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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芸菁.-.瓶子晚安-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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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的来,悄悄的走,不带走一片云彩。是啊!我是没法带走云彩,因为包袱裡已经塞了太多的,属于他们的回忆。  
时间是五点半,也许我可以等一等,搞不好他们等一下就回来了。  
打包后带着这样的期待回到大厅,轻抚着我的青绿色沙发,小心的坐下,想端正坐姿却仍缩了起来,就允许自己最后的放纵吧。  
我回到之前的毛球型态,偎在旧沙发裡,嗅着熟悉的布棉味道;  
多少个失眠日子就是这样打电话给何祯,问他那边几点,然后迎接晨晓,从这个角度看见金黄色的太阳。  
数不清的夜晚,我煮好了麵在这裡等他回来,看着他吃麵的满足感,也让我从中得到小小的满足。  
以为单调的生活总有些细微触动知觉,只是一向迟顿的,我和大家一样总在要失去时才知道之前的精彩。  
如此精彩。  
沿着手把露出的棉絮掏了一下,挖出那张电话卡反覆看着它,脑中浮出的已不是凯文的脸,而是何祯帮我找回电话卡递给我的当下。  
一併带走了,因为这是属于何祯的回忆。  
悄悄将电话卡收回前胸口袋,那个靠近心脏的地方。  
我继续等待,眼神移到那原本空下的白牆。好多了,摆上一幅大河恋的绿色海报后,整个客厅温暖多了。  
买的人一定是何祯吧!他心思较细,比较会挑选这类的东西,只是不知道谁建议他在客厅挂幅海报的,挺好。  
我继续等待,六点了,仍然没有人回来。  
怎麽搞的,以前阿皓五点半就在家裡了,何祯如果没值班的话,六点也该到家了呀!  
难道,我想要传达一句再见都这麽困难吗?  
很不甘心的,我抓出之前买的海报用纸,用POP字体写上:  
『亲爱的祯和阿皓,我回美国了,想对你们说声谢谢,这段日子真是麻烦你们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再回来的。请你们务必好好的照顾自己。真的谢谢,真的。珍重。再见。』  
写完了,搁在客厅桌上的显眼地方,却怎麽看都觉得不对,  
好想多加几句的写上阿皓不要再迟到,祯要好好照顾自己,要不道歉的写”我欺骗了你们,我根本没失忆”这类的。  
算了。  
一个手劲,我将海报揉成一团球,丢出一个弧形空投到垃圾桶。  
既然要这麽潦草作结,那就草率的更彻底些吧。  
没有时间了,我必须要离开。  
起身,我对爱屋做最后一次的巡礼;客厅、厨房,我的卧室,黄橙色的房门,然后是…  
我停在水蓝色的房门前,凝视那块”进来者死”的木牌。  
感动开始源源不绝的冒出来,就像涨饱的海棉一样,在用力拧紧之下滴滴答答的流了满地的水,比想像中还多还多。  
没有敲门,不再说晚安。  
伸手抚着门板,水蓝色的门成了水色,嚐到嘴裡的咸味这才发现自己流了满脸的泪。  
眼眶中的汪洋出现祯的幻象,大量的画面不停拨放,乏力袭身,却得用力提起二袋行李。步伐沉重,我还是得离开爱屋。  
珍重。再见。  
亲爱的阿皓。  
亲爱的祯。  
经过玄关,走到大门,突兀出现的人让我呆站,手一鬆,行李摔落发出声响。  
「妳回来了?」何祯问。  
他清俊的容颜有几分憔悴,双目却在看到我时闪出光彩,更甚之前的凌厉。  
「嗯,我回来了。」擦去滑落的泪,一阵阵难捨起而骚动。  
他看到地板上的行李,语气之重的让四周的空气撼动。「要走了?」  
「嗯,得走了。」很艰困的,我仍是给他一朵美丽的笑。  
接下来是冷掉的空间,我们没有互相凝视的将眼神定在某一个点上,我在想,他是否在找适当的措辞想数落我的不是。  
「谢谢妳。」  
「谢我?」沉默良久后的一句话,却是挑起惊骇。  
「嗯,妳给我一段美好时光,让我头一次活得那麽舒服痛快。真的,很谢谢妳。」  
「唔。」我好不容易顺畅的气再起波澜,「对不起,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告」  
「没关係。不用对不起。」  
「嗯。」  
「妳,」他抬头让我看进他眼底,那幽静的深潭之中似乎包容太多我瞧不见的情感,也跟着隐没掉那些说不出口的遗撼。  
「妳要幸福,好吗?」  
「嗯。」  
「要过得比别人都好。」  
「嗯。」  
「要学小丸子一样的坚强。」  
「嗯。」我点头,再摇头。「不要她好无赖哦!」  
我们相视着,笑了出来。  
「好,就无赖的活下去吧。」他笑了,「也要把幸福带给其他人。」  
「嗯。」  
「要维持这种善良率真的个性。」  
「嗯。」  
「要糟糕了,」他用右手遮住双眼,轻轻甩头,声音抽搐。「再这样下去就没办法再见了呀。」  
我红了眼眶,捨不得的情绪如燎原般的漫天而去。  
「祯,」我叫他,在他放下手时迅速给他一个颊畔轻吻,「再见了。」  
迅速提起行李,想要一派潇洒的离开却是逃命般的夺门而去。  
泪水溃堤。我逃命般的奔跑。  
外头,仍是属于阴天的天气。  
※ ※ ※ ※  
偷偷熘回叶子家,一眼就看见要带走的两箱行李已经整理妥当的放在门边,  
气派的大厅只有叶子候着,她翻阅手中的杂志,看见我进门时只瞄了一眼随即又专注在自己手上的刊物。  
「呃」我还没想到一个可以解释我下午偷熘的理由而感到侷促不安,非常不希望自己的右脸或左脸又让她的手给得逞了去。  
「呃」  
「餐厅桌上有烧仙草,买回来一阵子该冷了,妳把它用微波炉微一下就可以吃了。」叶子体贴的说。  
「嗯。」情势诡异,只是我仍然心存侥倖,环顾大厅,问。「凯文呢?」  
「下午他就回去整理他自己的东西了。」  
「哦。」  
我将烧仙草温热后回到大厅坐在叶子身侧,伸长脖子看她一直专心看的杂志是哪一类,  
不过意外看到,她盯着的那页是”有肾亏的困扰吗?请洽“这类的广告。  
「叶,妳为什麽」  
「妳在台北的这段期间,到底去了哪裡?」  
我愣着,她用力的阖上杂志,「这麽见光死吗?说不得?」  
看来,她的心思从头到尾就没摆在杂志上,以为她会放过我真的只是奢想了。  
「好,好,我说。」举手投降,接下来是一段冗长的故事,请参照《瓶子,晚安。》  
说完后,烧仙草又凝结了,也不烧了,我放弃吃它的念头。  
叶子的眉端微蹙,没一会儿,她将杂志扬起,迅速的敲上我的脑袋。  
「喂为什麽打我。」  
讨厌,不是右脸或左脸,而是我的脑袋!为什麽我总是失算!  
「如果妳早说出来,我就会早点提醒妳」  
「提醒?什麽?」  
「说真的,妳爱凯文吗?」  
叶子开口的第一句话太诡异,我不自主的沉默半嚮。  
「爱呀。」轻声回应。  
「妳确定?」  
「为什麽妳要一直问我这个问题呢?」我虚弱的回应。「妳反覆问我好多次了。」  
「因为我的考量在于如果妳嫁给凯文的话,他至少,最低限度能给妳安定生活,但其他人我又没有把握」  
「等一下,妳还没说,妳想提醒我什麽?」没有头尾的说话方式,太不像单刀直入的叶子。  
「想要妳认真的想一想,妳到底爱不爱凯文这件事。」  
「我就说了我」对着叶子我几乎大叫。「爱他。」  
叶子笑着,轻轻澹澹的笑声听起来万分刺耳。  
「妳知道吗?妳说”妳爱他”这句话给我的感觉就像牛顿定律。」  
「什麽意思?」我不懂。  
「牛顿定律不就是坐在苹果树下,当苹果成熟了会掉下来砸到人,而不会往上飞去吗?」  
「这我知道。」那和我爱凯文有什麽关係?  
「妳已经将”我深爱凯文”变成一种定律了。」  
我还是不懂。  
「妳认为”我深爱凯文”是一个永远不变的事实。」  
「那的确是啊。」我仓皇的辩解。  
叶子不理会的继续说,  
「我问了妳许多次妳爱他吗?妳的反应很直觉性,几乎不用思考就回应了。这让我想到”自我摧眠”和”潜抑暗示”。」  
「叶,妳是想说,我不爱凯文的是吗?我怎麽可以不爱他,我和他交往五年,他是这麽的体贴温柔。  
而且我的失踪他还可以留职停薪到台北拚死命一样的找,那些不是妳告诉我的吗?他对我的爱妳不是看得很清楚吗?」  
「这就是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说的地方,凯文的确是我截至目前为止见过最爱妳的人,  
我不相信还有谁可以像他一样用命来爱上妳,但是问题在于妳对感情的认定太偏执,了解的太粗浅,  
妳看不清自己是真的爱上凯文还只是把自己囚禁在凯文的爱裡。如果一辈子就这样关起来也就算了,  
但是总有其他人的出现让妳对爱情感到困惑,感到犹豫,而这些因子会让妳不快乐。」  
我惊愕的无法开口,被她敲过后的脑袋一再再浮现何祯的脸,这才有点明白叶子的隐忧和我对凯文的爱似乎偷工减料。  
「如果妳说,妳爱一个人就只能如此,那也真是太苍白,太不幸了。」  
「叶子!」我大吼,几乎要她闭嘴。  
「妳不允许凯文的背叛更加容不得自己背叛,可是亲爱的Tina,妳根本没问过自己心底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我想要的不过是」呼吸轻喘,我竟然什麽都说不出口。脚步错乱,我真的踏错了吗?  
「去看清自己的内心吧!是不是”我深爱凯文”只是法拍屋的封条,在撕掉之后,从裡头走出来的人是别人。」  
她率性的说完,将我丢下后一个人回房了。  
我开始在看不到海浪的情海中浮沉,快溺死般的想呼喊出声,却知道没有人会出手援救。  
我是不是用着虚假的矜持包装出一份漂亮的爱,而且引以为傲它的高贵美丽,漠视着它真正的本质。  
我意识清醒,但是否对爱情了解的暧昧,表达的溷沌,我是不是拿爱情当赌注,赌上我的幸福,和凯文该得到的幸福。  
『妳要幸福哦。』  
许多人都这麽告诉我,凯文、叶子、何祯。  
只是,我该怎麽幸福?  
沮丧极了,我回房间将从爱屋拿回的行李狼狈的翻出,粉红色手机从行李中弹跳出来。  
现在它跟我一样都处在失电状态。随手将充电器插上,等充电完成后按下开关,输入密码,  
以为该是沉默的它却在启用的状态中不停的喵呜呜的叫,用铃声提醒我有语音留言,也让我停下整理其他行李的动作。  
『您有一通、二通、三通…』  
一堆的留言令我皱眉。谁留的?难道?会是?  
我进入语音信箱,开始随着跳动加速的心脏听取留言。  
『三月二日的晚上十二点,我想跟妳说晚安。』  
是,果然是何祯的声音。  
我扬起唇角。手在抖动之下按下接续。  
『三月三日,零晨十二点,我想跟妳说,晚安。』  
真是,不会接下来的都是一堆”晚安”吧!  
『三月四日,零晨十二点,我想跟妳说嗯,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说晚安,那很乏味。』  
对嘛,留言的人都感到乏味了,那就更不要为难我了啊!  
『三月五日,不是零晨十二点,是清晨六点半从这窗美丽世界的斜七十五度角看日出,真美。妳看见了吗?』  
我怎麽看得见啊!我又不在那裡。  
『三月六日,零晨十二点,晚安。』我皱眉,另一头的何祯却继续说。  
『好想念妳煮的乌龙麵,虽然比我煮的差,可是那种味道再也没有别人可以煮得出来了。』  
真棒的恭维,骂人绝不带髒。  
『三月七日,零晨二点。对不起,错过了十二点,因为刚结束一台刀。  
唔,有闻到咖啡香了吗?我在喝着咖啡,颇遗撼它不是妳煮的。嗯,妳去哪裡?为什麽不回来?阿皓每天迟到,他很想念妳。』  
那你呢?不想我吗?  
深呼吸后按下键,听取下一通。  
『三月八日,零晨二点,我在属于妳的窗前,左边第三户人家的那盏灯这才熄灭。  
街头很静,太安静到让人觉得可怕。从没发现,原来没有妳的日子是这麽孤独,这麽可怕。我,很想念妳。』  
拿手撑住额头,我再听取下一通。  
『三月九日,早上九点,早安。今天休假,我却觉得更累,  
是不是工作可以让我暂时忘记妳不在的事实,让我不要处在一个没有妳的屋子裡。  
对了,那天妳抱过的猪仔我买回来了,以为妳想要才会抱那麽久,还放在我房裡,想要的时候来找我拿吧!  
或者妳想要其他的东西,嗯,天上的星星真的没办法,别为难我了吧。』  
猪仔啊!原来何祯以为我喜欢才买下来的。  
『三月十日,晚上零晨二点。妳失眠之后换我失眠了,就算没有值班也睡不着,是妳将失眠传染给我的吧!  
那妳是不是要负责治好它呢?』总算知道失眠的痛苦了吧!  
我想嘲笑何祯,却怎样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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