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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惊情五百年(风云+猫鼠)-晋江文学网-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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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刚说到这句,便觉后心一冷!
  真的好冷!他只感到仿佛一根冰锥钉进自己的身体,然后迅速地融化,转眼渗入四肢百骸……
  来不及感知疼痛,满心满脑都只觉“意外”、“意外”、“太意外”!
  
  “啊呀!你们快看!”年轻挑夫张大了口,手里的小葫芦险些脱手落地。
  ——不知何处射来一根黑亮亮的透骨长钉,恰钉那佩剑少年的后心。那少年在众目睽睽中慢慢回转头去,寻向暗器飞来的方向,一脸的震惊和不甘。
  几个挑夫指着街心交头接耳:“真狠,真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哇。”
  “大家伙儿还愣着干嘛,快!夺他的剑!”
  那少年犹未倒下,那群大汉们便已蜂拥而上,站着的挥刀便砍,爬不起来的也奋力抓住他的腿脚连拖带拽。
  少年不顾身上添了许多伤口,拼着最后一点气力,将宝剑高高举过头顶。争抢的人用心本也不在一处,你推我搡一时间也没有个到手的。
  有着急便嚷:“砍都砍了,也不欠这一刀!谁来剁了他的手罢!”
  少年大骇,不由将手一松。眼看宝剑坠落,一个大汉欣喜若狂,伸手去抓,不料身旁同伴大喝一声:“想得却美!”猛挥刀将剑击飞了出去。
  那宝剑在空中划过一个圈,无声无息坠地,只在插入地面的瞬间,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龙吟,宛如叹息。
  众人的目标只是在剑,霎时丢下伤重的少年,纷纷转头扑来。
  挑夫们本来安处墙根,突然眼前一晃,一把寒灼灼的宝剑就钉在眼前地上,紧接着街心缠斗的一伙人齐刷刷向这边转过头来。
  “啊呀呀呀!”几个顿时挑夫吓得抖如筛糠,胆子最小的甚至尿了一裤子。
  那猎户抱着小狗纹丝不动,淡淡道:“别去碰剑,便可无事。好好坐着便了,别出声。”
  他话音刚落,十数条大汉已冲了过来。一路上不断有人将身边人砍倒,争着向前。不过十来步的距离,等跑到跟前也只剩下三五个人。跑得最快的一个一抬腿避过兜地的一刀,伸出的手眼看就要摸着剑柄,却骤然在半空僵住了,直挺挺扑倒在宝剑跟前。
  他的背心,赫然也钉着一枚透骨长钉!
  剩下的几个人,虽已拼着命跑到了近前,却再无一个敢贸然伸手取剑。
  整条长街,忽然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只有街心那垂死少年低低的咳嗽声,不时敲打在众人犹如满弓的心弦上。
  “哈哈哈哈……”一阵尖锐的笑声,自酒馆方向传来。
  笑声高亢、嚣张、自得。这笑声不能不自得——笑声的主人正自酒馆二楼一翻而下,看去却又是一个瘦削的年轻人,身着湖水蓝的绸衣,手里握着一把铁骨折扇——原来那夺命的暗器,便是自他的扇子射出。
  一名大汉大着胆子指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也敢来夺湛卢神剑?!”
  绸衣少年瞥了他一眼,并不回答。他踱步走到布衫少年的面前,踢了他一脚,微笑道:“你,认得我么?”
  布衫少年本已行将断气,又被他踢得稍稍清醒,挣扎了一下,还是爬不起来,只得狠狠望着他道:“你……你是……谁……?”
  绸衣少年哈哈一笑:“你当然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那日在凤麟山庄你乘乱拔走湛卢剑时我便盯上你了。你记着,我叫曹樾,人称铁扇先生。你可以把这个名字带到阴曹地府去,记得来生找我报仇!”
  说到这里,他跨过布衫少年,向着湛卢剑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道:“不过,纵使你有机会十八年后重来,也不过堕入我的天下罢了——可怜人!”
  话说完,他就觉得腿脚一重,低下头,只见那布衫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紧紧抱住了他的一条腿。
  “管他什么人,敢夺剑就要他的命!”众大汉觑着机会,再度团结一心,一拥而上!
  
                  一、渡劫(2)
  惊情五百年
  作者:风云水龙吟
  监修:花非花、清水比奈
  友情支持:开胃狼
  
  、此情须问天
  一、渡劫(2)
  
  正当街心里刀光又起血花再飞的时候,街口转角处已经聚集了十几二十名捕快官差。
  众差役各佩刀尺,肩扛枷铐臂挽绳索,却半步也不走近那厮杀的人堆,只是远远站着喊话道:
  “不打架的都出来哟,衙门保准你们周周全全!”
  墙脚的挑夫们听见,一阵儿扯衣角使眼色,彼此招呼了,一齐站起来蹭着墙脚向官差们挪动过去。
  走在最末的挑夫已挪出了几十步,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去,却见那年轻猎户依旧抱着狗坐在原地,竟是动也没动。
  “那伙计该不是睡着了吧?”挑夫们虽感诧异,但刀风正在离自个儿脑门子不远处呼啸着,谁也没胆子再回去叫他。
  此刻街心又是一番胜负——一众大汉直似撇了一地的脱水活鱼,个个张着口只剩得喘气,惟曹樾一人打着扇子仍然站立场中,一身好衣裳却已毁了,湖蓝的绸子上尽是血点。
  只见他手中的铁扇骨上锯齿一样排着一串刀口,煞是狰狞。
  同样挺立不倒的,还有深深插入地面的那柄宝剑。
  腥风已散,血雨消弭。鲜亮的剑穗经过腥风血雨的洗涤,早已污糟不堪。那剑身却未沾上半点血腥,苍白色的双锋兀自散发着夺人的气息,好像一位深不可测的长者,冷冷旁观着这场无聊的争逐。
  曹樾顾不得一身的血,径直走过去拔起长剑,一伸手扯下流苏摔向布衫少年脸上,骂道:“南侠才不用这种玩意儿,你这学的谁哪,俗!”
  少年气得浑身颤抖,似乎仍拼命想爬起来夺剑,然而他身受致命重创,此刻已连喘气都难,遑论动转。曹樾看了他一眼,抬脚便朝他身上踹去。
  
  这只脚尚未落下,街尾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曹樾心生警觉,连忙回头一望,却见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个个是背负双刀的少壮男子,身着一色的黄衣,为首之人却是一袭墨黑斗篷,骑着一匹黑马,身形魁伟,面容冰冷——正是那在凤麟山庄会盟中“战败妖人力挽狂澜”,如今声望正隆风头无两的云怒堂主步惊云!
  成队人马步至街心停住,肃然无声。
  整条长街亦霎时寂静,不单鸡鸣狗吠不闻一声,身在远处的捕快们噤若寒蝉,就连方才仍在地上翻滚呻吟的一众大汉们,亦忙不迭地敛了声息,各自以最悄寂的动作向后退避……
  “步惊云”这三个字对于今日的蜀中江湖而言,就是恐惧却艳羡、艳羡而又恐惧的复杂混合。
  眼见步惊云现身,仍然没有向后退的,只有曹樾一人。
  他没有后退,反而低头急趋向前,径直走向云怒堂主的马头。
  直到秦岚与薛畋一左一右伸手挡驾,他方才停步,接着便将手中宝剑一横,双手捧过头顶,道:“久仰步堂主威名!小可曹樾,早已有心投效,惜乎无门无路。闻说堂主也在追寻此柄宝剑,今日拼死夺得,特来献与堂主。”
  他的声音很大,已足以令整条街的好汉们个个听得分明,然而话音落地良久,仍得不着片言只语的回答。曹樾只得低头耐着性子等待,心里不由七上八下,总觉得步堂主那两道出名森寒的目光就在自己头顶扫来扫去,始终也不敢抬头直视那张脸孔。
  又过了半晌,方才听到一个冰冷得毫无抑扬的声调,沉沉说道:“既得宝剑,”
  “为何拱手送人?”
  “小可无德无能,却还算识时务,”曹樾答道,“所谓‘宝剑赠英雄’,当世英雄,却还有谁能比步堂主更配得上这湛卢神剑?小可别无所求,只求能在堂主麾下效力,不辞生死,不胜荣光!”
  头顶传来一声轻响,似乎是“嘿”地一笑。片刻,那冷漠平板的语调又再响起:“好——”
  “我,就收了你。”
  曹樾大喜,慌忙抬起头,就见总舵总管秦岚已然上前两步,伸手接了剑去。他正要趁机寒暄几句,哪知接着冲上来的就是七八名黄衫帮众,人手一条麻绳,当场将他摁倒捆翻。
  “步堂主——”待等回过神来,早已动弹不得,曹樾睁大双眼瞪向步惊云,大吼道,“我诚心前来投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魁梧的汉子只是木无表情,充耳不闻。
  倒是薛畋踏前一步,大声道:“云怒堂堂规第十三条:凡我堂内弟兄,私自斗殴滋事,杀人越货者,一律送官究办!”
  曹樾当场愣住。
  “无错,”一身墨黑的云怒堂主冷然开口。
  “你,是我的人了,”
  “便要遵我的规矩。”
  话落,径自打马穿街而去。
  ※ ※ ※
  同秦岚打过几句哈哈,目送着云怒堂众人远去后,众差官押了曹樾过来,各据各位,眨眼围了全场,将地上还喘着气的全揪起来捆了。也有人赶了车来,将不动的都抬上拉走。
  正在点算人头,不知哪个喊了一声:“哎,头先那边角落不是有个小猎户坐倒起?人咧?”
  “哎哟怪咯!拿剑来的那个娃儿也不见了!”
  
  暗巷之中,小狗儿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
  年轻猎户正一掌抵着布衫少年的背门,冰蓝色的真气在二人身边不断游走。
  “你……为何……救我……”少年咳出一口血,终于能挣扎着说话。
  猎户面上却没有丝毫喜悦——少年伤已致命,此刻看似好转,恐怕并非真的好转……
  “救人何需什么理由。”猎户将少年的头垫高了些,以便他呼吸。
  少年怔怔地看着天空,仿佛在想着一些始终想不明白的问题,他喃喃地道:“那天……谁也没看到……它……它,只有我……我还……以为……是湛卢……选择……选择了我,我可以……”
  他忽然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那猎户的手,声色俱厉地喊道:“我叫柳啸轩……柳啸轩!没人知道……我,我也佩过……湛卢剑,我……死了……你……你要记得我,记得我的名字……一定……”
  这句话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说完,他的手便垂了下去……
  ——或许,这世上很多人都有捡到湛卢剑的运气,但并不是每个捡到剑的人都能成为南侠展昭。
  然而江湖就是这样,执着于争利的往往失利,执着于留名的,往往不见岁月匆匆,便已湮没于红尘。
  年轻猎户默然看了看他,而后轻轻伸手,替他合上双眼。
  
  大街上已找不着半片残刀,捕快们早已一阵风似地离去,地上唯留下些风刮不走的血迹。
  铁匠铺的伙计们正在下板开门,转眼之间门内又传来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吆喝声。
  一胖一瘦两老儿回到酒馆门前重开战阵,棋盘之上,四只老手再度掰着一枚棋子,你道它原是楚兵,我说它本乃汉将,各云各的弩拔弓张。
  醉汉们跌跌撞撞回转来,一闷头倒在台阶上,伸开了腿脚继续说着昏话。卖果子的女孩儿怯生生上前,从地上拾起那朵无人在意的绒花,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又戴回头上,终于露出欣喜的神色。
  一路仍有闲人,自来自去目不斜视。见着自家门前沾了血污的住户,忍不住要跺一跺脚骂上两句,再端出一大盆炉灰来盖上,卖力地清扫起来。
  谁都知道,不过顷刻前,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血战,有人吃了牢饭,有人送了性命。
  可是一切如常,如此寻常。那些大人物们叱咤风云,登得高自该摔得惨,他们的生死,大抵充作布衣百姓一时的饭后谈资,或是小酒馆中说书人弹唱的小词。
  多少传奇不过匆匆一曲,毕竟世事惯来匆匆……
  但,匆匆的人世中,总也还有些人不愿就此匆匆。
  
  “黑子——黑子——呜呜呜——黑子……”男孩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街边。他向每个角落探着头张望,带着哭腔的童音,反复呼唤着心爱的小狗。
  “你娃打都打不听哟!还在找狗!”胖妇人三两步撵上来,伸手就去拧孩子的耳朵。
  孩子慌忙奔逃,一跑却又撞在了什么人身上,那人却一伸手扶住了他。
  接着,一只毛茸茸的小黑狗送到了他面前:“还给你。”
  孩子惊叫一声,一把搂过小狗,紧紧抱在怀里。
  说话的正是方才那年轻猎户,胖妇人看见是他,也就不好意思再打孩子,只是低声教训道:“看,你娃走运哦,还不快些谢别个!”
  “好哥哥,谢谢咯!”孩子机灵得很,立刻大声说道。他一抬头,恰望见猎户藏在斗笠之下的脸。
  ——那原本是一张很好看的脸,只可惜……
  猎户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转身走开了。
  孩子却有些愣愣的,一直看着他走不见了,才拉了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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