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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谢相--半生(修订版)-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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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喜欢很容易,要不喜欢也很容易……有的人,在生命里不过是过客。”
  他的眼神和他的话一样冷酷。
  陛下走了好久,我才出去,发现谢默就怔怔地站在外边。
  他面容上的神情一片空白,我看不出他想什么,叫了好几声,他象是突然回过了神,看到我,竟然微微的笑。
  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他这样微笑了,和过去的他一样,让人感觉温暖而纯净的微笑。
  这样的笑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无来由的觉得哀伤。
  为了他与他……
  为什么他们会走到今天这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们为什么让自己这样受伤。
  许是看出来了,谢默侧过了头,端详着我,他开了口。
  “娘娘,我没事。”
  一字一字,他说的很慢,不知道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真的没事吗?
  他还是笑。
  “我没事,有的事,只能靠自己……我没事,真的。”
  他轻轻的说。
  我看着他清瘦的样子,他说话时温和微笑的样子,还是和过去一样的笑脸。
  其实没什么不同,可我觉得象是隔了一层纱似的,看不清纱背后的东西。
  霎时感觉他的身上象是有什么灰飞烟灭了,我不知道灰飞烟灭的是什么,无来由的觉得悲哀。
  或许,是他走时留下的那句话吧!
  “娘娘,这世上的承诺,其实是不能相信的吧……那些什么永远的,好像不能相信,这些话,会骗人呐……”
  他微微的笑了起来,用天真无邪的笑脸用这样天真无邪的声音对我说这样的话。
  就几个月的时间,他们的感情象是淡去了。
  除却上朝与公务,谢默绝迹宫中,陛下从未提过他的名字,倒是老来我宫里坐坐,却也老是发呆。
  而后谢默自请外调为代州刺史,陛下准奏。
  直到临行前听说陛下也没单独召见过他,只有他离去的那夜,陛下一个人坐在宫中不开花的墨荷池旁,吹了一夜笛子,着了风寒,病了一些时日。
  这对我来说该是好机会。
  但我心中很不安。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心态,对于他们这样的收场我竟然觉得很失望。
  谢默已走了半年,陛下在我面前依然不提他,他的名字就象禁忌。
  我却忍不住了。
  一次陛下来我这儿与我下棋,我问。
  “陛下要放谢刺史外任多久呢?”
  陛下看着棋盘,不如我想的会迟疑会发怒,他神情没有改变,连想也没想似的脱口而出。
  “不久。”
  “那什么时候召他回来?”
  “一年。”
  “为什么?”
  我看陛下依然舍不下他,心下不由叹气,似乎此生,我是赢不过他了。
  “入三省为相者,必须得有外官经历,他资历太浅,如再不任外官,朕如何拔他为相。现在的他,已经能对抗一切的风浪了。”
  陛下玩味的看着他手上的棋子,漫不经心的对我这么说。
  我大惊,一时棋子拿不住,竟跌下地去,裂开。
  隐隐约约的我似乎明白了,陛下的心情,他为何对待谢默如此冷酷的原因,可是,这个男人啊,这个自以为聪明的男人呐。
  知道他失去了什么吗?
  “现在已经没什么能再伤害他了,这样他就能陪着朕了。”
  陛下微笑着落子,淡淡的笑着,笑容也很天真。
  我如堕冰窖。

  第7章

  7
  一年刚过,谢默回京了。
  据说是陛下亲自接他回来的,于是他也就回京来了,但我们在宫中再度相见,却不是出于陛下的意思。
  与往常不同,此次是他进宫来谢陛下。
  本也是寻常事,外任官员回京,前来拜见陛下,我见得也多了。
  但他不一样。
  再见他,明明容颜依旧,明明笑容也依旧,但比起我记忆里的俊秀青年与优雅的男子,现在他的神情分外柔和……
  不再象以前的全然坦诚,也不象走前,隔了层纱。
  我不知道什么改变了他,瞧他看陛下的目光,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水天一色净如蓝。
  回京的他越发温和,似乎外放这一年,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
  我还是觉得很怪,但想不出来。
  宫里的皇子皇女依然很喜欢他,尤以舒王冥为最。但这舒王也不是没有火气,今年他九岁,初见谢默回来,撇了头。
  谢默微笑,拍拍他的肩膀,虽然显得比实际年龄老成,但冥在谢默面前就象一个孩子,有一个同龄孩子该有的样子。
  那一天我也在场,冥突然问起了谢默的父亲,谢默说了其父谢清的一些往事,连上的神情很平和。
  我记得崔宜死时他的样子,而后提起,他悲伤的眼睛,可是现在我却看不到。
  我知道他肯定是伤心的,但我看不到他的伤心。
  那样的伤心象是被藏了起来。
  或许这样对他来说也好,也许受的伤多了,抵御能力也强了吧!
  那时我这么想。
  新春刚过,陛下临朝册授,拜谢默为中书令。
  本朝立国以来最为年轻的宰相就此产生。
  听到这个消息,我惊的一夜未眠。
  我不明白陛下到底在想什么。
  就算谢默能力再好,就算陛下喜欢他,又岂能把国事当儿戏?
  谢默竟然也领受,而不推辞。
  这样卤莽的君臣,会将国家引向何地?
  中书门下,机要之地,地位甚至超过尚书省,而谢默出任为中书省首脑,岂不是代表年纪轻轻的他比其余的宰相能力更强?
  国朝取群相负责制,为相者群聚于中书省政事堂议政,商议国家大事。中书出令、门下封驳、尚书奉行,三省各司其职,三省长官皆为相。如今谢默领中书省,年轻若此,也没有做出多大成绩,谁会服他?
  我的忧心随着父亲的到来而增加了。
  任职左仆射的父亲一反斯文常态,在宫中气急败坏,连声指责陛下不象话。说自己怎么能在那样一个靠身体骗来荣华的男人底下做事,还得被他压制。
  我劝慰父亲,没有用。
  父亲为人素来温和,如他也是这样光景,那谢默的处境,恐怕是相当难处。
  听说他日日受人排挤,处事异常艰难。
  连谢默在朝中任官的几位舅舅与子弟也受到牵连,但郑家人依然站在谢默身后。
  这也是一件奇事,站在谢默身后与他风雨同行的人不是谢家,却是他的母舅一族。
  我不明了其中的内幕,但这对谢默却是好事。
  郑雍,谢默表兄,与他极好,这次被明升暗降,但他还是面带微笑对待表弟,听人说看不出异常,这两人依然亲密的很。
  谢默也如常,微笑的待人接物,很是自在的模样,象是那些事并不是发生在他身上。
  奇怪的是早该跳出来的陛下和以往一样对朝中局势睁只眼闭只眼,一点动静也没有……
  听宫人们说谢相近来越发瘦了。
  我越想越奇怪,最近陛下召见谢默很勤,而且每次见他必然大献殷勤,直到谢默逃开才罢休,这样依然迷恋那个男子的男人,会对自己喜欢人的处境不闻不问吗?
  我不信。
  后宫应当离政治远些,方才能够平静一些,我知道这个理。
  可有些时候,有的事,容不得人不管。
  借着前去向陛下问安,我想问陛下的想法。
  在那里,我看见谢默正在陛下身边安眠,看他的样子,似乎很疲惫……
  午后的阳光透过参天高树的缝隙,投在殿内有班驳的光影,映照着那人身上,他的神情全然的放松。
  不得不承认这男子吸引人。
  有的时候,纵然我再不喜欢这个男人,也会情不自禁为他所迷惑。
  如果说天下的事物皆由上天鬼斧神工而成,那上苍对谢默也太厚待了。
  每每冲破我迷思的总是陛下对他的好。
  六月酷暑,陛下为他扇风。
  见我到来,陛下竖起食指示意我小声些。
  他说谢默有三日未眠,好不容易才歇下,莫惊了他的神。
  很温和的样子,不象是平常的他……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在谢默身边的陛下,很不一样。
  象是脱去了面具,很爱笑也爱唠叨的陛下,我很少见。
  每次见了,心里都唏嘘不已,也老是嫉妒。
  幸好那个罪魁祸首现在正眠着,看不到我这副样子。
  正在胡思乱想,陛下问我来做什么,我说我想知道陛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看到他这般疲累陛下心中没有感觉吗?
  朕知道啊,可有的历练是必须的,不如此,将来如何能成大器。
  回头看了谢默一眼,陛下答道。
  那人当然不知道他的举动,懒懒地安眠。
  陛下的笑容有丝神秘的意味,我想他一定心中已有算计,只是不愿对我说……
  而后没几天,我就知道了。
  父亲又进宫,气急败坏的来见我。
  他说陛下把他们上的题本都留中不发,任凭下面的人心急似火,独陛下一人悠哉悠哉。
  瞧着垂头丧气的父亲,我心里暗自叫好。
  叫好是为了陛下这招实在狠,又很准,群相欺负谢默陛下不出声,但他们上的奏本陛下就留着不处置,看谁硬过谁。
  偏偏要紧的事情陛下又处理的妥当,门下省与御史台的言官们也无牢骚可发,看起来我暂时用不着为国家的将来而操心了。
  简直是莫名其妙,回过神我才发现自己满心欢喜的理由,我竟为这个高兴了半天。那个男人如何,于我又有何干,为什么我老是不由自主的要去关注他?
  我自己也不明白。
  阴沉沉脸,我送走了父亲。
  回来时我看到谢默,和往常一样的温和的笑颜,面上神情疲惫依旧。
  见我他笑笑。
  笑得很贼。
  我暗自跺足,他想做什么。警惕地看着他,他又笑。
  “谢皇后娘娘为臣担心了。”
  他、他怎么知道我担心他?
  这个可恶的人冲我眨眨眼,借口自己要去处理政务,就这么溜了。

  第8章

  8
  对谢默我向来又气又恼。
  也多羡慕。
  羡慕的是陛下待他真好,而他于陛下到底情有几分,我不知。但我看他凝视陛下的目光之中,隐约,是含情的,只是他表现的平淡。
  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他对陛下,有情。
  我从来想不到,这样的他,竟会有儿子。
  谢默的儿子快满一岁了。
  不知消息从何而来,消息传来之时,私下里朝野大哗。
  他与陛下也大吵了一架,甚至,是在我也于当场的情况下。
  那日陛下饮宴,说是他为陪客,实际上的陪客是我。陛下酒喝了不少,菜夹得很少,那人菜夹得多,酒喝得少。即便如此,酒过三巡,陛下神采奕奕,那人已是不胜酒力,陛下偷眼瞄他,他微笑。
  “听说你多了个儿子?”
  他一愣。
  我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就这样呆呆看着陛下,连自己手上的杯子翻落,都不觉。
  “臣……”
  臣字音未落,陛下已经厉声喝道。
  “这是真的吗?”
  他不动声色,招呼内侍递他手巾,拭干沾到酒液的手。
  “做什么这么凶,又没有外人在。”
  小声的嘀咕,声音轻的只有在座的我们三人听到,当下噎得陛下气也不是怒也不是,涨红一张脸,手指指着他发颤。
  却是,没办法再大声。
  谢默这人其余本事我不甚佩服,惟他处理危急时的灵动与机敏,我是羡慕得直想学又学不到。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
  这事我以为陛下和他说笑,天下人皆知谢默孑然一身,虽以飘逸如仙雅望京畿,至今却无谈婚论嫁的人选。
  与他不算太熟,但我晓得这人清高自傲,断不肯轻易折腰,如不算上与陛下那层关系,这人非常洁身自好。
  他会有儿子?陛下怎么会想到这么离谱的玩笑……
  该不是哪条脑筋又想岔了,于是无由来的酸意又浮上心头。陛下向来顺风顺水,只有这位谢相,看上去便不是位好收拾的主,也难怪他老是胡思乱想。
  不自觉,那刻想偷笑。
  只是我没想到陛下问话是真的,谢默确实有个一岁大的儿子,生下那孩子的女子姓萧名月仪,是兰陵萧家的小姐。
  于是他又入宫来了,陛下召见,不得不来。
  这人蒙受陛下如此宠爱,竟然还做出这等事,那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我忍不住瞪他。
  他始终不肯讲此事的因果来龙,无论陛下如何威逼利诱,他只是笑,温和而从容的微笑。
  瞧着陛下瞧着我,都是如此。
  直到陛下说要杀了那女子。
  “那请陛下将臣一同赐死。”
  清亮而悦耳的声音划过我耳际,抬头,望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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