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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短篇小说(第二十六辑)-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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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酣声大作地熟睡过去。陈菲把脸对着窗外的月光,大睁着眼睛,泪水莹莹。

    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她就听见赵放在卫生间里一边吹口哨一边冲澡。她忽然
愤怒起来,愤怒他的得意和满足。她躺在床上,懊悔着昨晚的狂乱,痛切地意识到
自己从一个纯情女子到如狼似虎的中年妇女的转变,几乎是不由自己的意志地。怎
么能不转变?再过三个月,她就四十了。她曾经是那么地纯洁,纯洁到决不可能与
任何灵魂不相通的男人发生即使是思想领域里的做爱。然而昨晚,她是怎么了?竟
然与已经是陌生人那样的赵放狂野地性交,而且仿佛从中得到了快感,那种没有灵
魂参与的快感,难道她真的老了吗?此刻清晨,她的头脑也象窗外的空气那样清凉
清凉的。

    六年过去了,陈菲和赵放之间再也没有发生过第二次那样的美味性交。现在,
他们就象住在同一座房子里的两个房客,当然,还有第三位房客:他们的儿子小雨。
三个人之间几天也说不上一句话。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夫妇俩变得这么疏远,其实自从陈菲到美国,他们就从
来没有真正亲近过。由于陈菲思想上的抵制,美味性交彻底破产。不但在床上她对
他冷淡,平时也一样。这样地过了个把星期,头脑不笨的赵放终于不但觉察到了妻
子的反常,而且开始产生了怀疑。其实他早就从国内的亲戚和朋友那儿听说过有关
妻子的闲话,他都把它们当作流言蜚语。与其说他不相信妻子的不贞,倒不如说他
并不十分地介意。他可以理解七年孤守空床的滋味,正因为这样,他对自己也就不
苛求。他曾经在一位墨西哥胖女人的房子里租到一个便宜的房间,住了四个月。那
女人很孤独,对他百般好,于是他们之间很自然地便发展到那种国内所谓“不伦不
类”的关系。为了留住他,那女人提出只收他七折房租。那时他穷,这笔好交易不
能丢。不过一旦他拿到了丰厚的奖学金,他便离开了她。后来他的情况好些了,追
求他的女人便也都是较高档次的了。他在墨西哥女人之后真正卷入的只有一次,和
一位离了婚带了一个孩子的女博士生。不过就这唯一的一次,由于女人天性中没有
洒脱风度和享乐精神的缺陷,他几乎掉入陷井出不来。所有的男人都不愿改变现状,
尤其是在上升地位中的那些,尽管金钱和地位在他们的头顶上画了光圈,给了他们
资本和力量另寻新欢,金钱和地位却遗憾地从不赋予他们真正浪漫的气质,他们几
乎千篇一律地务实。赵放自然也不例外。尽管偷过几次欢,自己辛辛苦苦垒起来的
小窝却决不能砸翻。况且,赵放对陈菲多少还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眷恋,真的,他
自己也不太清楚,眷恋她的什么。除了她是他儿子的母亲以外,陈菲本身确实有着
一种魅力。他一向钟情于袖珍型的东西,当然也包括人。他很难理解自己那时怎么
竟会与肥胖粗大的墨西哥女人鬼混,后来每想起那段经历,他都不免恶心。当然,
女博士比起那位墨西哥老女人来要清秀得多,然而却无法与陈菲比。

    他以为陈菲也会象他一样,主次分明,轻重有别。他以为一旦她来到美国,一
家人到了一块,他们又会象从前那样,和和睦睦、安安宁宁地过日子。然而他错了,
他并不了解女人,特别是象他妻子这样的女人。

    赵放可以原谅陈菲的过去,如果她真的如闲话里所传来的那样与别人好过。他
觉得自己大度地到了连一向不容易动情的自己都深受感动的地步,很不简单。要在
过去,在国内时,他是决不会这样豁达的。这些年来的遭遇,他的头脑开明了很多。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陈菲却仿佛仍然沉浸在旧情里,对他冷若冰霜,赵放的自尊心
大大地受伤了。他在美国含辛茹苦地奋斗,好不容易创下了不仅令国内的人们羡慕,
甚至连他的一些在美的朋友都赞美的家业,又千方百计地将陈菲和儿子接出来。她
并不一定要工作,在家干些家务事,照料好赵放和儿子就行了。她却仿佛极为不屑,
不但没有一丁点的知恩感激,反而成日介绷着张脸,象女皇那样地傲慢,难以伺候。

    说得难听点,她连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乡下女人都比不上。乡下女人至少还有
服从和孝敬的美德,至少还懂得夫唱妇随,百依百顺。而陈菲呢,不但没有一点温
情,臭架子又大。赵放也不是从前的赵放了,决不会去讨好巴结她的。如果说以前
在国内时他曾经看着她的眼色行事,那还不是因为陈菲有一位声誉赫赫的母亲,经
济上也比一般人家要宽裕。可是事过境迁,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什么地方?陈
菲那大名鼎鼎的母亲已是山沟里的土地爷,不管用了。在美国一切都得靠自己,赵
放不就是全凭着自己的努力在美国站住脚的吗?如果陈菲识相,她应当对赵放巴得
紧一些才是。

    陈菲太天真,没有想到赵放已经一反旧日的常态,不把她当做公主看待。她在
赵放面前历来是贵族,即使落魄了,寄人篱下了,也仍然丢不掉贵族的架子。什么
都能指望,就是不能指望陈菲向赵放屈从和乞求哀怜。两人谁也不买谁的账,出现
了僵持局面。赵放心里气不过,便又拾起那段在陈菲来美之前就已中断了的关系,
与那位女博士重修旧好。这回,他并不用心地去掩盖,如果陈菲吃醋不满,是她自
己活该,谁让她金枝玉叶地碰不得?他赵放已经守活鳏守了七年,他可不愿再继续
守下去了。

    没想到赵放的这一着极富刺激性,陈菲的自我价值感一下子来了个颠倒。她发
现自己成为没人理睬,被人抛弃的女人了。她没有朋友,没有社交圈子,认识的几
家华人家庭也并不非常亲密。她那点可怜的英语连问路都不够用,更不用说打入美
国社会了。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她陷入了流放一般的境遇里。雪上加霜的是,
她忽然四十岁了,脸上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已经不可掩饰地显而易见。她知道,随
着青春和美貌的失去,在远离母亲庇荫的异国他乡,她那贵族的身份也将最终土崩
瓦解。

    陈菲也并不是没有努力,她也想靠自己的力量在经济上站立起来。只有经济上
不依附人了,才能谈得上独立和自尊,才能重新抬起她高傲的贵族的头。她为人看
孩子,把家里的一间娱乐室打扮成儿童乐园,事业兴旺时,她曾经有过四个娃娃。
不过,她自己的独生子小雨是请保姆带的,从来就没有真正带过孩子的她,发现这
个工作并不好干。这样干了五个月下来,她的精神几乎崩溃了,她知道再多干一天,
她便会发疯,她不愿步她那位从没见过面的大姑的后尘,住进精神病院去。于是她
又尝试了中国餐馆,笨手笨脚地干了一个礼拜,受不了老板的气,痛痛快快发作了
一顿,辞退了。除了看孩子和端盘子,她还能干什么呢?就连看孩子和端盘子她都
干不好,她还有资格干什么呢?在家里呆着,她成了吃闲饭的人,赵放会愈加瞧不
起她,她这口饭吃得不气长!

    就在赵放的置若罔闻中,在她自己的自我价值一落千丈的危机中,陈菲的神经
开始了长期的抑郁。一旦风闻赵放与女博士的动静,她便坐立不安,精神异样。实
在忍无可忍时,她就摔碟子扔碗。他们之间并不是没有过正面的交锋,但每次都以
赵放责问陈菲在国内时的行为而得胜,堵了她的口。她辩白说没有,心里却知道,
灾难已经造下,自己的辩白已经不起作用。正是在这种悔恨懊恼交加的极度压抑中,
陈菲象火山一样地爆发了。有一次竟然将赵放花了重金买来的一套小巧玲珑的微型
水晶雕刻系列给砸了,把赵放气得快要发疯。

    “你也太不象话了!砸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砸人所爱!做人不能做得太绝嘛。”

    赵放很少破口大骂,这回,却有点破天荒了。

    陈菲知道,赵放是真的受伤了。

    半夜,赵放起身,蹲到那破碎了一地的水晶雕刻前,从落地窗射进来的月光将
它们照耀得亮亮晃晃的。他从残渣中捡起了几块略大一些的、较完整的碎片。其中
有一个哥特式的屋顶,一辆少了一个轮子的马车,还有一间城堡旁边的农家小屋。
他把那小屋举起来,仔细端详:居然完好!虽然辉煌华丽的城堡破碎了,但那旁边
的小屋却没有一点儿的损坏!赵放将残渣扫进垃圾桶,将那个小屋又摆回橱子里,
只是看上去极为形单影只。

    这样的火山爆发对双方来说损失都很大,尤其是在感情方面。他们两人之间原
先就不肥沃的那片感情之土,现在更加荒凉了,成了不毛之地。闹得实在太厉害时,
赵放索性便不理睬陈菲,闷闷地跑到不知道的地方去过夜。她更加愤怒了,然而却
毫无办法。

    陈菲很快就发现酒精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大凡初染酗酒的人都是由于心里有气
无处出,有话无人说,自我价值的贬低,于是便到酒精里去寻求安慰。虽然陈菲很
少将自己灌得烂醉,但却不乏将自己弄得飘飘然的时候。当这种时刻来临,她便进
入一种幻景般的境界,有时哭,有时笑,仿佛胆子也大了,天不怕地不怕。事后她
并不记得很多,但知道自己癫癫狂狂了一阵。头脑清醒时,大多在清晨,这时她便
会想起母亲对她讲起过的她的已经记不很清楚的父亲和父亲家里的往事。大姑年轻
时又聪明又能干,与一位远房堂兄定了婚,后因男家发现两人八字不合,解除了婚
约。从此大姑精神变态,疑神疑鬼,脾气暴躁,成了废人,终于被送进疯人院。陈
菲自己的父亲在反右那年突然跳楼自杀,由于他已死,便躲开了被划为右派的命运。

    她一向都有些怀疑自己精神的健全,不过一向她都没有发现自己有任何不正常
的毛病。随着四十岁以后一年又一年的过去,她开始觉察到自己时常有的神经过敏
和对一些事情作出的过分激烈的反应。当然,这些也许都与精神的健全不健全毫无
关系,很可能只是停经期的前兆,自己的母亲不就是在四十七岁那年断经的吗?然
而这个想法并没有给陈菲带来丝毫慰藉,眼看着自己向四十七岁一步一步迈进,她
仿佛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也将在四十七岁到来时步入“老女人”的阵营。而那一天,
离她不远了。

    赵放尽管对陈菲置若罔闻,他并没有要和陈菲离异的意思,他是务实的人,极
为恐惧离婚造成的麻烦。他知道儿子首先不能原谅他,这点是他无法容忍的。虽然
他自己对儿子的感情很深,儿子却对他并不亲近。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努力促进他
们之间的亲近,但是看来收效甚小。儿子真正爱的是母亲,一旦离婚出现,儿子是
一定跟母亲的,说不定还会恨他一辈子。他不愿意这种局面出现。他以为,只要他
尽了一家之主的责任,为家人提供住宿吃饭,生活有保障,任何人都无法指责他了。
至于感情,又不是赵放他先吝啬起来的……

    就这样,六年来,这一对夫妻在轴线的两边越走越远,起先是同床异梦,后来
干脆连床也不同了,各人有各人的卧室,反正房子很大,房间很多。

    虽然女博士是抱着找丈夫的念头与赵放来往的,赵放却并不想与她过深地卷入。
她有一个很象样的儿子,与小雨年龄相仿,但是却比小雨听话懂事,学习也好,还
帮妈妈做家务。这样的一个男孩子不会给未来的父亲带来多少麻烦。只是,赵放在
感情上接受不了。他无法想象别人的儿子取代自己的儿子成天生活在一起;他不能
容忍那将成天与自己生活在一起的新的“儿子”姓着别人的姓,而那姓着自己姓的
真正的儿子却很可能与别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况且,这个姓着别个男
人姓的男孩对他仿佛有着一种无名的仇视,他很难想象他们将怎样和平共处,如果
这样的局面一旦发生的话。几年来,赵放并不是没有尝试过要消除这孩子的仇恨情
绪,可是毫不见效。随着那男孩年龄的增大,个头的长高,那股阴阴的敌意好象也
日益渐深了。

    在陈菲和小雨来美之前,赵放费了好大的劲才与女博士断了关系,分手时讲好
从此不再往来。尽管从此不再往来,女博士仍然不死心,每隔一周就往赵放的办公
室打一次电话,仿佛依然在期望着什么奇迹。不需要等待太久,奇迹终于出现,赵
放与陈菲之间的冷淡给了女博士又一次机会。赵放开始在电话里抱怨妻子,女博士
的同情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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