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孝阳中短篇小说下-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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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来不足提，静默无声息。
楚山鸟语悒，空谷回音稀。
枝疏暗香袭，影清拂君衣。
良辰勿叹惜，醉眼苍穹低。
王小枪翻来覆去唱了几遍，蓦然间豪情万丈，问小老板讨了点稀饭，顺着街道两边的电线杆把诗稿一路贴去。半夜时候，风大，酒意上涌，王小枪支撑不住，在垃圾堆边大声呕吐起来。正吐得黑夜茫茫，物我两忘，牛起那小子顺着王小枪贴的诗稿来了。
王小枪一直怀疑牛起那时定是受了女人打击，否则哪会有这么好的心情来研究自己这种神经病？总之，牛起那夜也是醉熏熏，两个人在垃圾堆边海阔天空一顿乱侃，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就是不停地骂，骂这天色太暗，骂这垃圾堆不平，骂排档里的老板太小气，骂这电线杆上有太多性病广告，当然也唾沫四溅骂对方，骂自己，骂得两人开始准备打架，发现都已没有了力气。
睡到凌晨，王小枪醒了，牛起也醒了，拿着王小枪写的狗屁诗稿就着微微晨曦看得兴高采烈。他们俩坐在垃圾堆上相视哈哈一笑。牛起问王小枪怎么了，王小枪没瞒他，说了下家里的窘况。牛起就笑，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说钱就是世上最大的英雄。王小枪当然赞同，这钱啊，是杀人不见血的刀。两人从垃圾堆边爬起来，在早起煅炼身体的老爷爷老太太诧异的目光下，坐到早点摊上，继续聊。牛起问王小枪在哪儿上班后，冒出一句话，得了，钱我借你，你得还。利息就免了。就这样，王小枪与牛起成了兄弟，也搬进牛起现在这套房子。王小枪刚刚还清这笔帐，所以现在才弄得这样辛苦。
早上刘玉说是牛起从垃圾堆里拣到王小枪，这话没说错，王小枪也没有说假话，后来有天，确实是王小枪把牛起的小命从垃圾堆里拣了回来。
王小枪的脑海里有了一锅稀粥，对李大姐笑得更人模狗样了，“大姐，我想想，您说得对。只是这上门女婿，要需要嫁妆的。俺也不想多，一辆车，一套房。俺保证生以双胞胎都全都跟她们家姓。对了，她姓啥？”
李大姐哭笑不得，“姓高。高大全的高。”
李大姐走了，王小枪去了食堂。单位上没食堂，单位附近的另一个单位有食堂，那里刚来的卖菜小姑娘眉清目秀，有一点李君的俊俏样。人比人气死人呢，都是十七八岁的花骨朵，有的要卖身养家，有的要喝“艾丽丝漫游幻境”。人要认命，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没时莫强求。小姑娘给王小枪打菜时总要比别人多出半勺，所以王小枪站在窗口时，一直用很温暖的眼神凝视着她，看着她面红耳赤，王小枪心花怒放。
饭菜二元钱一份，不贵，常有沙子。王小枪吃到沙子时，便呸呸出声吐出，这时小姑娘会从窗口前抬起头，飞快地瞟来一眼，仿佛这是她的错，眼里有很柔软的光。
吃过中饭，王小枪上资料室睡觉，睡得四肢发麻腰酸背疼，差不多已是下班时间。再回到办公室，喝几口茶，又去食堂吃晚饭，再给小姑娘抛去几个杀伤力强大的眼神，快乐地回了家。王小枪与牛起一直是各吃各，厨房是不开伙的。他们俩这样的人若会做饭，那真是天方夜谈。
牛起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眼睛盯着名片册，手指头按着，嘴里嘟嘟嚷嚷。见王小枪进来，屁股抬了抬，表示招呼，“买了个新手机，这样的款式也要一千二？还说便宜给我。你说这些黑心老板怎么会不发财？”
“什么牌子的？”王小枪凑过去脸，“蛮好看的嘛，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哈，揣在腰间，可治阳痿。一千二？便宜。我单位许主任也有这么一个，也是刚买，听说花了一千块。”
“我操，”牛起骂起来，“我正犯嘀咕呢，这丫的货色也要一千二？明个儿我找一下管那片区的老赵，穿上制服，披挂整齐，去整整这老板，老子都说了是工商所的，他还硬咬住这个价不放，他以为他是谁？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没穿制服？”
“能不穿吗？下班回来在路上买的，本想打电话约陈烟吃饭，他奶奶的，竟然找不到电话亭，走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找到一间，那里排起长龙。这不，一气之下，在附近买了这家伙，操，竟然卖贵我二百块，明天叫他关门！”
“人家以为你是在工商局扫地的。”王小枪继续火上浇油，看牛起额头冒汗，那可比饮下一杯冰冻了的康师傅绿茶还要通体舒坦，“陈烟答应来吃饭？”
“她说晚上有事，改天。”牛起的脸色在王小枪提到陈烟时缓和下来。
郎情妾意，甜甜蜜蜜了？坐火箭谈恋爱危险呀。王小枪皱起眉头说道，“牛哥，看上人家了？听说她刚从南方过来，要注意安全哟，要不要我为你准备几个加厚型的套子？”
“你个王八，嘴里只会喷粪。人家是做生意的，不是卖的。”牛起的唾沫溅到王小枪脸上。
“我没说她不是做生意的啊？”王小枪漫不经心擦了下脸，把做生意这几个字咬得特别重。牛起意识到失言了，恼羞成怒，“你丫的，别惹我，我正心情不好。”
王小枪哈哈一笑，真他妈的痛快。狐狸吃不到葡萄，当然要说葡萄是酸的。除非这只狐狸有病，病得时刻想拿武士刀切腹自刎。
“好好好，牛哥，你说了算。对了，昨天李君来找你？”王小枪拿起杯子往喉咙里灌水，喝急了，呛着了，王小枪咳嗽起来。牛起一跃而起，巴掌重重拍下，“别咳死了。得了，俺救了你一条狗命，还不付感谢费？”
一些水涌入王小枪的鼻子里，王小枪满眼通红，好一会儿，平静下来。
“牛起啊，看我不顺眼，也别下这等毒手？”王小枪继续咳嗽，“你丫的，昨夜又不来酒吧，想累死我？今天俺不去了，翻身做主人，还我自由身。”王小枪摆出副悲痛欲绝的表情，指望牛起会在王小枪这强大火力下磕头认错，没想牛起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了会，鼻子里哼出声，“果然是人才，可以去好莱坞跑个龙套。”
这还是人说话吗？可惜牛起不是人，王小枪也好不到哪。王小枪重重咳嗽，“昨晚生意忙，还好刘玉帮我。我看她倒是挺好的，虽然有点傻，女人嘛，还是傻一点的好啊。”王小枪语重心长。
听到钱，牛起的牛眼里放出银子一样的光，一把抓住王小枪的胸襟，“昨晚卖了多少？正闹饥荒呢。”
“你还会闹饥荒？”王小枪撇嘴，“钱搁柜子里，没认真数，大约千把块。我现在严肃警告你，我是公诉员，昨夜李君是不是来找你？第二，为何把刘玉甩了？良心给狗吃了，还在她面前与其他女人调情？明摆着不给她面子。你丫真狠。人家还辛辛苦苦帮你做了一晚上。我都心痛啊。第三，俺郑重声明，俺领导许主任那手机花了一千六，比你贵四百块，你这小子明天可不能瞎胡闹把人家给死路上逼。不过手机这玩意，一天一个价，与上了年纪的女人一般，只会越来越不值钱。第五……，没了。”
“你真当我是糊涂虫？要不，我现在给你一千二，你依葫芦画瓢给我买一个同型号的手机来？也是手气好，我爸今天叫我到他办公室，说后天一定得回家吃饭。还不就是想拉郎配，把我许配给范大局长那位风华绝代屁股小得一巴掌就能盖了的千金？听得蔫头搭脑，瞅着他抽屉里有这玩意，想起自己那手机已插翅而飞，若不顺手牵羊，岂不太委屈自己？跑到电信上号，问个哥们说是进价就一千二。我若在好莱坞，那什么奥斯卡小人裤兜里早塞了几个，谁的演技能有我这般沉稳如山，不动声色？”
妈妈的，以为是在耍猴，原来在被猴耍。王小枪吞下口涎，“牛哥，赶哪天，你再摸一个给我？兄弟一场，你蹲在厕所没手纸心急火燎时，也好打手机给我，我就是天大的事也会立马搁一边，给你老人家送纸来哟。牛哥，反正你老爸没两天又会有人送这玩意来，不就做个顺手人情？”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牛起摇头晃脑，“此事可一不可再，否则我爸硬逼着我嫁给那范大小姐，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我这是偷，我爸没发现呢。”
“那范大小姐怎么就不看上俺？天哪，你爸竟然明目张胆搞裙带关系，这还有一点点人性吗？”
“一个好汉三个帮，不搞点裙带关系，那还叫中国人？”
“牛哥准备与那一个巴掌遮了屁股的范大小姐比翼双飞，共偕连理，鸳鸯戏水，白头到老了？多少美眉会因此欲哭无泪欲悲无声啊！”
“你说我忍心让美眉们悲伤吗？为了她们，我一不怕死二不怕苦三不怕累得阳痿。”牛起吼起来。
“你丫的，去死吧！”王小枪冲牛起屁股踹了脚，这是个比他还要混的蛋，胡说八道，七零八落。王小枪问的问题，牛起没一个回答，这王八蛋能变着戏法与人兜圈，反正他有时间有钱有精力更有兴趣。
两人去了酒吧。路上，牛起说起昨夜李君来找的事。李君陪石梅来的。石梅的哥也是一个孩子，大不了石梅几岁，听闻这店被查封派出所要抓人送去劳教，想跑路，人慌心乱形迹可疑被火车站的执勤警察给逮住了，关入审讯室，拇指铐一上，几个人凶神恶煞一吼，那屁大的孩子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尿裤子，立马全招了。执勤警察与周强这边一核实，把人送过去。周强按口供打电话去了石梅的学校，叫拿一万块钱赎人，否则送去劳教。石梅本就忐忑不安，接了电话，人傻了，还是李君机灵点，说是去找牛大哥。
两个小姑娘愣愣地守候在牛起家门口。见到牛起，石梅放声大哭。牛起抹不下脸，只好忍痛与陈烟分手去找周强，心里那个悔，真是三千里黄河也洗不清。周强见他，呆了下，还是很爽快地卖了面子，交五千块，再少就不能了，所里也有任务，奖金工资改善配置什么的，全指望这类抓赌扫黄。大家都得创收吃饭啊。
牛起理解，冲那两丫头一摊手，事情只能是这样办了。两个小姑娘哪有这么多钱？问石梅哥哥，也是穷鬼，就那开店的钱，还是问别人借的。折腾到凌晨，牛起没辙了，对周强说，他来担保。虽说千不情万不愿，可又能如何？
周强对石梅说，钱就不用牛大哥担保了，但这钱必须在下星期六前送来。石梅慌忙应了。派出所没放人，说是等拿了钱再放。石梅与李君出了派出所，对牛起自然是千恩万谢。石梅竟差点跪下来给牛起磕头，把牛起吓得蹦到马路中央去了。
两个小女孩想法凑钱去了，天也大亮了，牛起去上班，与王小枪一样，睡了一天，睡到下午快下班，这才舒舒服服地醒来。
八
生意挺好，狗男女们今天晚上中了邪，王小枪与牛起忙得晕头转向，这个呼，那个唤，王小枪两条胳膊酸胀得都能从肩膀上直接拧下。好不容易才算有了个小小空闲，王小枪揉着腰在吧椅上坐下，长吁短叹。牛起在与一帮子熟客招呼，声音不大，从王小枪这个角度看过去，像几只屎克螂在头碰头研究什么狗屁大事。
灯光暖昧，人们都被自己的影子吃掉了。
音乐飘渺空灵，恬静深远，从各个方向传过来，给人一种恍惚，仿佛正置身于《神秘园》。天是暗的，有丝丝银白色的光线，在树的阴影下，坐在石头上的人静静地看着在路上移动的人。鸟叫声此起彼伏，叫得清澈，叫得心灵深处充满了水。生与死、爱与恨、聚与散，一个接一个透明的漩涡慢慢飘向天穹深处，消失在黑暗里。
人渐渐散了。没有不散的集会。
夜已深。王小枪咧开嘴，活动了下腮帮子。水仙花壁灯下，两个女人头碰头，其中一个不时朝王小枪这边看来。这很无聊，男男女女之间的事都很无聊。王小枪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吸，摊开手掌，想起杨过那十八式黯然消魂掌。烟很快抽完了，没有女人前来搭讪。今天，鱼儿有点消化不良。王小枪扫视着酒吧里的女人，挑选今晚的猎物，几天没做爱，难受啊。
水仙花壁灯下传来一声轻响，一个女人走了，另一个女人还在。安拉的使者伟大的先知穆罕默德在喊山过来山却不肯动弹时，立刻英明地朝大山走去。王小枪笑起来，这女人的影子不赖，迸出很多让人迷乱的线条，是暗夜里的一支火把。
“嗨，你好，头次来？借个火，行吗？”
王小枪凑过头。
泡妞是一门学问，酒吧泡妞更有技术含量。一要胆大，二要皮厚，三要能玩，四要敢花，五要能喝，六要懂得适可而止。具体讲起来，这里面的道道就多了。比如胆大，漂亮美眉身边一旦出现空位，要敢于及时入座。稍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