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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节

05晋书-第1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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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曰“汤、武革命顺乎天”,或曰“乱不极则治不形”,言帝王之因天时也。古人有言曰“天时不如地利”,《易》曰“王侯设险以守其国”,言为国之恃险也。又曰“地利不如人和”,“在德不在险”,言守险之在人也。吴之兴也,参而由焉,孙卿所谓合其参者也。及其亡也,恃险而已,又孙卿所谓舍其参者也。夫四州之萌非无众也,大江以南非乏俊也,山川之险易守也,劲利之器易用也,先政之策易修也,功不兴而祸遘何哉?所以用之者失也。故先王达经国之长规,审存亡之至数,谦己以安百姓,敦惠以致人和,宽冲以诱俊乂之谋,慈和以结士庶之爱。是以其安也,则黎元与之同庆,及其危也,则兆庶与之同患。安与众同庆,则其危不可得也;危与下同患,则其难不足血阝也。夫然,故能保其社稷而固其土宇,《麦秀》无悲殷之思,《黍离》无愍周之感也。 
  至太康末,与弟云俱入洛,造太常张华。华素重其名,如旧相识,曰:“伐吴之役,利获二俊。”又尝诣侍中王济,济指羊酪谓机曰:“卿吴中何以敌此?”答云:“千里莼羹,未下盐豉。”时人称为名对。张华荐之诸公。后太傅杨骏辟为祭酒。会骏诛,累迁太子洗马、著作郎。范阳卢志于众中问机曰:“陆逊、陆抗于君近远?”机曰:“如君于卢毓、卢廷。”志默然。既起,云谓机曰:“殊邦遐远,容不相悉,何至于此!”机曰:“我父祖名播四海,宁不知邪!”议者以此定二陆之优劣。 
  吴王晏出镇淮南,以机为郎中令,迁尚书中兵郎,转殿中郎。赵王伦辅政,引为相国参军。豫诛贾谧功,赐爵关中侯。伦将篡位,以为中书郎。伦之诛也,齐王冏以机职在中书,九锡文及禅诏疑机与焉,遂收机等九人付廷尉。赖成都王颖、吴王晏并救理之,得减死徙边,遇赦而止。 
  初机有骏犬,名曰黄耳,甚爱之。既而羁寓京师,久无家问,笑语犬曰:“我家绝无书信,汝能赍书取消息不?”犬摇尾作声。机乃为书以竹筒盛之而系其颈,犬寻路南走,遂至其家,得报还洛。其后因以为常。时中国多难,顾荣、戴若思等咸劝机还吴,机负其才望,而志匡世难,故不从。 
  冏既矜功自伐,受爵不让,机恶之,作《豪士赋》以刺焉。其序曰: 
  夫立德之基有常,而建功之路不一。何则?修心以为量者存乎我,因物以成务者系乎彼。存乎我者,隆杀止乎其域;系乎彼者,丰约惟所遭遇。落叶俟微飙以陨,而风之力盖寡;孟尝遭雍门以泣,而琴之感以末。何哉?欲陨之叶无所假烈风,将坠之泣不足烦哀响也。是故苟时启于天,理尽于人,庸夫可以济圣贤之功,斗筲可以定烈士之业。故曰“才不半古,功已倍之”,盖得之于时世也。历观今古,徼一时之功而居伊、周之位者有矣。 
  夫我之自我,智士犹婴其累;物之相物,昆虫皆有此情。夫以自我之量而挟非常之勋,神器晖其顾眄,万物随其俯仰,心玩居常之安,耳饱从谀之说,岂识乎功在身外,任出才表者哉!且好荣恶辱,有生之所大期,忌盈害上,鬼神犹且不免,人主操其常柄,天下服其大节,故曰天可仇乎。而时有玄服荷戟,立乎庙门之下,援旗誓众,奋于阡陌之上,况乎世主制命,自下裁物者乎!广树恩不足以敌怨,勤兴利不足以补害,故曰代大匠斫者必伤其手。且夫政由宁氏,忠臣所以慷慨;祭则寡人,人主所不久堪。是以君姡р筲螅辉霉┲伲桓咂绞κΓ嗄坎┞街啤6赏醪磺蚕恿哂诨常廴舾好⒋逃诒常瞧淙徽哽#俊
  嗟乎!光于四表,德莫富焉。王曰叔父,亲莫昵焉。登帝天位,功莫厚焉。守节没齿,忠莫至焉。而倾侧颠沛,仅而自全,则伊生抱明允以婴戮,文子怀忠敬而齿剑,固其所也。因斯以言,夫以笃圣穆亲,如彼之懿,大德至忠,如此之盛,尚不能取信于人主之怀,止谤于众多之口,过此以往,恶睹其可!安危之理,断可识矣。又况乎饕大名以冒道家之忌,运短才而易圣哲所难者哉!身危由于势过,而不知去势以求安;祸积起于宠盛,而不知辞宠以招福。见百姓之谋己,则申宫警守,以崇不畜之威;惧万方之不服,则严刑峻制,以贾伤心之怨。然后威穷乎震主,而怨行乎上下,众心日陊,危机将发,而方偃仰瞪眄,谓足以夸世,笑古人之未工,忘己事之已拙,知曩勋之可矜,暗成败之有会。是以事穷运尽,必有颠仆;风起尘合,而祸至常酷也。圣人忌功名之过己,恶宠禄之逾量,盖为此也。 
  夫恶欲之大端,贤愚所共有,而游子殉高位于生前,志士思垂名于身后,受生之分,惟此而已。夫盖世之业,名莫盛焉;率意无违,欲莫顺焉。借使伊人颇览天道,知尽不可益,盈难久持,超然自引,高揖而退,则巍巍之盛,仰邈前贤,洋洋之风,俯观来籍,而大欲不止于身,至乐无愆乎旧,节弥效而德弥广,身逾逸而名逾劭。此之不为,而彼之必昧,然后河海之迹堙为穷流,一匮之衅积成山岳,名编凶顽之条,身厌荼毒之痛,岂不谬哉!故聊为赋焉,庶使百世少有悟云。 
  冏不之悟,而竟以败。 
  机又以圣王经国,义在封建,因采其远指,著《五等论》曰: 
  夫体国经野,先王所慎,创制垂基,思隆后叶。然而经略不同,长世异术。五等之制,始于黄、唐,郡县之治,创于秦、汉,得失成败,备在典谟,是以其详可得而言。 
  夫王者知帝业至重,天下至广。广不可以偏制,重不可以独任。任重必于借力,制广终乎因人。故设官分职,所以轻其任也;并建伍长,所以弘其制也。于是乎立其封疆之典,裁其亲疏之宜,使万国相维,以成盘石之固;宗庶杂居,而定维城之业。又有以见绥世之长御,识人情之大方,知其为人不如厚己,利物不如图身;安上在于悦下,为己存乎利人。故《易》曰“悦以使人,人忘其劳”,孙卿曰“不利而利之,不如利而后利之利也”。是以分天下以厚乐,则己得与之同忧;飨天下以丰利,而己得与之共害。利博而恩笃,乐远则忧深,故诸侯享食土之实,万国受传世之祚。夫然,则南面之君各务其政,九服之内知有定主,上之子爱于是乎生,下之礼信于是乎结,世平足以敦风,道衰足以御暴。故强毅之国不能擅一时之势,雄俊之人无所寄霸王之志。然后国安由万邦之思化,主尊赖群后之图身,譬犹众目营方,则天网自昶;四体辞难,而心膂获乂。盖三代所以直道,四王所以垂业也。 
  夫盛衰隆弊,理所固有,教之废兴,系乎其人,原法期于必谅,明道有时而暗。故世及之制弊于强御,厚下之典漏于末折,侵弱之衅遘自三委,陵夷之祸终乎七雄。昔成汤亲照夏后之鉴,公旦目涉商人之戒,文质相济,损益有物。然五等之礼,不革于时,封畛之制,有隆尔者,岂玩二王之祸而暗经世之算乎?固知百世非可悬御,善制不能无弊,而侵弱之辱愈于殄祀,土崩之困痛于陵夷也。是以经始获其多福,虑终取其少祸,非谓侯伯无可乱之符,郡县非兴化之具。故国忧赖其释位,主弱凭于翼戴。及承微积弊,王室遂卑,犹保名位,祚垂后嗣,皇统幽而不辍,神器否而必存者,岂非事势使之然欤! 
  降及亡秦,弃道任术,惩周之失,自矜其得。寻斧始于所庇,制国昧于弱下,国庆独飨其利,主忧莫与共害。虽速亡趋乱,不必一道,颠沛之衅,实由孤立。是盖思五等之小怨,亡万国之大德,知陵夷之可患,暗土崩之为痛也。周之不竞,有自来矣。国乏令主,十有余世。然片言勤王,诸侯必应,一朝振矜,远国先叛,故强晋收其请隧之图,暴楚顿其观鼎之志,岂刘、项之能窥关,胜、广之敢号泽哉!借使秦人因循其制,虽则无道,有与共亡,覆灭之祸,岂在曩日! 
  汉矫秦枉,大启王侯,境土逾溢,不遵旧典,故贾生忧其危,晁错痛其乱。是以诸侯岨其国家之富,凭其士庶之力,势足者反疾,土狭者逆迟,六臣犯其弱纲,七子冲其漏网,皇祖夷于黔徒,西京病于东帝。是盖过正之灾,而非建侯之累也。然吕氏之难,朝士外顾;宋昌策汉,必称诸侯。逮至中叶,忌其失节,割削宗子,有名无实,天下旷然,复袭亡秦之轨矣。是以五侯作威,不忌万国;新都袭汉,易于拾遗也。光武中兴,纂隆皇统,而由遵覆车之遗辙,养丧家之宿疾,仅及数世,奸宄弃斥。卒有强臣专朝,则天下风靡,一夫从衡,而城池自夷,岂不危哉! 
  在周之衰,难兴王室,放命者七臣,干位者三子,嗣王委其九鼎,凶族据其天邑,钲鼙震于阃宇,锋镝流于绛阙,然祸止畿甸,害不覃及,天下晏然,以安待危。是以宣王兴于共和,襄惠振于晋、郑。岂若二汉阶闼暂扰,而四海已沸,嬖臣朝入,九服夕乱哉! 
  远惟王莽篡逆之事,近览董卓擅权之际,亿兆悼心,愚智同痛。然周以之存,汉以之亡,夫何故哉?岂世乏曩时之臣,士无匡合之志欤?盖远绩屈于时异,雄心挫于卑势耳。故烈士扼腕,终委寇仇之手;中人变节,以助虐国之桀。虽复时有鸠合同志以谋王室,然上非奥主,下皆市人,师旅无先定之班,君臣无相保之志,是以义兵云合,无救劫杀之祸,众望未改,而已见大汉之灭矣。 
  或以“诸侯世位,不必常全,昏主暴君,有时比迹,故五等所以多乱。今之牧守,皆官方庸能,虽或失之,其得固多,故郡县易以为政”。夫德之休明,黜陟日用,长率连属,咸述其职,而淫昏之郡无所容过,何则其不治哉!故先代有以兴矣。苟或衰陵,百度自悖,鬻官之吏以货准财,则贪残之萌皆群后也,安在其不乱哉!故后王有以之废矣。且要而言之,五等之君,为己思政;郡县之长,为吏图物。何以征之?盖企及进取,仕子之常志;修己安人,良士所希及。夫进取之情锐,而安人之誉迟,是故侵百姓以利己者,在位所不惮;损实事以养名者,官长所夙慕也。君无卒岁之图,臣挟一时之志。五等则不然。知国为己土,众皆我民;民安,己受其利;国伤,家婴其病。故前人欲以垂后,后嗣思其堂构,为上无苟且之心,群下知胶固之义。使其并贤居政,则功有厚薄;两愚处乱,则过有深浅。然则八代之制,几可以一理贯;秦、汉之典,殆可以一言蔽也。 
  时成都王颖推功不居,劳谦下士。机既感全济之恩,又见朝廷屡有变难,谓颖必能康隆晋室,遂委身焉。颖以机参大将军军事,表为平原内史。太安初,颖与河间王颙起兵讨长沙王乂,假机后将军、河北大都督,督北中郎将王粹、冠军牵秀等诸军二十余万人。机以三世为将,道家所忌,又羁旅入宦,屯居群士之右,而王粹、牵秀等皆有怨心,固辞都督。颖不许。机乡人孙惠亦劝机让都督于粹,机曰:“将谓吾为首鼠避贼,适所以速祸也。”遂行。颖谓机曰:“若功成事定,当爵为郡公,位以台司,将军勉之矣!”机曰:“昔齐桓任夷吾以建九合之功,燕惠疑乐毅以失垂成之业,今日之事,在公不在机也。”颖左长史卢志心害机宠,言于颖曰:“陆机自比管、乐,拟君暗主,自古命将遣师,未有臣陵其君而可以济事者也。”颖默然。机始临戎,而牙旗折,意甚恶之。列军自朝歌至于河桥,鼓声闻数百里,汉、魏以来,出师之盛,未尝有也。长沙王乂奉天子与机战于鹿苑,机军大败,赴七里涧而死者如积焉,水为之不流,将军贾棱皆死之。 
  初,宦人孟玖弟超并为颖所嬖宠。超领万人为小都督,未战,纵兵大掠。机录其主者。超将铁骑百余人,直入机麾下夺之,顾谓机曰:“貉奴能作督不!”机司马孙拯劝机杀之,机不能用。超宣言于众曰:“陆机将反。”又还书与玖言机持两端,军不速决。及战,超不受机节度,轻兵独进而没。玖疑机杀之,遂谮机于颖,言其有异志。将军王阐、郝昌、公师籓等皆玖所用,与牵秀等共证之。颖大怒,使秀密收机。其夕,机梦黑幰绕车,手决不开,天明而秀兵至。机释戎服,著白帢,与秀相见,神色自若,谓秀曰:“自吴朝倾覆,吾兄弟宗族蒙国重恩,入侍帷幄,出剖符竹。成都命吾以重任,辞不获已。今日受诛,岂非命也!”因与颖笺,词甚凄恻。既而叹曰:“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遂遇害于军中,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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