如此通透。
  “来,傩,来我身边。”他轻拍身前床缘。
  “王爷,”我叹息,“一定要上床去吗?”
  “渊见,”他的手坚定地伸向我,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仪。“唤我渊见,傩。”
  罢了,又不是要我跟他打滚发浪。上床就上床!踢掉脚上浅口薄底蟹青面的布鞋,我爬上巨大的四柱木床。
  才爬到他身前,他的手已然揽在我腰间,拉我与他一同侧躺在榻上,另一手抽掉我头上束发用的木簪,任我一头半长不短、有些发黄分叉的头发披散在我身后、他身前,形成暧昧已极的画面。
  倘使他稍后再动手撕掉我的外袍,我大抵也不会太过惊讶。只是有些不习惯地蠕动一下,想不必靠得那么紧。
  “莫动。”他的下巴,压在我的肩颈处,胡碴透过薄薄的布料,刺在我的皮肤上,有些痒,还有些疼。
  原谅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清纯女子一个,没同任何异性有过暧昧亲密肢体接触。并非不解风情,奈何身边人悉数美丽过我,男生凡长眼睛的总先将视线落在美人身上,追求不成,才退而求其次往我脸上看。偏偏我是瞎子吃汤团,心中雪亮。对这等以为面貌普通女子乏人问津,看似单纯,实则性饥渴不已,只消勾勾手指便会发浪,同他翻云覆雨的男人,我决不假以辞色,不修理得他从此抬不起头做人,就此销声匿迹于我的社交圈,难消我胸中一口恶气。
  因此,被他这样压抱在怀中,实在很难从容以对。不自觉的,我浑身一僵。
  身后人似知道我的尴尬与无措,沉声低笑。“傩,你害羞吗?”
  我有羊入虎口的觉悟,头皮一阵发麻。“王爷。”
  “唤我渊见,你忘记了么?”他紧了紧搁在我腰间的手,声音中有不可错辨的坚持。
  “渊见。”我从善如流。此情此景,他是立意要这样见人客,我这在王府里吃白食的客人,只好奉陪到底,且看他要演哪一出。
  “这才乖。”他轻咳一声,气息拂在我耳旁,激起我一身鸡皮疙瘩。
  好可怕。他若用这样润雅的声音以温柔宠溺而深情款款的语气同女人讲话,我怀疑有哪个女人可以抗拒?根本是无坚不摧的利器啊。
  更可怕的是,连佟轻羽那样的大美人都得不到这样的待遇,他却要为欧阳二小姐向我这样不相干的人使将出来,其心可议,其心可议!
  “王爷,欧阳二小姐到。”层层帷幕外,福荣再次通报。
  “请。”他淡淡说,搁在我肩上的下巴,轻轻蹭了蹭。
  厉害!佩服!上一秒还语意缠绵,下一秒已经冷淡疏离,绝技!
  一阵清脆的环佩叮当声由远而近,缓缓穿透一重又一重轻纱幔帐,终于,一只纤白素手,撩开最内层水青色纱幔,徐徐踱进来。
  “……渊见……”来人柔声轻唤,带着百转千回的深情。
  美人,超级美人!我惊艳不已。
  只见她乌发蝉鬓,娥眉青黛,明眸流盼,朱唇皓齿,细腰雪肤,莲步小袜,额心缀着宝石璎珞,耳戴水滴状水晶坠子,一身银白色绣锦云纹飘逸深衣,外罩烟淡如雾般轻纱,腰系环佩,足踏一双同色缀珍珠绣鞋。
  我看得目瞪口呆,想起曹植的《洛神赋》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原以为不过是古人夸张罢了,想不到,竟真有美人,绝艳如斯。
  “傩,你的口水流出来了。”耳畔传来他温柔到让我骨酥肉麻的声音。“真让本王伤心,你竟为旁人流露痴迷表情。这样让人迷醉颜色,为何不是为我?你眼中,应该只有我呵。”
  我实在很想曲臂给他一个后肘,但是考虑到他脆弱不堪一击的心肺功能和余毒才祛的身体,即使这话听起来让人肉紧得很,我还是咬牙生受下来。
  他在我光秃秃的耳垂上啄了一口,才对脸色微黯的美女悠悠道:“如雪,你来了。”
  美人眼中染上轻浅愁绪,更多的是掩饰不去的关心与担忧。
  “我听大哥说,你告病在家,多日未曾上朝。”她扬睫望向以暧昧姿势前后交叠在一处的我们,复又垂下眼帘。“可好些了没有?”
  “只是偶感风寒,已无大碍。”他始终云淡风轻,有礼,然而疏淡。“想不到仍惊动朝野,还要劳你特地前来探望,辛苦你了。”
  “渊见,我……我共兄长,是你最好的朋友,得知你病了,岂有不来之理。”美人如雪,柔声细语,隐隐带着无限期盼,盼望我身后的男人,能听出她无法宣诸于口的情意,能回应她如许柔情。
  “你看到了,我并我大碍。”偏偏,身后这个男人,就有本事忽略美人矜持下的深情。“速回镇国公府去罢。寿王府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渊见……”如雪软软地唤,伤心、哀戚、不舍,甚至绝望,一一掠过她如水波潋滟的眼眸,转而化成无尽的凄婉。
  我生平第一次,看见一个人的眼睛,可以在刹那间流露如此复杂的颜色。然美人就是美人,这样的眼神,直让人心疼到心坎里去。
  “快回去罢。”他揽紧我的腰,似要从我身上汲取温暖和力量般。他手掌上凉凉的体温,透过衣料,辐射至我体内。“如雪,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欧阳家同我的寿王府,还是莫有瓜葛得好。免得他日,受本王牵连。”
  咦?这个男人也会为别人着想么?我垂眸,发现他环在我腰间的骨节分明的手,因用力,而泛着淡淡青白颜色。他,竟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如雪姑娘真聪明人也,即刻听明白他话中含义。可惜,再冰雪聪明的女子,也有过不了的情关。即使明知道答案会令她心碎,仍要苦苦追问。
  “渊见,回不去了吗?”她粉面轻愁,让人不忍逼视。
  “早已回不去了,如雪,早已回不去了呵。”他清晰的,一字一字地说。优雅,然而残酷。“你且回去罢。本王还要同傩小睡片刻。不送。”
  又一次,我自他声音里,听见深刻入骨的疲倦与失落。
  “……”如雪眼里,终因此言,浮现泪光,深深看他最后一眼,她撇开脸。“保重身体,渊见。”
  然后,美人如雪,返身离去,身上环佩相碰撞,发出细碎的叮当声,竟似破碎的心之哀泣。
  自始自终,她不曾将目光投注在我身上。
  是不屑,亦或是不愿?
  我不想探究,也无意探究。世间无限伤心事,彩笔丹青绘不成啊。一个女子无望的爱,又有谁有权利去探究和碰触?但愿,终有一日,会有一个懂她知她的男子,疼她宠她。
  “鬼一,本王乏了,叫他们全部退下罢。”身后的男子吩咐,带着无尽的倦意。“你也退下。”
  太好了!我只想快快离开这一室压抑凝滞。
  他,却没有放开手。
  “不是你,傩,不是你。”
  我在心里哀嚎一声。
  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仿佛听见我的心声,枕在我肩窝低笑。
  “本王说过了,你既救醒了戾鬼,那便站在本王身边,注视命运罢。”
  我耸动肩膀,想把分量不轻的脑袋顶开。“王爷,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
  “别动。”他闻言非但没有放开我,甚而更加揽紧置在我腰间的手。“再陪本王一会儿罢。,傩。”
  我忽然有些不忍。身处朝堂,高处不胜寒,连爱与被爱这样简单的事,也不得不屈服于权利时局。决不可在人前流露一丝半点软弱,若被政敌抓住弱点把柄,只怕要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宁可借我之故,狠心赶走如雪。且,有我在,那样骄傲女子,怎样也不肯、不会当面落下泪来罢?
  蓦然惊觉自己对他竟生出怜惜,我浑身一震。糟糕!对他心软,决不是什么好现象。不成!我早晚得觅机会离开王府。免得时间久了,受环境影响,价值观念颠覆,道德彻底沦丧。
  他似感觉到我心思流转,又以下巴蹭着我。
  “傩,你以为天子脚下,京畿重地,你能逃得出我手心么?聪明如你,该不会动这样愚蠢的歪脑筋罢?”他温润的嗓音咳笑一声,淡淡问。
  我忍不住转头,迎进他带笑的眼。那里头毁天灭地的黑洞愈发暗沉,还带有些许残忍的快意。
  “傩,自先生把你留在王府之日始,你已然无路可退。”
  我逃不掉你就这么开心?果然不能同情这人!我别开眼。怎么会觉得他可怜?他根本就是最嗜血的魔鬼。
  唉,稍早我难不成猪油蒙心?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母性荷尔蒙泛滥?对受伤的动物充满爱心?真要不得!
  哼,谁说我无路可退?等时机到了,我以这样或者那样的方式回去自己的时空,谁还留下来同你纠缠不清?现在且忍一忍你的邪佞霸道。
  再者,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不成?玩花样耍手段,使阴谋诡计,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我,未见得输人一筹。恐怕,现代的继父,是知道我真性情的人。因此才对我在家中的际遇不闻不问,放任自流。而在这里,优罗难只怕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才放心把我独自留在虎穴龙潭的寿王府,一人云游去了。
  唉,这样想起来,我是多么苦命的小孩啊!爹不疼娘不爱,连师傅都不要我了。
  “睡吧,傩,在变天之前,再陪本王小睡一会儿罢。”他低喃一句,气息轻浅下来。
  始终,他都未曾放开揽在我腰间的手。
  对任性如他,狂妄如他,霸道如他,我有些莫可奈何的妥协,罢了,陪他一会儿吧。
  朦胧入睡前,我淡淡地想,记得他说过在性生活方面心有余而力不足,且面对美丽清艳如佟轻羽,婉约优雅若欧阳二小姐,他都可以无动于衷,那么面对中人之姿似我,大抵不会兽性大发罢?
  想着,心平、气和,梦周公去也。
  第五章
  我在王府的地位,突然变得尊崇起来。无他,那日睡在寿王榻上,被他搂在怀里,睡了个昏天黑地。等我醒来时,据说连晚膳都传过。为了不教我睡不安生,他命人把晚膳热着,搁在外头。待我醒了,才传膳进来。
  听寿泽院里的小厮侍从说王爷从没这样体贴过谁。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照拂我日常生活起居的喜云,都似走路生风。
  我倒没有类似情绪,反觉乌云罩顶。身份由贵客变娇客,实在有些适应不良,特别是当我走出寿泽院,遇见王府下人,他们脸上诚惶诚恐的表情,更是令人浑身不自在。
  我现在只想找个王府里僻静处,独自呆一会儿。偏偏,天不从人愿。
  迎面走来一群宫装丽人,个个簪金戴银,香风扑鼻,人人身边都伴着一两个丫鬟,阵仗之豪华庞大,让人瞠目。
  我忍不住咂舌,啧啧,全是数一数二的美女。艳丽逼人型,清秀可人型,柔婉依人型,哦哦,还有一个盛气凌人型的殿后。
  令我想起怡红快绿、莺歌燕舞的大观园怡红院。那里头住着各色女子,娴淑的、佻皮的、娇俏的、泼辣的悉数为围着一个宝二。可惜,最终没有几个落得好下场。
  眼前,这些迎面而来的女子,亦全都为一个男人。而此人,却绝无宝二的温柔体贴。跟着宝二,至少他还懂得怜香惜玉,软语温存。可是她们的男人,是无法忖度的邪魅男子。他不是无心,而是,他的心太深沉难测,不肯轻易示人,亦不肯轻易交付。
  所以,这群美人,要在偌大王府里生存下去,勾心斗角之余,若不结伴党同伐异,日子大抵空虚寂寞得很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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