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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阅读的年轮-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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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提供刺激、乐趣、激动人心,而后者则如同向影剧院真扔上一颗炸弹——你受
得了?因此,对后现代主义配置的社会条件不够,就必有流氓的结果。

    诗人总是被公众冷淡,流氓将会被社会惩治。最后,当学院型和市井型的叛
逆都受到某种遏制,很多后现代人可能会与环境妥协,回归成社会主流人物,给
官员送礼,与商人碰杯,在教授的指导下攻读学位,要儿女守规矩。至于主义,
只不过是今后的精神晚礼服之一,偶尔穿上出入某种沙龙,属于业余爱好。他们
既然不承认任何主义,也就无所谓对主义的背叛,没有许诺任何责任。最虚无的
态度,总是特别容易与最实用的态度联营。事实上,在具体的人那里,后现代主
义通常是短暂现象,它对主流社会的对抗,一直被忧心忡忡的正人君子估计过高。

    在另一方面,权势者对这些人的压制,也往往被人们估计过高。时代不同了,
众多权势者都深谙实用的好处,青春期或多或少的信念,早已日渐稀薄,对信仰
最虚无的态度其实在他们内心中深深隐藏。只要是争利的需要,他们可与任何人
亲和与勾结,包括接纳各种晚礼服。不同之处在于,主义不是他们的晚礼服,而
是他们某种每日必戴的精神假面。他们是后现代主义在朝中或市中的潜在盟友。

    这是“后现代”最脆弱之点,最喜剧化的归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后现代主义是现代主义的分解和破碎,是现代主义猛烈
燃烧的尾声,它对金灿灿社会主流的批判性,正在被妥协性和认同倾向所悄悄置
换。它挑剔和逃避了任何主义的缺陷,也就有了最大的缺陷——自己成不了什么
主义,不能激发人们对真理的热情和坚定,一开始就隐伏了世俗化的前景,玩过
了就扔的前景。它充其量只是前主义的躁动和后主义的沮丧,是夜行者短时的梦
影。

    如果“后现代”又被我们做坏,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夜天茫茫,梦不可能永远做下去。我睁开眼睛。我宁愿眼前一片寂黑,也不
愿当梦游者。何况,光明还是有的。上帝说,要有光。

    最初发表于1993年《读书》,后收入随笔集《夜行者梦语》。

    /* 22 */第二部分性而上的迷失(1 )

    M。昆德拉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表达了一种情欲分离观。男主人公与
数不胜数的女人及时行乐,但并不妨碍他对女主人公有着忠实的爱情。问题是昆
德拉笔下的女主人公不能接受,对此不能不感到痛苦。解放对于多数女性来说,
恰恰不是要求情与欲分离,而是要求情与欲的更加统一。她们的反叛,常常是要
冲决没有爱情的婚姻和家庭,抗拒某些金钱和权势的合法性强奸,像D。H。劳伦斯
笔下的女主人公。她们的反叛也一定心身同步,反叛得特别彻底,不像男子还可
以维持肉体的敷衍。

    一

    有些事情如俗话说的:你越把它当回事它就越是回事。所谓“性”就是这样。

    性算不上人的专利,是一种遍及生物界的现象,一种使禽兽花草万物生生不
息的自然力。不,甚至不仅仅是一种生物现象,很可能也是一种物理现象,比如
是电磁场中同性相排斥异性相吸引的常见景观,没有什么奇怪。谁会对好些哆哆
嗦嗦乱窜的小铁屑赋予罪恶感或神圣感呢?谁会对它们痛心疾首或含泪欢呼呢?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一种类同于氨基丙苯的化学物质,其中包括新肾上腺素、
多巴胺,尤其是苯乙胺,在情人的身体内燃烧,使他们两颊绯红,呼吸急促,眼
睛发亮,生殖器官充血和勃动,面对自己的性对象晕头晕脑地呆笑。他们这些激
动得哆哆嗦嗦的小铁屑在上帝微笑的眼里一次次实现着自然的预谋。

    问题当然没有如此简单。性的浪漫化也是一笔文化遗产,始于裤子及文明对
性的禁忌,始于人们对私有财产、家庭、子女优育等经济性需要。性的浪漫化刚
好是它被羞耻化和神秘化之后一种必然的精神酿制和幻化,放射出五彩十色的灵
光,照亮了男人和女人的双眸。直到这个世纪的一九六八年,时间已经很晚了,
传统规范才受到最猛烈动摇。美国好莱坞首次实行电影分级制度,X 级的色情电
影合法上映令正人君子们目瞪口呆。一个警察说,当时一个矮小的老太太如果想
买一份《纽约时报》,就得爬过三排《操×》杂志才能拿到。

    避孕术造成了性与生殖分离的可能,使苯乙胺呼啸着从生殖义务中突围而去。
其实,突围一直在进行,通奸与婚姻伴生,淫乱与贞节影随,而下流话历来是各
民族语言中生气勃勃的野生物,通常在人们最高兴或最痛苦的时候脱口而出,泄
漏出情感和思想中性的基因。即使在礼教最为苛刻和严格的民族,人们也可以从
音乐、舞蹈、文学、服饰之类中辨出性的诱惑,而一个个名目各异的民间节庆,
常在道德和法律的默许之下,让浪漫情调暖暖融融弥漫于月色火光之中,大多数
都少不了自由男女之间性致盎然和性味无穷的交往和游戏,对歌,协舞,赠礼,
追打笑闹,乃至幽会野合。这种节庆狂欢不拘礼法,作为礼法的休息日,是文明
禁忌对苯乙胺的短暂性假释。

    从某种特定意义上来说,种种狂欢节是人类性亢奋的文化象征。民俗学家们
直到现在也不难考察到那些狂欢节目中性的遗痕。

    始于西方的性解放,不过是把隐秘在狂欢节里的人性密码,译解成了宣言、
游行、比基尼、国家法律、色情杂志、教授的著作、换妻俱乐部等等,使之成为
一种显学,堂而皇之进入了人类的理智层面。

    它会使每一天都成为狂欢节么?

    二

    禁限是一种很有意味的东西。礼教从不禁限人们大汗淋漓地为公众干活和为
政权牺牲,可见禁限之物总是人们私心向往之物——否则就没有必要禁限。而禁
限的心理效应往往强化了这种向往,使突破禁限的冒险变得更加刺激,更加稀罕,
更加激动人心。设想要是人们以前从未设禁,性交可以像大街上握手一样随便,
那也就索然无味,没有什么说头了。

    因此,正是传统礼教的压抑,蓄聚了强大的纵欲势能,一旦社会管制稍有松
懈,便洪流滚滚势不可挡地群“情”激荡举国变“色”。性文学也总是在性蒙昧
灾区成为一个隐性的持久热点,成为很多正人君子一种病态的津津乐道和没完没
了的打听癖、窥视癖。道德以前太把它当回事,它就真成一回事了。纵欲作为对
禁欲的补偿和报复,常常成为社会开放初期一种心理高烧。纵欲者为了获得义理
上的安全感,会要说出一些深刻的话。他们中间的某些人,如果吃饱喝足又有太
多闲暇,如果他们本就缺乏热情和能力关注世界上更多刺心的难题,那么性解放
就是他们最高和最后的深刻,是他们文化态度中惟一的激情之源。他们干不了别
的什么。

    这些人作为礼教的倒影,同样是一种文化。他们的夸大其辞,可能使刚有的
坦诚失鲜得太快,可能把真理弄得脏兮兮的让人掉头而去。他们用清教专制兑换
享乐专制,轻率地把性解放描绘成最高的政治,最高的宗教,最高的艺术,就像
以前的伪道学把性压抑说成最高的政治,最高的宗教,最高的艺术。他们解除了
礼教强加于性的种种罪恶性意义之后,必须对性强加上种种神圣性意义,不由分
说地要别人对他们的性交表示尊敬和高兴。他们指责那些没有及时响应步调一致
来加入淫乱大赛的人是伪君子,是辫子军,是废物。这样做当然简单易行——
“富贵生淫欲”这句民间大俗话一旦现代起来就成了精装本。

    这些文学脱星或学术脱星,把上帝给人穿的裤子脱了下来,然后要求人们承
认生殖器就是新任上帝,春宫画就是最流行的现代《圣经》。他们最痛恶圣徒但
自己不能没有圣徒慷慨悲歌的面孔。

    这当然是有点东方特色的一种现代神话,最容易在清教国家或后清教国家获
得信徒们的喝彩。相反,在性解放洪潮过去的地方,X 级影院里通常破旧而肮脏,
只有寥落几个满身虱子和酒气的流浪汉昏昏瞌睡,不再被大学生们视为可以获得
人生启迪的教堂和圣殿。性解放并没有降低都市男女的孤独指数和苦闷指数,并
没有缓解“文明病”。最早的性解放先锋邓肯后来也生活极其恶化,肥胖臃肿,
经常酗酒,胡吵乱闹,不大像一个幸福的退休教母。那里一方面有了得乐且乐的
潇洒,另一方面也有艾滋病、性变态、冷漠、吸毒之类的苦果。如果有人去那里
宣言只要敢脱就获取了天堂的入场券,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除性的困惑和苦恼,
甚至进而达到人生幸福的至境,这种神经病肯定半个美元也赚不着。

    自由是一种风险投资。社会对婚姻问题的开明,提供了改正错误的自由也提
供了增加错误的自由。解放者从今往后必须孤立无援地对付自己与性相关的困惑
和苦恼,一切后果自己承担,没法向礼教赖账。正如有些父母怕孩子摔跤就不让
他们踢球,我们为勇敢破禁欢呼。但勇敢就是勇敢,勇敢不是包赚不赔的特别股
权。一九六八并不是幸运保险单的号码。踢足球就是踢足球,一只足球不算什么
特别了不起的东西,不值得大吹大擂。穿上球鞋不意味着一定能射门得分,一定
成为球星,更不意味着万事如意。

    /* 23 */第二部分性而上的迷失(2 )

    三

    对理论常常不能太认真。

    一个现代女子找到了一个她感性趣的男人,如果对方婉言拒绝她,这个女子
就可能断言对方在压抑自己:你怎么活得这么虚伪呢?你太理智了,我觉得理智
是最可恶的东西,是最压抑人性和情感的东西。人生能有几时醉?……

    这个女子开导完了,出门碰到一个使她极其恶心的男人,被对方纠缠不休,
她就可能说出另外一些理论:你怎么这样不克制自己呢?怎么这样缺乏理智呢?
你只能让我恶心,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无耻的人……

    这个女子的理智论和反理智论兼备,只是随时根据具体情况各派其用,各得
其所。你能说她是“理智派”还是“感情派”?同样,如果她心爱的丈夫另有新
欢,要抛弃她了,她可能要大谈婚姻的神圣性;时隔不久如果她找到了更可心的
人,对方是人家的丈夫,她就可能要大谈婚姻的荒谬性。你能说她是卫道士还是
第三者乱党?如此等等。

    理论、观念、概念之类,一到实际中总是为利欲所用。尤其在最虚无又最实
用的现代,在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中间,理论通常只是某种利欲格局的体现,标示
出理论者在这个格局中的方位和行动态势。一般来说,每一个人在这个利欲格局
中都是强者又都是弱者——只是相对于不同的方面而言。因此每一个人都万法皆
备于我,都是潜在的理论全息体,从原则上说,是可以接受任何理论的,是需要
任何理论的。用这一种而不用那一种,基本上取决于利欲的牵引。但这绝不妨碍
对付格局中的其他方面的时候,或者在整个格局发生变化的时候,人们及时呈现
出完全不同的理论面目。比如一个大街上的革新派,完全可能是家里的保守派;
一个下级面前的集权派,完全可能是上级面前的民主派。

    这种情形难免使人沮丧:你能打起精神来与这些堂而皇之的理论较个真吗?

    纵欲论在实际生活那里,通常是求爱术的演习,到时候与自述不幸、请吃请
喝、看手相、下跪等等合用,也有点像征服大战时的劝降书。若碰上恶心的纠缠
者,他们东张西望绝不会说得这么滔滔不绝。他们求爱难而拒爱易,习惯于珍视
自己的欲望而漠视他人的欲望,满脑子都是美事,因此较为偏好纵欲说。就像一
些初入商界的毛头小子,只算收入不算支出,怎么算都是赚大钱,不大准备破产
时的说辞和安身之处。

    他们中的一些人通常不喜欢读书这类累人的活,瞟一瞟电视翻翻序跋当然也
足够开侃。所以他们的宣言总是丰繁而又混乱,尤其不适宜有些呆气的人来逐字
逐句地较真。比如他们好谈弗洛伊德,从他的“里比多”满足原理中来汲取自己
偷情的勇气,他们不知道或不愿意知道,正是这一个弗洛伊德强调性欲压抑才能
产生心理能量的升华,才得以创造科学和艺术,使人类脱离原始和物质的状态。
他们也好谈M。巴特、J。德里达以及后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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