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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短篇小说(第十八辑)-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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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空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地敲着舱壁。

    “有事吗?”女道士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

    “告诉我,那老道是谁?”

    “叶法善。”

    “我要告诉婆婆!”

    “你忘了,你的婆婆已经死了。”

    智空紧紧捏着拳头,无声地哭了。

    2001/11/26

    
    第三章  功德尼寺

    水,水,水,全是水。

    铁锚冷冷地贴着智空的背。

    透过水面,智空看到郝劲道扭曲的身体。他一只手提着缆绳,另一只手上下
挥舞着,嘴巴一张一合,也不知在喊些什么。

    智空被野蛮地拉起,阳光突然打在智空的身上。“说,快说,图在哪里?”

    水花溅起,阳光消失了。

    水,水,水,全是水。

    智空从未想到过水会变得这样可怕。以前,在瓯江的浅滩,智空常常和小伙
伴们比赛谁憋气憋得久,他总是最后一个从水里伸头出来。

    可这一次完全不同。

    智空觉得天空越来越暗,黑夜提前将他包围了。

    模模糊糊地,他听到一个稚嫩的女声喊道:“叶法恶,郝弱道,快把小和尚
交出来!”

    智空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睡在一张软软的,散发着阳光的香味的床上。

    智空心满意足地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从窗口冲进来的阳光惊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看见一张小姑娘的脸。“姐姐,姐姐!”小姑娘兴奋地冲了出去,边跑边喊,
“他醒了,那个小和尚醒了。我就说那药有用嘛,你还说什么死马活马的,……”

    声音越来越小,也不知她究竟是跑去哪里找她的姐姐。

    智空第三次醒来,已是黄昏。

    两个女孩在窗外低声地说着话。

    “前几日在兜率天听弥勒佛说法,那个目连罗汉,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姐姐,
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不许胡说。”

    “我不是胡说,我说的是大实话。其实目连罗汉长得也还行,和姐姐站在一
起,还不至于丢姐姐的脸。”

    “你怎么越说越难听。”

    “这就叫难听吗?还有更难听的呢。你还没听到泰山那个老虔婆说的话,听
到了,非把姐姐气晕不可。”

    “碧霞元君说什么?”

    “她说,咱们功德尼寺已经被叶法善拉拢过去了,而且姐姐也已经和叶法善
……”

    “不许说了!”

    “我就说姐姐听了非气晕的嘛。其实那个叶法善人老不说,还整天捧着一张
八弦琴到处招摇,看到了都恶心。那天他拿着一颗避水珠,就想让姐姐把功德尼
寺搬到鹤川去,根本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要说一颗避水珠,就是十颗,一
百颗,又能怎样?……”

    智空轻轻地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向门外走去。

    两个穿着灰色僧衣的尼姑,并排坐在屋外的草地上。一个只有十六、七岁左
右,另一个稍大些,但也不到二十岁。

    一只鹦鹉,在她们的身边一摇一摆地散步。

    那个小一些的尼姑看见了智空。她忽地从地上跳起来,指着智空,顿着脚道:
“姐姐,姐姐,你看,那个小和尚偷听我们说话,真讨厌,我说的话全被他听去
了。”

    这是怎样一个小尼姑啊!智空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定定地站在门边,看着
她的眼睛,她的脸,她的薄薄的嘴唇,还有她左耳垂上那只银质耳环,在那一刻,
智空只想着,自己如果有一天,能变成一只耳环,戴在她的左耳垂上,那该多好
啊!

    “姐姐,姐姐,你看,他——他还色迷迷地看着我。”

    她姐姐一阵急碎步走过来,牵着智空的手,把他拉回了房里,道:“你刚复
元,不要到屋外去,被风一吹,就不好了。”

    智空恍恍惚惚地上了床,躺下,任由别人给他盖上被子。心里只是想着,世
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小姑娘?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小姑娘?

    “你的手还难受么?”

    智空抬起自己的右手,摇摇头,又抬起自己的左手。

    我的手好了?他想,可是,她会生我的气么?她还会来看我么?

    “你在干嘛?”

    ……

    “你是不是叫圆瑛?”

    ……

    “你为什么不理我?”

    ……

    一阵清风吹过竹林,竹叶相触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逍遥子,你快回来。”

    鹦鹉在空中绕了个圈,重又落在圆瑛的肩上,歪着头看着智空,道:“傻瓜,
傻瓜!”

    “这些草晒干了就像一只鹤。”

    “是呀,它就叫鹤子草。帮我把它贴到这儿好吗?”

    智空很小心很小心地捏起一片鹤子草,把它贴在了圆瑛的额头上。

    “这种草还有一个名字。”

    “叫什么?”

    “媚草。女孩子的脸上贴了这种草,就能让男人神魂颠倒。”

    “是吗?”

    “你看。”圆瑛从腰间摸出一只浅紫色的香囊,用食指和大拇指,小心翼翼
地拈出一只赤黄色的蝴蝶。“这是媚蝶,是吃媚草的叶子长大的,漂亮吗?”

    圆瑛重又把蝴蝶放回了香囊里。

    “带你去个地方。”

    圆瑛牵着智空的手,向山上走去。他们一直走到了山顶,四周是茫茫的云海。

    “莲花儿,莲花儿!”圆瑛喊道。

    两朵巨大的白莲从天边飘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智空和圆瑛的面前。

    圆瑛道:“上去。”

    莲花悠悠乎乎地升起来。智空有些紧张,他蹲在莲花的中央,两手紧紧地抓
住花瓣。

    鹦鹉绕着智空飞着,不停地喊:“傻瓜,傻瓜!”

    他们越飞越高。阳光像用清水洗过的一般纯净,向下面望去,一些蓝色的湖
泊在群山间沉默着。

    “我们会飞上三十三天吗?”智空问道。

    圆瑛笑了。她道:“不,我们现在正在去找阎罗王。”

    他们降落在一个漂浮在空中的平台上。圆瑛牵着智空,来到平台的中央,那
儿立着一堵巨大的气墙。

    圆瑛道:“你伸头出去看看。”

    智空把头伸进气墙里。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其实他一开始根本就弄不清
楚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无底的深渊,深渊里有个大得无法想象的老尼姑,在
老尼姑旁边,立着一个同样大得无法想象的香炉,香炉里的香,每根都粗得像一
座山。

    智空把头缩了回来。惊道:“天上的神仙都是这么大么?”

    圆瑛捧着肚子笑起来。

    她笑够了,道:“我们回去罢。”

    他们又坐上莲花,向下飞去。

    智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天上的神仙都是这么大么?”他再一次问道。

    圆瑛又笑了,她笑得连坐都坐不住了,她趴在莲花上,一边笑,一边不停地
抹着眼泪。

    “讨厌。”她道,“不准再逗我笑了。”

    然后,她又笑了起来。

    智空和圆瑛肩并肩地坐在一块巨石上,在他们的脚下,崇山峻岭如千军万马
般向天边涌去。

    一只凤凰在半山腰的梧桐树林上滑翔。

    逍遥子站在一棵松树上,冲着智空喊:“傻瓜,傻瓜!”

    圆瑛拾起一块石头,用力向逍遥子扔去。

    逍遥子“呱呱”叫着,飞到树丛后去了。

    圆瑛喊道:“你等着,看你能躲多久,我就不信你肚子饿了不出来。”

    逍遥子在树丛后瓮声瓮气地喊:“傻瓜,傻瓜!”

    “你想飞吗?”圆瑛突然转过头对智空道。

    智空茫然道:“为什么要飞呢?”

    “你婆婆不是让你亲手把图交给长安兴福寺的道宣律师吗?”

    “你怎么知道?”

    “我是神仙,怎么会不知道?”

    “我不想飞。”

    “为什么?”

    “现在不好吗?”

    “等你把图交给道宣律师了,再飞回来,不也一样。”

    “……”

    圆瑛从石头上站起来,猫着腰,在地上找着什么。

    “你干嘛?”

    “嘘——,别出声。”

    圆瑛捡起一块石头,看了看,扔了。她又捡起一块,摇了摇头,又扔了。她
越找越远,智空跟在她的后面,看一眼她,又看一眼那只色彩绚丽的凤凰,心想,
要是婆婆还在,多好。

    圆瑛总共找到了五块石头。一块白色,一块紫色,一块淡黄,一块赤红,还
有一块是金黄色。

    圆瑛指着石头对智空道:“这是白石英,这是紫石英,这是石钟乳,这是赤
石脂,这是石硫黄。”

    她找了一块平坦的岩石,把五块石头都放在上面。然后,把它们敲碎,从腰
间摸出一个小小的石臼,把碎石放进石臼里,慢慢地研磨着。

    她一边磨,一边朝石臼里吐唾沫。

    最后,她把石臼里的石粉倒在手里,细心地把石粉团成一个大丸子。

    “把它吃了。”她对智空道。

    智空惊道:“什么?这是石头,何况,那里面还有你的口水。”

    圆瑛斜了智空一眼,道:“怎么,你不想吃我的口水吗?”

    智空涨红了脸,道:“不——不是,我只是……。”

    圆瑛把那个大丸子放到智空的唇边,智空一张嘴,那大丸子就像长了腿一样,
“咕嘟”一声跳了进去。

    很快,智空觉得自己浑身都发起热来。他解开衣襟,向悬崖顶上走去——那
儿的风大。

    圆瑛站在他的身后,小嘴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地说:“飞吧!”然后,用一
根手指,把智空推下了悬崖。

    每个人都曾经做过飞翔的梦,像鸟儿一样飞翔,是一个人一生中最大的诱惑。

    为什么上天把翅膀赐给了鸟,却没有赐给人。

    人难道不是上天最钟爱的,最眷顾的么?

    而人只能站在地上,仰首看天,看飞鸟从人的头顶上飞过。

    “啊——,啊——,啊——!”智空喊道。除了高声叫喊,他不知道如何发
泄自己内心的激动。

    他们飞过高山,飞过湖泊,飞过森林,他们在阳光下飞翔,在月光下飞翔,
他们和大雁一起飞,和鹰一起飞,他们无忧无虑地享受着飞翔的乐趣。

    这是智空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他几乎忘记了一切伤心的事情,除了婆
婆。

    一个月之后,智空对圆瑛道:“我要去长安。”

    圆瑛并不感到意外。

    “你和我去吗?”

    “不。”

    智空没有再出声,他开始收拾行李,婆婆给他做的袈裟,婆婆的金钏,还有
其他一些零碎的东西。

    功德尼寺的出口,就是上次圆瑛带智空去看过的那个平台。穿过气墙,是一
个普普通通的禅房,智空上次之所以感到禅房内的东西都非常的巨大,是因为他
在气墙内身体变得很小的缘故。

    他走出禅房,外面是幽深的竹林,一条由砾石铺成的小径,像蛇一样穿过竹
林,竹林外,是香火氤氲的大殿。智空在佛祖像前拜了三拜,然后,走出了山门,
这是功德尼寺在凡间的出口。在山门之外,就是扬州,由妓女、诗人、美酒、音
乐、舞蹈和金银财宝堆积而成的扬州。在功德尼寺的俯视下,这个人间天堂骄傲
地炫耀着自己最美的一面。

    智空没有向山下多看一眼,他腾身跃向空中,一直向上飞,一直飞到了云层
的上面。他要先飞回青田,飞回瓯江岸边的松林,飞回他与婆婆分手的地方,他
把图藏在了那儿。

    智空降落在菩提树下。一切都没有改变,对于这些树,这些草,这些石头,
对于一刻不停地奔流着的瓯江,对于天空和大地,一百年亦不过是一瞬间。

    一些草籽已经在智空埋下地图的地方扎下了根。

    智空小心翼翼地把地图藏入怀中,拍去手上的泥土,准备再一次飞起。

    这时,他听到了叶法善的琴音。

    智空全身都在颤抖。他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叶法善从他的怀中把图拿走。

    “小和尚,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逃出道爷的手掌心吗?”

    叶法善冷笑着,又道:“若不是小妮子动了凡心,老道我就把你扔到江中去
喂鱼。”

    他狠狠地朝智空的屁股踢了一脚,轻轻跳上半空,一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
踪。

    智空重又飞回了功德尼寺。除了圆瑛和她的姐姐,智空不知还有谁能帮助自
己。

    可是,智空看到了什么呢?智空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是的,功德尼寺
还在,但已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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