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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中国古代风俗小说选-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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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出巡,先到洪洞县访得这皮氏药死亲夫,累苏氏受屈,你与我把这事情 
用心问断。”说罢,公子退堂。刘推官回衙,升堂,就叫:“苏氏,你谋杀 
亲夫,是何意故?”玉姐说:“冤屈!分明是皮氏串通王婆,和赵监生合计 
毒死男子,县官要钱,逼勒成招。今日小妇拚死诉冤,望青天爷爷做主。” 
刘爷叫皂隶把皮氏采上来。问:“你与赵昂奸情可真么?”皮氏抵赖没有。 
刘爷即时拿赵昂和王婆到来面对。用了一番刑法,都不肯招。刘爷又叫小叚 
名:“你送面与家主吃,必然知情!”喝教夹起。小叚名说:“爷爷,我说 
罢!那日的面,是俺娘亲手盛起,叫小妇人送与爹爹吃。小妇人送到西厅, 
爹叫新娘同吃。新娘关着门,不肯起身,回道:‘不要吃。’俺爹自家吃了, 
即时口鼻流血死了。”刘爷又问赵昂奸情,小叚名也说了。赵昂说:“这是 
苏氏买来的硬证。”刘爷沉吟了一会,把皮氏这一起分头送监,叫一书吏过 
来:“这起泼皮奴才,苦不肯招。我如今要用一计,用一个大柜,放在丹墀 
内,凿几个孔儿,你执笔暗藏在内,不要走漏消息。我再提来问他,不招, 
即把他们锁在柜左柜右,看他有甚么说话,你与我用心写来。”刘爷分付已 
毕,书吏即办一大柜,放在丹墀,藏身于内。刘爷又叫皂隶,把皮氏一起提 
来再审。又问:“招也不招?”赵昂、皮氏、王婆三人齐声哀告,说:“就 
打死小的那呈招?”刘爷大怒,分付:“你众人各自去吃饭来,把这起奴才 
着实拷问。把他放在丹墀里,连小叚名四人锁于四处。不许他交头接耳。” 
皂隶把这四人锁在柜的四角。众人尽散。却说皮氏抬起头来,四顾无人,便 
骂:“小叚名!小奴才!你如何乱讲?今日再乱讲时,到家中活敲杀你。” 
小叚名说:“不是夹得疼,我也不说。”王婆便叫:“皮大姐,我也受这刑 
杖不过,等刘爷出来,说了罢。”赵昂说:“好娘,我那些亏着你,倘捱出 
官司去,我百般孝顺你,即把你做亲母。”王婆说:“我再不听你哄我。叫 
我圆成了,认我做亲娘;许我两石麦,还欠八升;许我一石米,都下了糠秕; 
段衣两套,止与我一条蓝布裙;许我好房子,不曾得住。你干的事,没天理, 
教我只管与你熬刑受苦。”皮氏说:“老娘,这遭出去,不敢忘你恩。捱过 
今日不招,便没事了。”柜里书吏把他说的话尽记了,写在纸上。刘爷升堂, 
先叫打开柜子。书吏跑将出来,众人都諕软了。刘爷看了书吏所录口词,再 
要拷问,三人都不打自招。赵昂从头依直写得明白。各各画供已完,递至公 
案。刘爷看了一遍,问苏氏:“你可从幼为娼,还是良家出身?”苏氏将“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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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买良为贱,先遇王尚书公子,挥金三万,后被老鸨一秤金赶逐,将奴赚卖 
与沈洪为妾,一路未曾同睡”,备细说了。刘推官情知王公子就是本院。提 
笔定罪: 
          皮氏凌迟处死,赵昂斩罪非轻。王婆赎药是通情,杖责叚名示警。王县贪酷罢职, 
     追赃不恕衙门。苏淮买良为贱合充军,一秤金三月立枷罪定。 
     刘爷做完申文,把皮氏一起俱已收监。次日亲捧招详,送解察院。公子 
依拟。留刘推官后堂待茶。问:“苏氏如何发放?”刘推官答言:“发还原 
籍,择夫另嫁。”公子屏去从人,与刘推官吐胆倾心,备述少年设誓之意: 
 “今日烦贤府密地差人送至北京王银匠处暂居,足感足感。”刘推官领命奉 
行,自不必说。却说公子行下关文,到北京本司院提到苏淮一秤金依律问罪。 
苏淮已先故了。一秤金认得是公子,还叫:“王姐夫。”被公子喝教重打六 
十,取一百斤大枷枷号。不勾半月,呜呼哀哉!正是: 
          万两黄金难买命,一朝戏粉已成灰。 
     再说公子一年任满,复命还京。见朝已过,便到王匠处问信。王匠说有 
金哥伏侍,在顶银胡同居住。公子即往顶银胡同,见了玉姐。二人放声大哭。 
公子已知玉姐守节之美,玉姐已知王御史就是公子,彼此称谢。公子说:“我 
父母娶了个刘氏夫人,甚是贤德,他也知道你的事情,决不妒忌。”当夜同 
饮同宿,浓如胶漆。次日,王匠金哥都来磕头贺喜。公子谢二人昔日之恩, 
分付:本司院苏淮家当原是玉堂春置办的,今苏淮夫妇已绝,将遗下家财, 
拨与王匠金哥二人管业,以报其德。上了个省亲本,辞朝和玉堂春起马共回 
南京。到了自家门首,把门人急报老爷说:“小老爷到了。”老爷听说甚喜。 
公子进到厅上,排了香案,拜谢天地,拜了父母兄嫂,两位姐夫姐姐都相见 
了。又引玉堂春见礼已毕。玉姐进房,见了刘氏说:“奶奶坐上,受我一拜。” 
刘氏说:“姐姐怎说这话?你在先,奴在后。”玉姐说:“奶奶是名门宦家 
之子,奴是烟花,出身微贱。”公子喜不自胜。当日正了妻妾之分,姊妹相 
称,一家和气。公子又叫:“王定,你当先在北京三番四复规谏我,乃是正 
理,我今与老爷说将你做老管家。”以百金赏之。后来王景隆官都御史,妻 
妾俱有子,至今子孙繁盛。有诗叹云: 
          郑氏元和已著名,三官嫖院是新闻, 
          风流子弟知多少,夫贵妻荣有几人? 
                                                          (《警世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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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太守乱点鸳鸯谱 

           自古烟缘天定,不繇人力谋求。有缘千里也相投,对面无缘不偶。仙境桃花出水, 
     宫中红叶传沟。三生簿上注风流,何用冰人开口。 

     这首《西江月》词,大抵说人的婚姻,乃前生注定,非人力可以勉强。 
今日听在下说一桩意外姻缘的故事,唤做 《乔太守乱点鸳鸯谱》。这故事出 
在那个朝代?何处地方?那故事出在大宋景祐年间,杭州府,有一人姓刘名 
秉义,是个医家出身。妈妈谈氏,生得一对儿女。儿子唤做刘璞,年当弱冠, 
一表非俗,已聘下孙寡妇的女儿珠姨为妻。那刘璞自幼攻书,学业已就。到 
十六岁上,刘秉义欲令他弃了书本,习学医业。刘璞立志大就,不肯改业, 
不在话下。女儿小名慧娘,年方一十五岁,已受了邻近开生药铺裴九老家之 
聘。那慧娘生得姿容艳丽,意态妖饶,非常标致。怎见得?但见: 
          蛾眉带秀,凤眼含情。腰如弱柳迎风,面似娇花拂水。体态轻盈,汉家飞燕同称; 
     性格风流,吴国西施并美。蕊宫仙子谪人间,月殿嫦娥临下界。 
     不题慧娘貌美。且说刘公见儿子长大,同妈妈商议,要与他完姻。方待 
教媒人到孙家去说,恰好裴九老也教媒人来说,要娶慧娘。刘公对媒人道: 
 “多多上覆裴亲家,小女年纪尚幼,一些妆奁未备,须再过几时,待小儿完 
姻过了,方及小女之事。目下断然不能从命。”媒人得了言语,回覆裴家。 
那裴九老因是老年得子,爱惜如珍宝一般,恨不能风吹得大,早些儿与他毕 
了姻事,生男育女。今日见刘公推托,好生不喜。又央媒人到刘家说道:“令 
爱今年一十五岁,也不算做小了。到我家来时,即如女儿一般看待,决不难 
为。就是妆奁厚薄,但凭亲家,并不计论。万望亲家曲允则个。”刘公立意 
先要与儿子完姻,然后嫁女。媒人往了几次,终是不允。裴九老无奈,只得 
忍耐。当时若是刘公允了,却不省好些事件。止因执意不从,到后生出一段 
新闻,传说至今。正是: 
          只因一着错,满盘俱是空。 
     却说刘公回脱了裴家,央媒人张六嫂到孙家去说儿子的姻事。原来孙寡 
妇母家姓胡,嫁的丈夫孙恒,原是旧家子弟。自十六岁做亲,十六岁就生下 
一个女儿,唤名珠姨,才隔一岁,又生个儿子,取名孙润,小字玉郎。两个 
儿女,方在襁褓中,孙恒就亡过了。亏孙寡妇有些节气,同着养娘,守着这 
两个儿女,不肯改嫁。因此人都唤他是孙寡妇。光阴迅速,两个儿女,渐渐 
长成。珠姨便许了刘家,玉郎从小聘定善丹青徐雅的女儿文哥为妇。那珠姨、 
玉郎都生得一般美貌。就如良玉碾成,白粉团就一般。加添资性聪明,男善 
读书,女工针指。还有一件,不但才貌双全,且又孝悌兼全。闲话休题。 
     且说张六嫂到孙家传达刘公之意,要择吉日娶小娘子过门。孙寡妇母子 
相依,满意欲要再停几时。因想男婚女嫁,乃是大事,只得应承,对张六嫂 
道:“上覆亲翁亲母,我家是孤儿寡妇,没甚大妆奁嫁送,不过随常粗布衣 
裳。凡事不要见责。”张六嫂覆了刘公。刘公备了八盒羹果礼物并吉期送到 
孙家。孙寡妇受了吉期,忙忙的制办出嫁东西。看看日子已近,母子不忍相 
离,终日啼啼哭哭。谁想刘璞因冒风之后,出汗虚了,变为寒症,人事不省, 
十分危笃。吃的药就如泼在石上,一毫没用。求神问卜,俱说无救。吓得刘 
公夫妻魂魄都丧,守在床边,吞声对泣。刘公与妈妈商议道:“孩儿病势恁 
样沉重,料必做亲不得。不如旦回了孙家,等待病痊,再择日罢。”刘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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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老官儿,你许多年纪了,这样事难道还不晓得?大凡病人势凶,得喜 
事一冲就好了。未曾说起的还要去相求;如今现成事体,怎么反要回他!” 
刘公道:“我看孩儿病体,凶多吉少。若娶来家冲得好时,此是万千之喜, 
不必讲了。倘或不好,可不害了人家子女,有个晚嫁的名头。”刘妈妈道: 
 “老官,你但顾了别人,却不顾自己。你我费了许多心机,定得一房媳妇。 
谁知孩儿命薄,临做亲,却又患病起来。今若回了孙家,孩儿无事,不消说 
起。万一有些山高水低,有甚把臂,那原聘还了一半,也算是他们忠厚了。 
却不是人财两失!”刘公道:“依你便怎样?”刘妈妈道:“依着我,分付 
了张六嫂。不要题起孩儿有病,竟娶来家,就如养媳妇一般。若孩儿病好,另 
择日结亲。倘然不起,媳妇转嫁时,我家原聘并各项使费,少不得班足了, 
放他出门,却不是个万全之策。”刘公耳朵原是棉花做的,就依着老婆,忙 
去叮嘱张六嫂不要泄漏。白古道,若要不知,除非莫为。刘公便瞒着孙家, 
那知他紧间壁的邻家姓李名荣,曾在人家管过解库,人都叫做李都管,为人 
极是刁钻,专一打听人家的细事,喜谈乐道。因他做主管时,得了些不义之 
财,手中有钱,所居与刘家基址相连,意欲强买刘公房子,刘公不肯,为此 
两下面和意不和,巴不能刘家有些事故,幸灾乐祸。晓得刘璞有病危急,满 
心欢喜,连忙去报知孙家。孙寡妇听见女婿病凶,恐防误了女儿,即使养娘 
去叫张六嫂来问。张六嫂欲待不说,恐怕刘璞有变,孙寡妇后来埋怨。欲要 
说了,又怕刘家见怪。事在两难,欲言不上。孙寡妇见他半吞半吐,越发盘 
问得急了。张六嫂隐瞒不过,乃说:“偶然伤风,原不是十分大病。将息到 
做亲时,料必也好了。”孙寡妇道:“闻得他病势十分沉重,你怎说得这般 
轻易?这事不是当耍的。我受了千辛万苦,守得这两个儿女成人,如珍宝一 
般。你若含糊赚了我女儿时,少不得和你性命相搏,那时不要见怪。”又道: 
 “你去到刘家说:若果然病重,何不待好了,另择日子。总是儿女年纪尚幼, 
何必恁般忙迫。问明白了,快来回报一声。”张六嫂领了言语,方欲出门, 
孙寡妇又叫转道:“我晓你决无实话回我的。我令养娘同你去走遭,便知端 
的。”张六嫂见说教养娘同去,心中着忙道:“不消得!好歹不误大娘之家。” 
孙寡妇那里肯听,教了养娘些言语,跟张大嫂同去。张六嫂摆脱不得,只得 
同到刘家。恰好刘公走出门来。张六嫂欺养娘不认得,便道:“小娘子少待, 
等我问句话来。”急走上前,拉刘公到一边,将孙寡妇适来言语细说。又道: 
 “他因放心不下,特教养娘同来讨个实信。却怎的回答?”刘公听见养娘来 
看,手足无措,埋怨道:“你怎不阻挡住了?却与他同来!”张六嫂道:“再 
三拦阻,如何肯听,教我也没奈何。如今且留他进去坐了,你们再去从长计 
较回他,不要连累我后日受气。”说还未毕,养娘已走过来。张六嫂就道: 
 “此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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