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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野火春风斗古城(李英儒)-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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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晓冬说:“那我就继续发言,除了刚才讲的那些,我认为韩燕来这个同志对人对事,态度急躁生硬,缺乏涵养,看问题还有点片面。比方说,他跟同院一位姓苗的职员,从来很少说话,甚至根本不进人家的门。其实姓苗的是个好赖人,团结好了对我们工作有帮助。为什么拒绝对工作有帮助的事呢?但他就不这样干。又如他对周伯伯不断顶撞,话不投机就红脖子胀筋的吵,没有一点让情。这些反映到工作上就很容易冲动冒险。这种例子在刚才说他刺杀龟山的时候已经谈过了。……”
  女秘书拿着东西进来,又打断杨晓冬的话。她把东西向杨晓冬作了交代,立刻争取时间发言:“我看过韩同志写的那份自传,他去东北那段历史,交代的不清楚,也没人证明,我个人意见,需要调查调查!”
  肖部长听了,当场问韩燕来去了多久?住在什么地方?多大岁数去的?
  韩燕来生涩地机械地作了回答。
  肖部长说:“去东北是因为他父亲牺牲了避难而去的,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这段历史无须重新调查,由我负责任。”
  支部书记看了大家的表情之后,他说:“大家如没有新的意见,叫申请入党人表示意见吧!”
  韩燕来精神过于紧张,没听出是让他说话。他的眼睛死盯着煤油灯,仿佛人们批评和讨论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但他没有丝毫的胡思乱想,他正集中了全部精神和智慧,用人类道德中最高的标准——共产主义者的尺子来衡量他二十年的过往生活;用兴奋又惶恐的心情度过他生命中最严肃的时刻。
  当支部书记再次要他表示态度时,他吃惊地扫了大家一眼,拿袖子抹掉他头上冒出的豆粒般的汗珠,结结巴巴地回答说:
  “我……我没啥说的。我同……同意大家同志给我提的……只要吸收了我……”他本想当着大伙表示他的决心,可是,咽喉里有一块东西梗着,脑子嗡嗡直响,耳朵眼里吱吱乱叫,上下嘴唇象有人给抹了鳔胶了。他真想抡起拳头来捶自己一顿,正在对自己痛恨不已的时候,瞥见支部书记嘴唇动了动。周围的人突然都举起手来。他凝望着大家的手,凝望着大家对他流盼过来的热情的祝贺脸色。他懂得全体举手是通过了什么,一时耳不蝉鸣,头不嗡响,喉咙里那块东西也立刻消化了。只是胸中非常激动,激动的如同波涛汹涌、万马奔腾,大家投来的笑容,他试想回答一笑,不知怎的一阵心酸,鼻孔发辣,他的热泪夺眶而出了。
  会散了,支委们背上东西追赶已经出发的部队。肖部长留下来,他舍不得离开杨晓冬。总想同他再多呆一会,能谈点工作也好,谈点生活也好,即使什么都谈不出来,在一块多坐一会也觉着痛快。他的警卫员鉴于情况紧张,跟他怀着相反的心情,牵了他那匹马在宿舍外面故意走来走去,马蹄咚咚响,响声击着肖部长的心,使他越来越加心烦,终于立起身攥住杨晓冬的手,没有什么伦次地说:
  “本想多留你们几天,这样不凑巧……工作就是那样啦,吭!要带的东西都带好,出根据地再换衣服。你已经受过吃不上饭的威胁了,可别丢掉那两个黄戒指。时间这个东西真怪,有时候白白浪费掉,有时候它既不等人也不饶人。嗐!不早啦,你们快上路吧,路上多加小心,回到省城加紧工作,配合边区的反‘扫荡’,搞出点名堂来,我等候听你们的喜讯!”
  杨晓冬坚持要肖部长先走,肖部长推辞不过,只好上马先行。晓冬和燕来望着肖部长人马绕过山坡,背影消逝在苍茫暮色里。起初还能听到马蹄声,后来什么都听不清楚了。这所曾经嚣闹过的村庄,一时显的格外沉寂,河滩清冷空旷,唯有远处的流水声音逐渐加大,似乎越流越有力量。……
  杨晓冬同韩燕来沿着河滩,踏着潮湿的沙地往回走,两人都沉默不语,各人有各人的心事。
  杨晓冬别离根据地离开老战友,一则有依依惜别的心情,更重要的是感到随着形势发展,党对敌伪军工作、对大城市和交通要道的工作更加注意了,党交给他的任务和要求完成任务的时间也更加急迫了。为了报答党的委托和信任,内线工作需要作出显著的成绩来。可是自己的成绩在哪里,八字还不见一撇呀!回去,必须冲过敌人封锁立刻赶回去!一种争取时间迎接战斗的情绪在他心里冲击着,促使他加快了脚步。
  韩燕来梦幻般的在根据地住了几天。几天的生活,在他的思想领域里起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感到自己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具有新的政治生命的人。有了这个新的生命,才觉得无愧于作革命父亲的儿子,无愧于当杨晓冬同志的学生,这是莫大的荣誉,也是严肃的责任。想到责任,感到当个共产党员不是容易事,想起刚才会上杨叔叔对他严肃的批评,同志们对他的要求和期待,首长们对他的信任和关怀,这一切的一切都使他有无限的留恋。满想在这春风化雨的环境里,多受一些教益,哪知道刚入党后的一点钟内,就要离开这块令人陶醉的土地,离开这些绕世界也找不到的好人。他心里一上一下,若得若失,看着杨叔叔那样快的步伐,知道他急于要离开此地,他用不能自持的口吻说:
  “杨叔叔,你慢点走!”
  “怎么啦?”杨晓冬回过头来。
  “我心里很乱,想在这儿静坐一会儿。”说着他不管不顾地坐在近水边的一块大青石上。
  “你不舒服?”
  “不!……”
  “到底怎么啦?”
  “我说不出来,总觉着离开这里,心里热呼呼的。……”
  “同志呵!你的感情太重了。”杨晓冬的语气挺温和,批评少同情多。“你还年轻,今后,在斗争的烽火里,在枪林弹雨里,多锻炼锻炼,多钻几趟,跟敌人拚两次刺刀,你的情感就踏实了。现在情况这样紧张,能允许我们徘徊流连吗?战争本身是无情的,我们要赢得时间,赢得今夜的胜利。”

  从连亭寨到五虎岭是半天的路程,杨晓冬他们只用了两小时就赶到了。
  五虎岭同他们来的时候变成两个世界,村庄里冷冷清清,居民们大部分躲到北山上,只剩下少数民兵,因为坚壁公家的东西偶尔闪亮一点灯火,居民听说是找部队的,就把他们领到驻在村庄东口的连部。连长姓董,高个子,黑脸膛,湖北口音,是个老军伍,曾在冯玉祥部队里当过班长。为人很精细,他检查了他们的证件,详加盘问了一番,他说:“袁政委因为情况紧急,带领分区机关部队转移了。临走时留下一位石科长,大概是单为等你接头的。”他派人请来石科长。石科长是军分区政治部敌工科长,是个每逢打仗总要往前方跑的人。见到杨晓冬,他首先表示遗憾地说:“梁队长昨天带了几十个人出山了,他们是深入敌区给敌人找点麻烦的。你们要早来一天作伴回去够多好,现在要走的话,困难些,请董连长谈谈情况吧。”
  董连长说:“敌情变化太快,下午四点,敌人进入眺山,立时安了临时据点。我连负责阻击敌人,保护后方机关安全转移,我们的一排已经前伸了五里地,看光景,也许明晨拂晓就要跟敌人打响了呢。”
  石科长说:“既是这样,我看你们还是跟我找到袁政委,或是暂住几天,或是另选路线送你们。”
  杨晓冬坚持要连夜赶回去。石科长看着留也留不住,同董连长商议了一下,派了个得力的通讯员,负责送到排里去。
  排部,三十余人,两个班扼守着一面山坡,另一个尖兵班散开在清冷的河滩里。杨晓冬他们看到这种情形,知道前面再没自己的人了,忙把带来的东西,从新又检查了一下。分别把合法的衣服鞋袜打成两个小包,每人负责一个。杨晓冬的系在腰间,韩燕来的斜挎肩上,将通行证等东西统统交给通讯员带回。排长见他们没有任何武器,说:“这是把脑袋掖在腰里的行军哪!赤手空拳还行?”他从战士身上摘下四颗手榴弹。“带着吧!碰上敌人就管用。”
  杨晓冬和韩燕来每人分了两颗手榴弹,谢过排长,他们出发了。
  离开自己的军队,心情上感到孤孤单单没个依靠。在夜茫茫空漠漠的山路上摸索前进,两人警惕性提的很高,时时刻刻觉着前面有敌人。有一点什么声响,两人登时卧倒,仔细搜听,遇到块拱立起的岩石,也仿佛敌人蹲着打埋伏。这样走走停停,约莫半个钟头只走了四五里路。
  杨晓冬对韩燕来说:“这样速度走下去,到天亮也走不出山口,那就等于自己把自己送到老虎嘴里。”
  韩燕来没主意地说:“夜黑天,不小心点,怎么办呢?”
  杨晓冬说:“怎么办?不管三七二十一,打开手榴弹的保险盖,快速行军,争取时间,碰上敌人就拚!”
  快速行军,一阵走了八九里。两人刚要喘口气,忽然听到前面有一种异样的音响,音响时隐时显,象是有人行动,又象是风吹动了什么。极尽视力向前看,前面峡谷道路弯弯曲曲,这天夜里又有阴云,眼睛看不到较远的地方,只好硬着头皮前进。
  刚拐过一个山角,音响更大了,杨晓冬发现迎头来了敌人的尖兵,与此同时,韩燕来也看到尖兵后面敌人的大队。韩燕来惊慌了,比试着要扔手榴弹。杨晓冬急扯着他躲开正路,对他附耳说:“别莽撞。”他看了看面前漫山坡那条小路,小路与河滩道路平行,上下相距五六十米。他想:“不能打!打响了,距离这样近,对面向外冲,脱开敌人尖兵,躲不开敌人的大队。何况,我们的岗位是在内线,党不是派我们来阻击敌人的。”这时不打的念头占了上风。他拉着同伴低身奔向漫坡躲闪。躲了几步,他回过头来,看到敌人尖兵更近了,近的大致可以看清他们讨厌的装束和可憎的姿态,这时,杨晓冬的心情突然变了:“你们这些家伙是来屠杀人民制造流血的呀!万一被你们偷袭过去,分区的部队,五虎岭的妇孺……”他不能再想了。指着向山坡冲出去的路线,向韩燕来说了声:“你快跑!”他自己冲着敌人猛跨两步,凭高望下,用力打出第一颗手榴弹。这颗边区工人巧手制成的手榴弹,音响是这般清脆,力量是这样雄伟,它携着复仇的怒吼,炸翻了敌人的尖兵,惊呆了敌人的大队,并用它惊心动魄的声音,沿着通向五虎岭的山谷,悠悠地给边区反“扫荡”的军民发出了第一声警报。
  这股敌人,看来是富有战斗经验的,他们经过片刻的惊慌混乱,断定是八路军的零星武装,甚至是个别侦察人员,当即派两个班来围歼捕捉。
  杨晓冬发觉后边有人赶来,脚步更加快了。山路再崎岖,他也顾不上了,跑到同韩燕来并肩时急忙告诉他说:“一不要失联络,二别丢东西,万一掉到涧沟时,最要紧的是保护住脑袋……”
  不管怎样跌撞,不管发生什么问题,他们都保持了很快的速度。起初是韩燕来跑在前面,实则他跑山路不如杨晓冬,杨晓冬感到超越他并能带动他时,又把他拉下。但为了照顾伙伴,不肯把他拉下很远。跑了相当远的路程,忽然看清前面是通往桃花沟的坡岭。杨晓冬心情喜悦了,感到跑出桃花沟去就是平原,到平原开阔地就好说了。正在这时,背后敌人突然连鸣三枪,杨晓冬估计敌人鸣枪必有原因,他想:以前敌人不打枪,必是想俘虏他们,现在鸣枪,也许是个什么讯号。他跑着更加留神了,果然时间不大,从桃花沟拥出一股敌人迎头拦住去路。他要等待韩燕来,势必被迎面敌人捉住,不等,自己也没法停留。恰在这时,满布阴云的天空,划出一道闪光。借着闪光,看清右面不远就是上遮桃树、下有流水的深沟。跨过断沟,可以爬到侧面山坡,甩开前后敌人。跨越这样宽而且深的山沟,在平常是件不可想象的事,现在杨晓冬顾不了这许多,他倒退几步,憋足气力,拿出当年急行跳远的工夫,跃身窜出去。在身体腾空的一刹那,曾考虑有掉进沟的可能,这个闪电般的念头还没完,他带着沉重的响声扑到迎面山坡上。……
  韩燕来漫过山坡时,迎面的敌人已张开网兜等着捕捉他,回头一望,身后的敌人又从山顶扑下来。他陷入前进无路后退无门的绝境了。在万分紧急中,突然想起进山时节山猴子说的桃花沟村后那个石罅。石罅就在不远的左侧方,他紧跑一阵靠近水池,为了掩蔽目标,连爬带滚到了石罅跟前,迅速钻到瀑布遮障的石洞里。下山坡的敌人懵头懵脑地追逐前进了。韩燕来长出一口气,心里暂时安定了一点,把两个手榴弹统交右手,左手挥掉脸上的汗珠,摸了摸肩上挎的小包,小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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