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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黄孝阳中短篇小说下-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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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心疯了。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对陈映真一说,还拿出那盘录音带,赌咒发誓。
  陈映真收住泪,隔了很久,慢慢说出四个字,她喜欢你。
  我要崩溃了。有这样喜欢人的吗?过了半个月,田大小姐割了脉,幸好抢救及时。田副省长独自开车到市里,找到我,把我吓了一跳。我们面对面沉默了半个小时,田副省长开口了,声音嘶哑,你去看看小嫣。她小时候吃过一些苦,性子比较极端。你别见怪。我能说什么?去吧。星夜驱车二百公里,到了省医院,买了束花,在田嫣床边坐下。
  她冷笑起来,来看我笑话啊?猫哭耗子的家伙。
  我总算弄明白了她上次为什么要说我是猫哭耗子。原来去年春节她在电视里看到我在给困难职工送温暖时流眼泪,因此与妹妹田然发生争执。田然说我是好人。她说我是坏人。姐妹俩还打起赌。为了证明我有多坏,开始四处打听我的情况。任小南的事不过是一个由头。这些千金小姐真是吃饱了撑的难受。
  现在难题出来了,三十岁的田嫣看上四十岁的我了,非我不嫁了。我想每个男人的虚荣心或许会因此膨胀一点。但我却不比热锅上的蚂蚁好多少。刘秀的妹妹湖阳公主看上大臣宋弘。刘秀试探宋弘,说,常言道‘贵易交,富易妻。’宋弘说,臣闻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我是宋弘转世吗?还有,若刘秀换过一种说法,直言相告,我妹妹看上你了。你愿不愿意?这老小子还会这样掷地有声?不准,他还以为皇帝的问话是一次类似“三个代表”式的道德考察。
  我问杨成艳,我应该怎么办?这事已闹得沸沸扬扬。全市人民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杨成艳笑了,你抛硬币吧。正面是陈映真,反面是田嫣。
  我抛了三次,都是田嫣。我把硬币扔出窗外。
  杨成艳突然说,其实,我挺羡慕田嫣,也佩服她的勇气。
  杨成艳的桌上搁着一本周励写的《曼哈顿的中国女人》。只需要一点基本的常识,就不难判断出这是一本神话。我问杨成艳,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杨成艳笑了,变成哪样?
  我说,你知道的。
  杨成艳闭上眼睛,隔了很久才睁开,起身走到窗户边,把脸贴着玻璃,望着下面汹涌的人群,呵着气,一字一顿地说道,生活就是这样。
  玻璃的平面让她的鼻尖有了一点变形。她嘴里喷出的热气在玻璃窗上形成一片白雾。她攥起拳头,在上面按出一个个“细脚丫儿”——这是我童年时做过的一种游戏。她做得专心致志,没再看我。
  
  在世界各国隆重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50年周年的春天,我与陈映真结束了十二年的婚姻,净身出户。临出门时,已经九岁的李君强问我,爸爸,你还会回来吗?我不敢回头,我怕自己一回头,心中的洪水就要冲毁堤坝。那个想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李国安死掉了。那个说要爱他妻子一生一世的李国安死掉了。他已经把自己彻底卖给魔鬼。
  大家可能会大骂为什么不出一个黑脸包公把我这个现代陈世美的狗头铡了吧。可惜就算包公在世,他也不会叫王朝马汉搬狗头铡堂前侍候。陈世美犯的是欺君之罪,并非是喜新厌旧之罪。若他在迎娶公主之前休了秦香莲,并禀告皇上,他就没有罪。九五年三月,我与田嫣在省城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我的丈人不再是那位门庭冷落的前财政厅厅长,而是发得发紫的田副省长。
  六月,我出任丽州市主管基建与交通的副市长。我这样一个负心人,像猴子爬树一样,哧溜哧溜不停地往上蹿。
  有件事,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想到田嫣还是处女。我虽然不是她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却是她第一个以身相许的男人。我问她为什么要嫁给我?她反问我看过琼瑶吗?我说,看过由她的小说改编的几部电视剧。我也知道她的小说在许多年轻人中的影响力。她说,你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我说,不清楚。她乐了,说,琼瑶阿姨为了把平鑫生抢到手,不惜做小,八年抗战,终于把平鑫生的元配夫人赶走了。我本来也打算来一个八年抗战呢。
  我默然,心中五味杂陈,乱成一团。“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样的句子是深情的。写出它的诗人却是薄情的。我说,你与陈映真说了什么?她为什么同意与我离婚。
  田嫣吐吐舌头,我与她分析利害。我能帮你。她不能。我再多抗战一年,你差不多就得毁了。她是聪明人。我也知道她爱你。可我的爱一点也不比她少。凭什么我要让她?如果她真的爱你,就一定会牺牲自己。否则,她就不是爱,是占有。
  她说得振振有词。我无话可说。
  良久,我又问,天底下的男人这么多,为什么就看上我?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你呀,有点坏,有点蛮,长得不难看。嘻嘻,你那家伙还蛮大的。田嫣又蹙起眉,不说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就是你坏。她在床上翻了一个跟斗,露出一小段光滑的腰肢,嘴里哼道,我田某人看上的男人还会差了吗?
  这是我在陈映真身上所看不到的女人风情。凭心而论,田嫣对我是真好,不仅是性——比白素贞、许芳、年轻时候的陈映真加起来还要好,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懂得这么多——她完全不再是当日初见时那种大小姐的脾气,从爱使小性子的林黛玉顿然变作深明事理的薛宝钗。
  人哪,真看不懂。知人知面难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我是在结婚以后才对田嫣有所了解。我这才清楚自己曾引以为荣的资料收集工作是如此差劲。她懂音乐,在古典钢琴上有一定造诣,尤其迷恋那位音乐中的皇帝巴赫。对巴赫的创意曲、赋格、康塔塔如数家珍。她不仅不蠢,还具有我继父那种天生的洞察力,几句话便深刻地指出问题的要害所在。她能在床上光着身子为我表演瑜珈,也能一身盛装挽着我的胳膊出席酒会,明眸清目,光彩照人。也许,这就是现代的新女性。敢爱,敢恨,视道德为芥草。
  田副省长显然也惊讶女儿的变化,看着我们俩握在一起的手,有了泪光。天下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我李国安何德何能,竟能蒙此青眯?我忘掉了陈映真,忘掉了李君强,忘掉了已回到公务员岗位宣布要与我断绝兄弟关系的李国泰。我的眼里只有田嫣。我怎么也想不到,几年后,我们之间紧握的双手会把彼此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情之一字,向来误人。如今想来,满嘴苦涩。
  这一年,国人展开了如火如荼的奔小康运动;这一年,阿诺·施瓦辛格主演的《真实的谎言》和汤姆·汉克斯的《阿甘正传》正式引入中国;这一年,进入中国家庭的电脑已达300多万台;这一年,网络以每小时八元钱的费用在一些人面前打开了一个无限广阔的世界。在田嫣的引导下,我懂得了如何品味马爹利与轩尼诗XO,并与人谈论法国干邑白兰地的年份,懂得了国际品牌路易威登、阿曼尼、夏奈尔。我的身上是Karl Lagerfeld西装。我的脚下是Salvatore Ferragamo鳄鱼皮鞋。我的皮具、领带是来自法国的Givenchy。我的手上握着的是数万元的摩托罗拉手机。我的一条内裤都够一个苦寒之家三个月的日常开支。
  烈火烹油,繁花似锦。我就像活在天堂里,被一个又一个不真实的梦所包围。梦里有无数绚丽的光线,有皮肤雪白戴尖顶帽跳胡旋舞的美貌胡女,有自称臣是酒中仙千金一掷的英俊才士,有相貌粗豪契阔谈宴的波斯商人……而每天早上,把我唤醒的,都是田嫣湿润的红唇。
  
  物质改变的不仅是生活本身,还有一个人的思维方式。我应该怎么来叙述?
  田嫣确实没看错我。我虽然没抓住90年代初股市暴富与邓公南巡后的地产神话,却在政途上突飞猛进,迈上新台阶。九六年的秋天,我出任北江市市长。
  我是能吏。从96年到2000年,在我主政北江市四年期间,全市国内生产总值年均增长14。2%;地方财政一般预算收入年均递增16。2%;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年均增长11。5%;自营外贸出口年均增长18。9%;实际利用外商直接投资27。7亿美元,全市人均年收入均增长19。2%。或许大家会说,数字并不可信赖。这样说吧,在我出事后,通过网络,我还能在北江市的bbs论坛上看到许多替我惋惜的帖子。
  但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虽然并没有借助于职务之便索贿受贿,但在2000年,我的资产起码有三千万,在上海、北京都购有别墅。只有田嫣一个人知道我的身家,也清楚这些钱的来历……
  田嫣看错了我。她把我领进了一种她所熟悉的生活方式,以为可以控制我的一切。但这种生活方式对我而言却是一把开启欲望之门的钥匙。种种欲望,若那马蜂,蜂拥而出。她被蜇伤,却是不可避免。
  有篇报道,过去一千年来,全球最富有的五十人,其中二名是中国著名的贪官,和坤、太监刘谨。“和坤跌倒,嘉庆吃饱。”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和坤被抄家时,家产总值约八亿两,超过朝廷十年收入的总和。刘谨呢?不提别的土地房舍珍宝古玩,光抄出来的黄金一项就有24万锭又5。78万两。他们是笨人吗?若笨就不能权势滔天了。明知要大祸临头被千刀万剐,为什么还控制不住自己,四处伸手要钱?因为这时候的他们已经不是“人”,是物,是被种种欲望所浸透了的有一定长宽高的物,或为官奴,或为钱奴,或有爱奴。欲望,看得见,摸得着,能最大程度地刺激感官,可造成神经细胞形态和结构的改变,进而影响其功能。这种形态、结构和功能的损害,甚至是慢性、永久性和不可逆转的。
  欲望就是我们的毒。我们一来到人世,即开始了吸毒。这是我们戒不掉的毒。
  我们以为自己是万物之灵长,并不知自身不过是坐在生命宫殿宝座上至高无上的统治者DNA大帝面前一个无足轻重随时可以被处死的奴仆,被火焰吞没,被飓风抹掉,被蚁虫咬食,被微生物分解。生命一代代往下传递。种种生命形式都是DNA的某种尝试。种种欲望,比如食色,即为它操纵生命个体的手段。
  人类、在林梢追打的猴子、在海里喷水的鲸鱼、在森林中踱步的大象、在草原中猎食的狮子、那健美奔跑中的麋鹿、那活泼可爱毛茸茸的小白兔、那长着鳍憨态可掬的海象……所有生物都是DNA所驱使的傀儡。它的意志决定了我们的习性以及我们所构成的社会。蜜蜂做六角形的巢,变色龙的眼睛能够做三百六十度旋转。青蛙长着四条腿。还记得小时候的皮影戏吗?当我们为台上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潸然泪下时,那只躲藏在幕后的手却在不动声色地检点手中的钞票。
   “我总是力图传达一些不可传达的东西,解释一些不可解释的事情,叙述一些藏在我骨子里的东西和仅仅在这些骨子里所以历过的一切。是的,也许其实并不是别的什么,就是那如此频繁地谈及的,但已蔓延到一切方面的恐惧,对最大事物也对最小事物的恐惧,由于说出一句话而令人痉孪的恐惧……”这是卡夫卡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
  时间的钟摆在摇晃,从此岸到彼岸,把我们从生送入死。今天的我,已经开始信上帝了,不是基督教里的那位不停地发出训诫的神,而是一种绝对的意志,一种先验的在我们理解能力之外的存在。桌子并不存在,人类也并不存在,三千宇宙无非是镜中幻象。存在的只有上帝。所谓NDA,也不过是对这种无边无际的巨大存在的某种并不准确的描述。
  
  2000年的秋天,我的丈人已巡抚南方某省。
  我与田嫣发生激烈的争吵。起因是田然。她已留学归国,在省里办了一家投资公司。我无意讲述我与田然之间发生化学反应的具体过程,总之,我与我的小姨子上床了,还被田嫣撞见。田嫣打了田然一耳光。田然反唇相讽。我躲入卫生间吸烟。田嫣披头散发冲进来,骂我禽兽不如。我没反驳。我在想,自己为什么要与田然上床?我已经想不起我们是怎么上的床。不过,我觉得田嫣有点大惊小怪,不就是与你妹妹做了几次类似握手的接触吗?
  我向她表示忏悔,说是酒后糊涂。以后不会了。我还是爱她的。
  我真没想到田嫣的反应这样剧烈。她是聪明人啊,怎么会做出这样不可理喻的事?竟然扬言要把我送到监狱里去。我要她闭上嘴。她愈发歇斯底里。我只好捂住她的嘴,然后,我失手掐死了她。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田然见卫生间半天没动静,进来看见满面狰狞的我以及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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